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东润自传第十七节_朱东润自传第十七节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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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东润自传——第十七节

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六时一贯制的基础是一顿干饭,不是两碗稀饭,但是教务处的先生们,所根据的指示,只是苏联经验,这里没有提到干饭、稀饭的问题,他没有想到也难怪。我心里所想到的是中国的一句老话“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本是什么?是吃的东西。但是我没有和教务处谈,因为教务处处长是轻易接触不到的,至于教务处的职员,即使我告诉他们,他们被我说服,也轻易不能向处长提,提了也不听。苏联经验里没有下级可以向上级提意见这一条。 这一条可诅咒的苏联经验推行了将近二年,实在搞不下去了,才改为上午五节,下午一节,这算是改了,还没有改全。推行一年,实在行不去了,仍旧回到上午四节课的办法。但是还留一个小尾巴,本来每节上课五十分钟,学苏联改为四十五分钟,不点名。这算是纪念也实在是值得纪念的。 在授课方面,当然更要学习苏联。那时中文系主任是郭绍虞,但是郭先生主张虽多,却不轻易假手于人,平时不大过问,过问的是刘大杰。这位刘先生有才干,为郭先生做了很多事,但既不是代理主任,也不是副主任。倘使用一个历史上有过的名词,我想也许可以称为都点检。刘先生再三吩咐我们,说是按照苏联经验,上课的时候,凡是没有成为定论的见地,一概不能提出。既然是学习苏联了,当然按照苏联经验办事,一切都有老本本,说得直率一点,这也是本本主义。解放以前,我们东奔走,西奔走,为了糊口,教授不像教授;解放以后,想不到又来一个本本主义,我们东抄抄,西抄抄,为了糊口,教授也不很像教授。 我到复旦以后,第一学期分配的两门课程,一门是为外国文学系开的中国文学史,还有一门是配合刘大杰教授的中国文学史的作品选读。一次授《诗经·采薇》。这一课不难,好在有本本可据,第一是《毛传》、《郑笺》,第二是朱熹的《诗集传》,这都是公认的本本。至于什么王先谦的《诗三家义集疏》,当然不敢问津。我已经由于读到王先谦的《汉书补注》,追求《离骚传》的问题吃过大亏,现在更加有都点检可证,不能把未经公认的见地搬进教室。 不料我按照本本讲过《采薇》以后,一位学生蓦地站起来发问。 他说:“按照讲授,‘一月三捷’是打了三次胜仗,但是上文说‘靡室靡家,狁之故。不遑启居,狁之故’。下文又说‘岂不日戒?狁孔棘’,‘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一点胜利的气氛也没有,那怎能说是打了三次胜仗呢?” 这位学生瘦瘦的个子,戴了深度近视眼镜,说话的时候,多少带些口吃,但是还不算口吃。说完以后,他好像是完成了项任务似的,安详地坐下去了。 问题提出来了,也提得很好,全班同学没想到会提出这样一个击中要害的问题,大家一考虑,实在没有胜利的气氛。一双双眼睛都瞪起来向着讲坛上的我。 老实讲,我觉得这个问题提得好,提得使我理解到复旦大学中文学生中还有追求真相,几句空言搪塞蒙混不过去的人。在这里授课也就不枉了。 我说:这个问题提得很好。以前《毛传》说:“一月之中,三月胜功,谓侵也、伐也、胜也。”这是很肯定地说是三次胜利。朱熹对于这样的胜利,觉得不十分可靠,因此说得宛转一些,说是“庶乎一月之间,三战而三捷尔”。这样一来从肯定的语气说成是假定的语气,比《毛传》灵活一些,但是和全篇的气氛还是不能合拍。这都是公认的看法。我自己也有看法,但是这样的看法没有正式提出来,当然不能算是定论。既然问到这里,我不妨提出来,作为参考意见。这里“一月三捷”的“捷”字,据我看,只是一个假借字,本字应当是“肔”。《说文》:“肔,居之速也。”用现代话讲,是搬家搬得很急。“一月三捷”实际是“一月三肔”,也就是说一月之内,接连换了三次据点。在周宣王和狁的战争里,一月之内接连换了三次据点,连同上下文的那种气氛看,这三次据点的转移,很可能是由于战事不利,迅速向后退却的原故。那么为什么自古以来的注家都说成三次胜利呢?一则作品用了假借字,很容易把人引入迷途;二则周宣王已成为“挟中兴复古之德,雄南征北伐之威”的偶像,那就不能不说成三次胜利,只有朱熹用着假定的语气,说得比较灵活一些,但是也不过灵活一些而已。 最后我还郑重地指出这是我的看法,不能作为定论,只是因为提出疑问,所以作为参考,希望大家好好地考虑。提出这一问题的是章培恒,后来我在系内担负行政工作的时候,曾经对他加以着重推荐,至今仍是中文系一位得力的教师。 在教学方面,苏联经验固然造成一定危害,但是在考试方面的危害,那就要更加十倍显著。解放以前,大学里也有考试,除了中大医学院坚持一门不及格就要留级以外,一般都要两门或三门不及格,才给留级的处分。考试?常都要指定范围,试题也有选择的余地,经常是五题答三题,或四题答三题。所以一般地讲,及格升级是一件寻常的事。那时经常是“前门高,后门低,中间一路笑嘻嘻”。前门是高的,因为投考的人多,容量有限,所以不得不高;但是没有录取的学生东家不要西家要,照样可以升学。 解放以后,情形不同了,有了统一招生的制度,学生可以不必东跑西跑,这是一个优点。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一次不取,没有第二次,只可等待第二年了。入学以后,由于学习苏联期终考试,便是一道难关。经常有二十道复习题,这二十道题概括了全学期的课程,涓滴不遗。临考时候,逐一面试。我还记得到复旦以后的第一次期终考试:五十人的大教室,教师坐在角落里,四边空空如也,一位学生进来,按照二十张题签抽取一条,那就得滔滔地把答案背出来。行了吗?没有。教师还可以追问,经常是问两条,名为是在试题的范围以内,那就要看教师的认识了。考试完毕,共同商量评分。这是极民主的了,但是学生事前得到指示,不得争论分数。事实上争论也没有用,因为决定权在教师手里。经过一场考试,尽管时在严冬,学生常常搞得汗流浃背,走出教室,不管是三分五分——那时百分制废除了,用的是苏联搬来的五分制,——学生总是如释重负。 这是说的一班大学生,1956年以后,实行副博士研究生制度,这也是从老大哥那里抄来的,虽然第一班没有来得及毕业,在1958年已经作为助教使用,但是以后继续举行,副博士这条官衔却取消了。我手上举行过一次,按照规定,敬谨举行。那一次的严肃情况,我想不会比封建时代秋天大审差多少。事前要做毕业论文,这并不稀奇,大学生毕业要缴论文,何况研究生。出奇的是答辩。那时的规定是考试委员三人,其中一人是指导教师,一人是本系教授,一人是校外专家。三位委员,每人一张公案,都是上座,旁边一座是研究生,下面是本系听众,教师不一定都来,同学是一大群,多半是吸取经验,以供日后参考。时间到了,考试委员就座,研究生就座,情况真紧张。每一位委员都有追问的责任,这种责任也就是他的权利,问呀问呀,问得研究生满面通红。特别是校外专家,提不出问题,还算什么专家?于是也就必然地要问呀问呀。我学习很不够,因为是指导教师,所以也就滥竽充数,是一位考试委员,在其他两位委员发问,得到明确答覆以后,就匆匆地发了几个问题,匆匆地进行总结,不仅这两位研究生如释重负,我也同样地如释重负。下午二时开始进行,看看太阳已经逐步西下。研究生的学识如何,由于我的地位,不便夸许,但是他们的健康情况,居然经得起如此的折磨,也就可以推重了。 不仅如此,除了考试以外,平时也要查问。苏联是如此的,学苏联就得按照苏联的规矩办事。在每次上课之初都得就上次讲授所得对学生查问一下。据说这是为了巩固学习,完全是必要的。这个办法,我在中等学校教课时,是经常用的;后来到大学教书,总觉得一则自己要争取时间,把自己学到的一点浅薄的知识,向学生交代出来,二则也觉得大学生读书是对自己负责的事,教师用不到过分追求。当然这是由于我的躲懒,我的不负责任;但是我总觉得古人所说的“优而游之,使自求之”,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柳宗元在《桐叶封弟辨》中说“不当束缚之,驰骤之,使若牛马然”,是有他的见地的。但是在学苏联的指导原则上,这样做是不行了。我只有按照规定,在上课之初,用十分钟时间,向学生提问,要求解答。进行过一段时期,觉得是符合要求了。不料一次上课,一位学生站起来说:“这样做法不行。”我觉得这是完全按规定办事,没有什么不行的,但是不能这样说,要虚心吸取群众的意见。 我问:“怎样还是不行啊?” 学生说:“老师的作法是先提名,后提问。提到名的人是有所警惕了,没有提到名的人便放松了警惕。应当是先提问,让每个人都警惕一下,然后再提名,那就可以收到鼓励大众的实效了。”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每次上课,如临战场,问题一发,人人警戒。但是我总是粗心,有时顺口一滑,先提名后提问的老毛病发作了,只得自怨自艾,决心下次不犯错误,但是犯错误的机会实在太多,学生们也认为不可救药,这个先提问后提名的高论也就不再提出了。封建社会的中国妇女经常受到缠足穿耳的痛苦,而对于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怀着一片好心,执行缠足穿耳的任务的也常常是妇女。这件事实是值得考虑的。 不仅要折磨学生、研究生,教师对于教师,也不放松。1957年我担任系主任以后,也常遇到这类问题。但是我懒,像父亲躲债一样,总是向后推。那时已有副系主任了,还不止一位,负责规章制度的副系主任和我说了,这一次很严重,脸色从焦急中透露一丝笑容: “助教同志和新任讲师已经由我考试过了。” “好、好,”我说,“是应当考试的,费心得很。” 这位的脸绷紧了:“但是一般讲师和新任副教授的考试工作要请主任今天执行一下。” 我使出从前逃学的办法,说:“好、好,能不能推迟一下?” 副主任郑重地说:“都已经通知了,就在上午。” 没有办法再推,我只有慷慨执行了,因此说?“好吧,就考试吧。” 试场安排在会议室里,讲师们和新任副教授们都坐在那里等待着。他们不清楚是笔试还是口试,当然我也不清楚。 没办法,我只有从容就位了,但是和副主任谈过以后,我心里已经有一个谱了。我说:“同志们:按规定,助教同志、讲师同志和新任副教授同志这学期都得经过一次考试。考什么呢?我想诸位各有专长,精心研讨,很难用同一的问题进行测验。我想能不能各人把这一学期学习的经过和研讨的心得叙述一下,作为考试?倘使诸位同意的话,就从我开始,请求诸位指教。” 这个考试方法完全出于副系主任的意外,但是因为没有明文规定考试方式,也就不可能违反考试方式。这样我总算完成了一项任务,也解除了一般讲师和新任副教授一种威胁。这项考试后来又取消了,直待“文化大革命”后期才对老教师举行了一次考试。那是后话。 1954年,举行了一次科学报告会,各系都有,中文系也有。刘大杰那时担任文学教研组主任,提出要我作报告。作为教授,这是推辞不得的,我讲的是《水浒人名考》。《水浒》这部小说是盛行于明代,以后通过李贽和清代金人瑞的评价,《水浒》的读者更广泛了。解放以后,聂绀弩到兴化,探访施耐庵的故乡,还看到墓碑。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施耐庵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并不是墓碑所能解决的。我看到的家谱虽不多,但是谁能相信家谱完全是可信的?泰山上的石碑,写得明明白白:“孔子小天下处。”是在这里吗?这些姑且不问,我这篇报告,完全根据历史记载,讨论《水浒》的英雄。我提出一些问题: 为什么叙述农民起义的《水浒》,撇开了应当叙述而且资料尽可供叙述的史斌、张荣,而叙述和宋江或梁山泊没有联系的民族斗争英雄,这是一个无从解答的问题。我们只能说,从宋江受招安,到梁山好汉的姓名绰号固定下来,中间经过的时间太长了,整个创作过程经过几个世纪,因此书中的脚色有的会走失了,而本来与故事无关的脚色又会闯进来。即在南宋亡国以后这一段不长的时期,我们还看到李横走失,和公孙胜、林冲闯进;那么从招安以后到南宋亡国以前的一百五十三年之中,可能走失了不少农民起义的勇士,而闯进了不少民族斗争的英雄。 为什么有些人会从《水浒》叙述中走失而另一部分人会闯进《水浒》叙述呢?这就决定于《水游》叙述的性质以及《水浒》叙述所存在的时代。《水浒》叙述不是革命理论,不是革命同志在地下工作中政治学习的文件,而是“说话人”在广大群众中,甚至在最高统治者面前的“说话”,这里可能有郑重的讲谈,但是不可避免地多少带些文娱的意味,因此不可能过分强调农民暴动的意义,而且在统治者的直接监视之下,甚至革命也不宜过分暴露。同时我们还得知道,南宋是受异民族残暴压迫的时代。皇帝随时准备向异民族投降,出卖国家,官吏之中除了少数例外,所关心的只是个人的名位和生活享受,什么力量能够维持这一百五十三年的偏安局面,什么力量能够抵抗敌人向南推进的压力,又是什么力量能够在敌人内部发动对敌人的进攻?无疑的,这是人民的力量。在对敌作战中,我们必须表扬每一个斗争的勇士,鼓励他作出更进一步的努力,同样地也给一般人民以良好的模范,发动广大的潜在的力量。咸淳年间(1265~1274)王六大夫说《复华篇》及《中兴名将传》,我们虽然看不到王六大夫的话本,但是可以想象到《复华篇》和《中兴名将传》的内容,这些叙述是基于时代的要求,同样地也完成了时代对于这些叙述的要求。 《水浒》的叙述不能脱离时代而孤立,《水浒》的“说话人”也会受到时代的感染。同样,倘使他不能叙述时代斗争的英雄,很可能丧失广大听众,从而影响他的生活,这就注定了这些民族斗争中的英雄会采取不同姿态,闯进《水浒》的叙述。 在这次报告里,我根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三朝北盟会编》、《中兴小史》、《挥麈录》作出了这样的结论。报告幸而没有得到什么呵责;而在报告以后,又没有正式发表,因此侥幸避免了无谓的风波。 是什么东西在后面支持我冒许多不必要的风险,作许多不合时宜的结论呢?有时我想到王充“疾虚妄”的精神。王充在《论衡·自纪篇》说:论贵是而不务华,事尚然而不高合。论说辩然否,安得不谲常心,逆众耳?众心非而不从,故丧黜其伪而存定其真。如当从众顺人心者,循旧守雅,讽习而已,何辩之有?二千年以前王充能做到的,二千年以后我们不应当学习吗?但是即使学到王充,王充又得到了什么?虚妄可疾,但是虚妄是不断存在的,有人甚至会说“谎言说了一万遍便成为真理”,那又怎样理解呢?杜甫说:“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倾向太阳的人,无可奈何地是倾向太阳的。 1957年,我又在复旦大学的科学报告会上,作过一次有关宋话本研究的报告。为了把科学报告的工作连在一处,我想把这篇报告的结论附在这里。 我们从具体的宋话本看,在反映时代和人民的愿望与要求方面,我们能说话本落在南宋后期一般的诗、词、古文后面吗?话本的形式当然和诗、词、古文不同,但是我们不能以诗的形式来要求词,不能以词的形式来要求古文,那么即使话本的形式和诗、词、古文不同,我们只能就话本特有的形式来衡量话本,我们要看它是不是能够畅达话本的内容,在话本的说唱中是不是能够诉说听众的情感,同时给与听众以教育。在那个时代里,诗人、词人一般地还把自己关在书斋里创作,他们不习惯于走到群众中去,把自己的作品,提供在广大的群众面前,因此从效果看,比之诗、词、古文,话本获得一定的优势,这是话本的作用所决定的。 从话本的发展看,在南宋后期,即使话本的出现,比较地还不算长,但是已经很丰富了。在话本的创作上,已经到了分出派别的时候。我们看到比较朴素的叙述,例如《金虏海陵王荒淫》;我们看到雄直壮阔的作品,例如《汪信之一死救全家》;同样地也看到细致深刻的作品,例如《杨思温燕山遇故人》。话本作者的分出派别,正看到话本的创作,已经到了成熟的时候。 在对于宋话本作出估价的时候,我们的缺憾是对于话本作家的认识不够。周密《武林旧事》,吴自牧《梦梁录》都给我们一些记载,但是这些记载只是作者的姓名,我们知道有这些作家,有这些作品,但是我们不能知道哪一位有哪些作品。研究宋话本所遇的困难,比研究宋、元杂剧所遇的困难更多更大,而且轻易不能克服的。单从这一点讲,也就必然要影响对于宋话本的认识。 是不是因为作者无可考就可以从而否定或降低作品的价值呢?《诗》三百篇的作者,我们能够指出几人呢?《古诗为焦仲卿妻作》的作者是谁,这是无人能够解答的问题,更不必谈《陇上歌》和《木兰诗》了。古乐府的作者无可考,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或降低古乐府的价值,同样地,我们也不能因为宋话本的作者无可考,就从而否定或降低宋话本的价值。在宋话本的价值得到更好的认识以后,它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也必然会得到提高。 《水浒人名考》、《宋话本研究》都没有出版,也没有写成文章在报刊发表,一则我自己的研究结果还没有成熟,二则有鉴于上次《楚辞探故》的发表,使我受到无情打击,因此也不愿意发表了。我始终感到前人对于古典文学的研究实在太模糊了,很少深入,很少追问,只是师师相传。古典不是因为古老而得到人的崇敬,只是不断地蒙上了历史的灰尘,使人愈来愈难摸索本来的真相,这实在是负责研究工作者必须考虑的问题。倘使负责领导研究工作的人,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反而尽力于扼杀研究事业,我只有为之长叹,?不安而已。使我终于?不安者是谁呢? 但是我还是发表了一本作品,这是我的《左传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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