威廉·夏伊勒的二十世纪之旅I:世纪初生序言_威廉·夏伊勒的二十世纪之旅I:世纪初生序言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查字典图书网
当前位置: 查字典 > 图书网 > 回忆录 > 威廉·夏伊勒的二十世纪之旅I:世纪初生 > 序言

威廉·夏伊勒的二十世纪之旅I:世纪初生——序言

我才发现,写回忆是件奇怪而微妙的事。 你说的都是实话吗?由于时间久远和主观的想象,记忆变得模糊零散,你的回忆与其实说是纪实,更像是故事。威廉·艾伦·怀特就是这样认为的。他在回忆录的前言中提醒读者:“虽然我苦心研究,仔细查证,这部自传不可避免的是本人的虚构。”他说,读者不应当“把真实与故事混淆,因为真实只有上帝知道”。怀特认为,他只是想“写下自己信以为真的一些事情”。 我写这部对生活和时代的回忆录时,想做的也仅止于此。我积累了相当大量的私人文件,做了多年研究。有些笔记在战争和旅行中遗失,因为驻外记者就像游牧民族东奔西走,他的全部所有是一只皮箱。诗人、思想家和回忆录作家之间的争执不休令我感到不安和自卑。他们的才华和造诣是我不可企及的。蒙田认为,人类根本就无法获得真相,因为他们“屈从于习俗、成见、个人利益和狂热……自以为掌握了知识——这种幻觉把人类一误再误”。 伊莎朵拉·邓肯的一生可谓丰富、充满了悲剧性。她在巴黎写回忆录时,常常对我说起自己的回忆,她问:“我们怎么可能如实地写出自己?我们自己甚至都不明白什么是真实。”埃米莉·迪金森相信“真相如此稀少,说出来令人喜悦。”喜悦,是的,但并不容易。 真相是什么?桑塔亚那说:“真相是一个梦,只是该梦确有其事。”安德烈·马尔罗在写回忆录(被他称为“遗忘录”)时认为,“一个人的真相首先是他所隐藏的一切”。但是,他把一个人隐藏的和他忘记的区别开,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司汤达写了一本又一本自传,试图弄明白自己是谁。但是,寻求真相却让他更加迷惑。他最后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接着又承认:“实际上,我对此一无所知。” 写回忆录还有其他的困扰。这些困扰产生于过去和时间。福克纳说:“过去绝没有死去,甚至也没有过去。”你不可能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对它不加以改变。突然间,想象介入其中,最后想象与记忆混在一起,难以区分。或者说是难以剔除时间的影响。对于爱因斯坦来说,在相对论、物理和数学上,时间的概念如此重大,他认为时间难以剔除。他说:“把过去、现在和未来分开,只是一种妄想,而且是痴心妄想。” 卢梭的《忏悔录》也许是自传作品中最伟大、最富自我解剖精神的了。他一开始以为写作回忆录只是作一幅自画像而已。他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做写作的准备,做笔记、查阅记录、信件和其他资料。最后,他放弃了最初的观点,不只是因为这样太过静态,也因为这样写出的东西会变成自己晚年对一生的盖棺定论。时光是会捉弄人的。所以他一改初衷,决定记述“平生所遇、所做、所想、所感……我能够写下自己的所感,我能保证这一点是真实的”。 但是他在自欺欺人。像一切写下自己生平的人一样,他在写作的时候,做了改变。法语版《忏悔录》的主编马塞尔·雷蒙说:“他本人并未察觉,他呈现给我们的灵魂历程,已经变形成为他灵魂的传奇或神话。” 我对于人生的一两点看法,可以作为这些回忆录的背景: 庸庸碌碌的琐事占据了我们人生的大部分,构成了挫败、成功、悲伤和瞬间的幸福。在这碌碌的人生中我偶尔会停下,去思考人类是多么卑微、渺小。我们所在的地球也是如此。即使在太阳系中,地球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星体,而在无穷的宇宙中,它只是一个小点。比起无限的、无声的宇宙,我们所能理解的有限时空实在可怜。如果宇宙真有所谓目的,谁又能说,这个目的就是创造出人类呢?谁又能说亿万个星球之中,没有比我们更加进步,或者至少更加理智、更有意义、更加和平的生命存在呢? 当然,每个人的生活对其本人而言都是重要的。他只拥有、了解这样的生活。但是,在无穷的时空中,它显得无足轻重。帕斯卡问:“在无穷之中,人的位置又在哪里?”微不足道。也许历史学家卡尔·贝克尔,我所知道的最文明的人,最能领会无穷中我们人类微末的地位。  人类(他这样写道)只是宇宙中的弃婴,被创造他的力量丢弃。没有谁来养育,没有谁来帮助,没有或善或恶的权威指引,他要自己保护自己,凭着有限的智力在冷漠的宇宙中找到出路。 这个世界同时也是野蛮的!我活得越久,就越清楚地看到,对我来说,人类的进步十分缓慢,与其原始状态相去不远。在地球上生活了两千万年的人类,其中绝大多数的男人和女人,按照霍布斯的说法,“是肮脏、残酷、浅薄的”。所谓文明,薄而易碎。它不断被轻易地破坏、粉碎,暴露出人类野蛮的本性。 面对20世纪70年代,所谓三千年文明又有什么用?一切宗教、哲学和教育又有什么用?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人类继续折磨、杀戮、压迫着同类。事实上,这不是倒退又是什么?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人类杀戮和破坏的能力成倍地增长。由于炸弹的改进、导弹的发明,我们不只杀伤士兵,也杀害着远离战线的无辜的妇女和儿童。 我们在美国可以看见,就在60年代和70年代,虔诚的基督徒和犹太人,作为我们社会的一大支柱阶层,手揽军政大权,安逸而冷酷地坐在华盛顿的空调办公室里,冷血地、毫无不安和道德罪恶感地计划、指挥着对数以万计的男女老幼的屠杀,毁灭这些远在亚洲的贫穷农民的房屋、田地、寺院、学校和医院。而那些人根本没有能力对我们产生哪怕是丝毫的威胁。与上述种种野蛮程度相当的是,大多数美国人竟然对此欣然接受。直到最后,我们沉睡的——可不可以斗胆这样说——良知,才终于被唤醒。 有时,我觉得,人类的主要成就在于破坏、掠夺、污染和杀戮。首先是对地球,其次是对同类。最近几年,我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成功研发了核装置和制导导弹。它们如此先进,只有个把天才才能创造出来。它们转眼就能炸飞地球,灭绝所有的生命。如果把这些东西交到那些权重而智寡的统治者手上,这样的事就会发生。 在这样一个世界,生命有什么意义和目的吗?我像许多人一样,一生都在探索着生命的意义。我仍然停留在一些问题上:生命是什么?有什么目的?它是怎样开始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往哪里去?死亡就是一切的终止吗?死亡又是什么?它通向永恒?它通向虚无?马尔罗相信,人“在他的提问中才能看清自己”,“深刻的问题比回答更能如实地反映出人本身”。1946年在7月炎热的巴黎,格特鲁德·斯泰因不久于人世,她对床前守候的人嗫嚅道:“答案是什么?”当发现无人回应时,她又轻声说:“那么问题是什么?” 我自己未能得出太多答案。尽管别人给出了一些,但是都不太满意。阴郁的叔本华发现,生命只是由存在走向虚无的路径。生活在希腊鼎盛时期的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一生非常圆满,高寿而终。但是,他的临终总结却令人意外。他说:“还不如从来没有出生过。”索福克勒斯一生享誉无数,赢得过戏剧节大奖,被称为希腊最伟大的剧作家和诗人。他仪表不凡,富甲一方,功成名就,身体健康,90岁时仍然才思敏捷。可是他却写下: 古代的作家说:没有活过最好 从来没有呼吸过 从来没有见过天亮 梭伦同意这个说法,也说:“没有人会快乐,除非人死亡。” 他以为死后才会有幸福吗?这个问题我们都在问。希腊的宗教像其他所有宗教一样,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柏拉图认为天堂,也就是极乐世界,是对人生不公和不幸的补偿。但是,也有人怀疑这一点。伊壁鸠鲁就是一个。他肯定地说:“永生并不存在,因此死对我们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它与我们无关。我们活着时不存在死亡,死亡来临时,我们已经消失了。” 我没有苟同他的全部观点,但当我不再相信基督教之后,我仍然喜欢伊壁鸠鲁的如下阐释。 对永生的信念起因于贪婪,有些人没有好好利用大自然赐予的时间,于是感到不满足。可是聪明的人却认为自己的寿命够长,能享尽一切幸福。当死亡来临时,他就离开宴席,满意而去,给其他客人腾出地方。对聪明的人来说,生命是足够的,而愚蠢的人,即使有了永生,也不知道如何使用。 乔治·艾略特也持同样的怀疑。对她来说,上帝是不可知的,永生更是不可想象。 受之影响,我的想法也借以形成。无疑,随着世界已经走完重要的20世纪的四分之三,这些思想会潜移默化,影响本书对于生活和时代的叙述。这短暂的四分之三也是我生命的主要部分,我相信,其间的变化多于过去几千年。在骑马的年代出生,又在有生之年看到原子弹的发明,这种经历确实很有意思。 机缘和我的职业让我在某些时刻来到某些地方,在那里,我们这个世纪的洪流在奔涌。我因此有机会亲眼看见,亲身经历正在发生的事件,探究事件的起因。“百闻不如一见”也许是老生常谈,但仍不失为至理名言。里尔克认为要做一个诗人,“必先有很多历练”。对所有作家以及希望有丰富人生的人,这个说法都适用。 我喜欢看书。书为你把过去和现在连接起来,把普通的想法和高贵的精神连接起来,把个人的生活与对他人的意义连接起来。书教化、启发、震撼着你,让你笑、让你哭,让你思考、让你做梦。它们虽然能丰富你的见识,却不能代替经验。 我在芝加哥出生,世纪之初在这里长大,我一直感到,这大大有助于我认识我的国家。这并不是说,别处没有这个地方有趣,比如纽约、剑桥或旧金山,这些地方也许更加文明。我也总是恨不得不住在芝加哥,我年轻时总这么想。可是,我仍然认为,在世纪之初,只有在芝加哥,才能领会美国的现状,看清它的走向。这个新生国家在长大时的喧嚣和吵闹,巨大的建设能力,积累财富和权力的动力,丑恶、低劣、贪婪和腐败,这一切都可以在多风的芝加哥见识到。这里的土地和城市也富有诗意。这里有美丽的湖区,湖畔高耸的大楼,有对艺术和学术的追求。这一切你都可以从卡尔·桑德堡《芝加哥诗集》中感受到。我后来又去了爱荷华。我在这些地方长大,中西部就在我的血液里。虽然它并不是最好的居住地,但这个地方给我的,不论好坏,是别的地方不能给予的。它是美国的腹地,供给着整个国家,无尽矿产被开采,生产这个国家大部分商品。我想,比起其他任何地方,它对这个国家和我们拥有的文明有着更多的影响,且不论这种文明的好与坏。我的根就在这里。 我将在书里把它们挖掘出来,但不是全部。那是我力所不及的。我21岁去了外国,在欧洲和亚洲工作。工作让我有幸去了一些重要的地方,在那里发生的大事影响着整个变化中的世界:30年代初,甘地在印度领导着独立运动;二三十年代在巴黎和伦敦,这两个欧洲的主要民主国家日见衰落;在罗马不起眼的墨索里尼经过最初的动荡之后,开始对大众加紧法西斯主义的宣传,此刻,梵蒂冈教庭开始改变,教皇开始改变作为罗马“囚犯”的角色以适应20世纪的需要。在柏林,希特勒和野蛮的第三帝国兴衰起伏,最后是希特勒发动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让整个世界蒙受灾难。 没有这些直接的、现场的经历,我绝不可能懂得,也极少会感知:在这动荡的年代,正在发生着什么,以及它们发生的原因。这种经历有助于我日后记录下一些历史。 在我成年以后,以及写下这些回忆之时,我常常想起列昂·托洛茨基写过的我们的时代,以及亨利·詹姆士对于美国人的议论。托洛茨基在墨西哥写道:“想过平静生活的人在20世纪都未能如愿。”不久之后,他被斯大林派去的刺客砍杀。怪老头詹姆士则说过:“做一个美国人,命运实在复杂。”不论复杂与否,在20世纪做一个美国人,其命运十分有趣。有此一生,我甚感幸运。

展开全文

推荐文章

猜你喜欢

附近的人在看

推荐阅读

拓展阅读

《威廉·夏伊勒的二十世纪之旅I:世纪初生》其他试读目录

• 序言 [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