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金山移民 1902-1913_百年金山移民 1902-1913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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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金山——移民 1902-1913

泗家于1902年下半年抵达旧金山。邝泗在大批的中国移民中显得很突出;他的妻子是白人,他们的孩子们是美国公民。这些,再加上家族显而易见的财富,就意味着对他们的盘问是例行公事。几小时内,全家人就办完了手续,踏上了去洛杉矶的路程。他们又一次在主街安顿下来,每天都有从远东运来的新货。邝泗的工人们忙着撬开板条箱,清理裹着的刨花和稻糠,清出一件件新奇的东西。手头有这么多货,邝泗开始考虑扩大生意,以满足正在不断变化、日益扩张的城市的需求。 洛杉矶的商业区还没有完工,仍然显得凌乱,但是在市郊,居民们正沉浸在好运的欢乐之中。农场主们看着一串串沉甸甸的葡萄压弯了藤架,心满意足;一排又一排柠檬树、酸橙树和随处可见的橘子树,使空气中充满了令人陶醉的香味,成了南加利福尼亚州最优雅的广告。这里的土地太肥沃了,据说农场主们种的卷心菜大如幼童,而西瓜则比成人还重。 在海滩,浴美人们穿着毛料长泳装。东面坐落着梦幻般的帕萨迪纳城,有钱的东部人都来这里过冬。他们喜欢寻欢作乐。他们组建了自己的骑马俱乐部,骑马牵狗去打猎。新年,他们互相偷袭各自的庭院,越过阿罗约河,抢走一大抱玫瑰、天竺葵、一品红、叶子花、蒲苇草的长羽,还有加州胡椒树轻柔的树枝。为了元旦的游行,他们用花环、花圈、彩旗和大量的花卉来装点每一辆马车、牧车、单驾四轮车。 邝泗和蒂茜把帕萨迪纳看作开设邝泗公司分支的一个理想场所。城里的居民具备邝家成功所需要的三个条件:他们富有;他们精于世故:而且,他们大部分都是从东部来的,所以不介意和一个中国人做生意。 1903年12月,在他们第三个儿子出生两个月后,他们在帕萨迪纳的雷蒙德大街格林酒店的对面开了一家店。起初,顾客们可能因为蒂茜是白人和女主人的身份而不感到拘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又回来见邝泗。和他一起度过下午的时光是一种激动人心的经历。 有了三个孩子,两家商店,还有经常性的拍卖会,邝泗需要更多的帮手。1904年1月3日,邝庸和他的哥哥邝忠搭乘科普特人号抵达旧金山湾。与邝泗一家人不同,他的两个兄弟被扣留并作为普通的移民对待,因为他们只是“成群结队”的无足轻重的中国人当中的两个成员,而他们是美国政府下定决心要拒之门外的。检查官对两个人进行了详细的体检,与邝忠的出境档案进行了对比,并注意到邝庸的额头上有一个小痣,脖子上有一小片痘痕,腿上有很多毛。 两天后,对邝庸的盘问在船上开始了。邝庸通过翻译描述了自己受教育的程度,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就为他买下了邝泗公司的股份,他在香港的一家商号工作,名叫功萃昌,那家商号“事实上”是他的。问了三十四个问题之后,检查官沃德o汤普森写道:“我荣幸地报告,该申请人与证明材料中的陈述完全相符,他的容貌和他的行为与他声称的事实一致。” 邝忠的事情可没有那么顺利,他和邝泗一样,抵达时的身份是“返程商人”。在接下来的几周里,移民官员要用金钱、恐吓和时间来诱惑他说出他们想要的内容。邝忠第一次被约见也是在科普特人号船上,面前是检查官J. 林奇,翻译H. 埃萨o达o西尔瓦,还有一名速记员。邝忠和坐在他对面的人一样--有欲望,有梦想,也有弱点,然而,他们却犹如奥林匹斯山的众神,把他的未来玩弄于股掌之中。 林奇检查官从一开始就持怀疑态度。他从简单的问题开始--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你在什么地方出生?--然后迅速转向邝忠在这个国家所谓的商业利润,盘问他在萨克拉门托邝萃安商号的身份。 “你最初成为这家商号的股东是在中国年份的哪一年?” “我想是我十七岁的那一年。”邝忠紧张地回答说。 “你们洛杉矶的商号有多少股份?” 从来也没有去过洛杉矶的邝忠回答说:“大约一万二千美元。” “在你回中国之前,你们萨克拉门托的商号制造过什么东西吗?” “没有。”他撒谎说。 “你知道他们在洛杉矶制造过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 “你们商号在萨克拉门托的商店制造女性内衣,这是事实吗?” “我不明白,”邝忠说,“我们雇人干做内衣的活,股东们从不插手。” 林奇检查官很不满意。他让邝忠说出那些可以为他作证的“白人”的名字。邝忠--受到惊吓和羞辱--在记忆中搜寻,想到了卢斯、阿科克、戴维斯等名字。说出这些情况后,邝忠被转到了太平洋邮政汽轮公司码头的一个破仓库,这里在排斥华工法案通过后被当作办手续的站点。每天早上邝忠一醒来就是强烈的恐惧、沮丧和不安的感觉。但他只能等待。 一周后,林奇先生给负责中国事务的检查官查尔斯o梅翰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他亲自到萨克拉门托调查了所有的白人证人,除了卢斯先生,他在三年前去世了。林奇先生认为这些审查是“毫无价值”的。梅翰先生又给洛杉矶负责中国事务的检查官帕特南写信说:“请对本案进行调查。” 1月16日,就在邝庸到达的当天,邝泗为邝忠的事情宣誓作证。邝泗讲述了自己的过去--从他的出生,在萨克拉门托做零售,到自己商号的股东,以及自己每家店铺的具体位置。在最后这一点上,帕特南检查官看来有所改变。 “你在其他店铺有利润吗?”他和气地问道。 “是的。我在帕萨迪纳有一家刚开张的店。”邝泗回答说。 “你不是在去年夏天在本市的第四大街开了一家店面吗?” “对,我在那里有一家,每天在那里进行拍卖活动。” “你去年夏天不是还在长滩开了一家店吗?” “对。” 终于,帕特南先生涉及了问题的关键。“萨克拉门托那里有哪些白人知道邝忠在萃安公司有股份?”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些老人们几乎都死了,我不清楚。”邝泗耸耸肩。 帕特南询问了邝泗关于干货商戴维斯先生的情况,卖墓碑的卢斯先生的情况,最后是阿科克先生。“他是做什么生意的?” 接二连三地询问在六年间没有见过面的人的情况,邝泗也感到紧张不安。“我不知道他过去做过什么生意,”邝泗回答说,他的英语也变得结结巴巴,“不知道他过去干什么,但有时候是房地产,有时候是别的。我看得不全面;他是一个老头。” 虽然有这一时的疏忽,帕特南还是给旧金山方面写了一封认可的信,信中指出,他走访了主街的店铺--注意到店铺是在城市的美国部分,不是在唐人街--发现这是一个合法的商业机构。 与此同时,1月23日,汤普森检查官报告说他与戴维斯先生进行了面谈,发现他的证词并非令人满意。三天后,汤普森在滞留所又一次与邝忠见面。这一次的问题简短扼要,在萨克拉门托是否还有其他白人能记得邝忠?“我认识很多,”他回答,“但我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了。我现在连一个具体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但那些商号的人如果看了我的照片或是见了我本人,他们能认出我。” 整整一个月后,检查官在萨克拉门托找到了伊斯雷尔o卢斯的儿子并与他见了面。检查官让他辨认一张照片。“这是萃安的哥哥。”卢斯回答说。 “你知道这个人的中国名字吗?” 卢斯先生犹豫了。有三四个叫邝的,他从来也对不上他们的名字,只知道萃安是管事的,而且支付房租的也是他。检查官问他能否确定这是他父亲邻居的照片。“是的。”卢斯先生向他确认。“我现在能从一万个中国佬当中把他挑出来。” 2月25日,在科普特人号上和移民署的滞留所被看管了五十四天之后,邝忠被放了出来。但他的问题还远远没有结束。在洛杉矶,他得服从他的两个弟弟。邝泗永远都处于主导地位。现在他选了受过教育的邝庸来记账,并让他当经理助理。在洛杉矶干了一年多一点,邝忠终于明白了--和检查官从经验中了解的情况一样--并非每个人都能在众多的中国劳工中出人头地。邝泗已经出人头地,邝庸或许也能出人头地,但邝忠是没有机会了。他装好他的金山箱,回到中国,几年后就死了,把他在邝泗公司的“股份”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在这一时期,泗家继续住在主街商店的楼上。1905年,莱蒂茜发现自己又要生孩子了。这是一个搬家的好时机。但往哪儿搬呢?莱蒂茜想要一所房子。她丈夫不同意。虽然俩人都喜欢帕萨迪纳,但他们感到对一个中国家庭来说,搬到那座城市还不是时候。 1906年年初,一家人搬到了唐人街里的洛杉矶北大街510号。邝泗感到由于他的信誉,无论走到哪里,他的顾客都会随之而来,即使是在唐人街;结果证明他的感觉是正确的。一个月后,1906年的2月19日,在德国助产妇的帮助下利奥出生了,他的中国名字叫明全,但这两个名字没有使用多久。蒂茜把四儿子叫作埃迪,是根据基督教科学教堂的创始人玛丽o贝克o埃迪的名字而起的。 如果唐人街有一个高级区域的话,那就是远离东部肮脏的阿拉梅达大街的洛杉矶大街。商店正对着老西班牙广场,不远处便是城市的第一座教堂。邝泗公司的隔壁是卢戈寓所,这里原先居住的是接受政府赠予地的西班牙家族,他们早已离开此地。现在这里是合心堂,单身男人都在这里租房子。洛杉矶大街的这个街区缓坡的下面是阿拉梅达,因此各家商店都有很深的地下室,有些一直蔓延到阿拉梅达。这宽敞的地下空间为一些企业家提供了理想的赌场。对邝泗来说,这里是又长又暗的仓库。 全家人仍然住在商店的上面,但在大多数日子里,可以在邝泗公司凉爽、有霉味的底层找到他们。有了从中国运来的新商品,商店确定了今后的经营方向。检查员们再也看不到人们伏在缝纫机上或是针线活上了。(蒂茜绝对不会把东西浪费掉,她把剩下的丝绸做成了灯罩。)至此,家族在中国古董领域找到了主营商品。 商店又窄又长,宽二十六英尺,长一百五十英尺。油灯放得很低,以便投出影子,掩盖灰尘。顾客们越是深入店内,商品--“货”,家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就显得越好。如果顾客惹人讨厌,或者仅仅是旅游者,就安排他们止步于前面放着的古董。如果顾客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们就会受到邀请,再往里面走几步。受到一类类新奇的、令人惊喜的商品的诱惑,他们会重新回到那些散发着柚木和古老年代芳香的区域。最后,邝泗会说:“你是一位非常特殊的顾客。跟我来。我让你看一些非常特殊的东西。”到了这个时候,顾客早已兴奋得眼花缭乱,最深入、最昏暗的库房成了最终的收藏宝物的地方。如果客人是愿意再次受到邀请的顾客,没有一个会空手离开这间库房的。 洛杉矶和帕萨迪纳的分店,以及后来在长滩开设的第三家分店的成功,在中国人当中巩固了邝泗的声誉。在他们中间,他是唯一有勇气、有能力与白种人打交道的人。白鬼尊敬他,对他言听计从,从他那里买东西。邝泗有能力使自己成为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 1905年,一座新的移民检查站开始在安琪儿岛兴建,位于旧金山湾的索萨利托一侧。1906年地震之后,建设者们不时转移到其他更为紧迫的工程上,到了1910年1月21日,安琪儿岛最终开放了。移民官员为安琪儿岛而欢呼--这里,就像阿尔卡特拉斯岛 ,是防止逃跑的--成了“西海岸的埃利斯岛” 。在那里滞留的中国移民--从两天到两年之久--把它叫做一个更为抒情的名字,“不朽者之岛”。 1900年至1920年是移民的高峰期,有一千四百万移民从埃利斯岛进入了美国。从西海岸入境的移民要少得多,而且被拒绝入境的几率要高得多。每一个第一次来美国的中国人以及每一个返乡后再回美国的中国人都要接受盘问。 随着移民条款更加严格,许多中国人就利用条文中限制进入金山的漏洞。他们组成自己的会或变成股东,厨师、洗衣工、男仆、花匠都成了“商人”,被准许带一名亲属,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带妻子。但中国移民受惠最大的莫过于旧金山大地震,地震毁掉了城市的大部分档案记录,包括出生证明。突然间,一名中国劳工可以说他是在这里出生的,是天生的美国人。(据说,如果每一个声称自己是天生的美国公民的中国人所说的都是真实的话,住在旧金山的每一个中国妇女就不得不生养八百个儿子。) 作为“公民”,男人可以带进他们的妻子。1910年,中国妇女的人数仅占美国华人总人口的5%。从1910年到1924年,每四个进入这个国家的中国人就有一名是妇女。作为“公民”,中国人还可以带来自己的儿子。法律规定,美国人的孩子无论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出生,均为美国公民。一种新颖而有效的欺诈行为开始出现:华裔美国公民假报在故乡村庄出生的儿子。这种“文件儿子”获准进入美国,并自动获得公民身份。在中国,制作假出生文件的市场异常火暴。 然而,假文件并不能保证入境。移民们仍然面临盘问者更为复杂的问题,他们依然毫不留情地阻止普通劳工进入这个国家。你们村子里有多少棵树?你的邻居都是谁?你有几个孩子?你养狗吗?你家的大门有几个台阶?祠堂在什么地方?每个问题的设计都是为了诱使移民出差错,都是为了证明他不是美国公民的儿子,他不是来自他所说的那个村庄,他不是一个商人、学生、教师、牧师或外交官员。盘问的过程是有效而无情的。从1910年到1935年,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移民获准留在美国。 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邝泗在哪里?他的股东关系早已形成,股东的名字列在移民署加州分支机构的公司档案中。有人死了,就把“股东身份”留给他的儿子。其他人把股东身份卖给叔叔或侄子。邝泗是公司唯一拥有者的事实没有关系,股东身份确定了移民进入美国的权利。 邝泗决定帮助他的亲属们并从中获利。作为邝泗公司的股东来美国的人在他不同的公司中当店员或推销员。他至少资助过两个人--一名中医和一名屠夫。但只有一个人成了真正的股东,他就是永和。他管理并最终拥有了邝泗公司的长滩分支。无论这些股东受雇于何种职位,他们所有的人都很感激自己的恩人,有时候是用他们的一生和他们孩子的一生来感激。 在股东的名单上,有些名字不见了,被列入名单的新名字替换了:从1894年的孙康到1919年的孔涛,还有1933年的雷冲。在这方面下工夫的并非邝泗自己。洛杉矶大街的新永和公司--该公司向邝泗公司批发商品--在文件上有二十个股东,每个股东都把自己的亲属带到了美国。 检查官们既勤奋又热心,为了给一宗移民案件提供一些附加资料,他们来来往往地写信。有些资料,比如邝泗和邝庸的,长达数百页。检查官阅读这些资料的仔细程度以及这些资料所起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有些移民的确受到了无情的折磨。因此,邝泗在带人进来的时候仍然会有一些问题,比如邝礼的案子就是一个例证。 萨克拉门托的商业记录把“邝礼”列为萃安公司最早的股东,可以追溯到1894年。在早先的讯问中,邝泗说这个叫邝礼的人是他的弟弟。另一些商业文件也列出了邝礼的名字,但指出他直到1896年才成为股东。随后的面谈展示出一幅完全不同的画面。 1912年7月20日,邝泗告诉一名检查官说他的弟弟于十八年前,即1894年就死了,身后留下一个寡妇(一个裹脚女人)、一个男孩,没有女孩。同一天,理查德o怀特证明邝礼是洛杉矶分店一个活跃的股东。然而,直到1917年5月邝礼才申请合法定居的中国商人身份,这样他就可以回乡探亲了。他的申请是基于邝泗公司的股东记录。 1917年5月11日,邝泗代表邝礼进行面谈,他说,邝礼应该是五十六岁,但“早就死在了中国”,他从来就没有来过美国。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后来打断正常的询问:“我想作一个更正,”他说,“我弟弟邝礼曾经是我洛杉矶这里的商店股东,大约在二十年前回中国了。”随后他又说邝礼五十二岁。如果说邝礼五十二岁,那么他陪伴他父亲邝当在铁路上干活的时候只能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即使有那么多复杂的日期,他不会在意他比他的所谓弟弟更年轻。“邝礼”自己的证词把水搅得更浑。在证词中,他说他五十岁,出生在三宁区的华红村。他还说他不是早先的报告中所说的于1897年回中国的,而是于1908年4月回国的,在中国住了一年。 家族利用邝礼参与了一场精明的金蝉脱壳的骗局。弟弟邝礼确实存在。但这个新的邝礼正是英格o邝礼,家里的人说到他时,更多使用的是“弟弟”。这个“邝礼”是从中国来的一个朋友,入境时用的是邝礼原先的各种文件。第一个邝礼1897年就回国了,显然后来又回到了美国,并于1908年再次回国,死在了国内。虽然邝礼1917年的照片是一个面相完全不同的人,但移民官员根本没有在意。这个时候,邝泗已在白人社区中赢得了充分的尊重,移民署的官员并没有认真查看。 检查官W.A.布雷热写道:“毫无疑问,该申请人多年来一直是,现在仍是一位商人,一位本市邝泗公司的成员。该公司有三家不同的商号,每家商号都有中国古董、日本古董以及艺术品的充足货源。证人的证言表明,他是一个守信用的商人,作为上述公司的成员,本署对他非常熟悉。” 对于一个有时候用马粪把商品做旧、并诱使帕萨迪纳的主妇们支付更高价钱的人来说,这种诡计并不难。邝泗和邝庸试图证实新的“儿子们”的存在时,他们意识到文件儿子的计谋则更为可行。1910年,从点头村回来时,在安琪儿岛滞留期间,邝庸突然宣布他在中国有两个儿子--邝铭光(十三岁)和邝铭龙(八岁)。两年后,邝泗告诉一位检查官蒂茜在中国见过的他的第一个妻子杨氏死了--这是事实。他继续说道,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婴,出生几天后就死了,还有一个儿子邝宏,是1881年出生的,邝泗向当局声称就是他到达美国的那一年。在关于邝泗所谓的孩子们所进行的提问和回答的旁边,移民官员在每一行都划上了明显的斜线。邝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再也没有提到过宏。1917年,资料显示邝庸的“儿子”,铭光和铭龙已经“死”了。 对多数人来说,地震后的这些面谈一直作为一种改变生活经历的手段。邝泗和邝庸都报告说他们在中国的妻子以及他们的母亲雪英都裹了脚。假如邝泗和他弟弟的妻子都是裹了脚的,那么为什么不说其他股东的妻子都裹了脚呢?那些“股东”和他们一样穷,希望有一天移民署能够允许他们把这些出身高贵的妻子带来。一个小小的过失,但确实是表露心迹的过失。家族历史和社会地位只需几个精心挑选的字眼就能改变。 到了1910年,邝泗公司成了唐人街最大的商店,而邝泗本人正如理查德o怀特所说的,“几乎成了一个十足的美国化的中国佬”。邝泗告诉官员们他每月带回家七十五美元,但这只是一个庞大的移民花招中的一部分,使他每月支付给邝庸五十美元以及较小的股东三十五美元的事实更合法。这一切都合乎情理。邝泗负责支付房租--帕萨迪纳的房租每月一百美元,唐人街芝宁堂每月六十五美元。他是股东们日常需求的最高负责人:他们的食宿、衣服、妻子和娱乐。 邝泗成了一个有钱人,他在点头村有三所住宅。他在洛杉矶以东的拉哈布拉用中国地毯换来了四十四英亩未开垦的土地。他也用商品在长滩附近的锡格纳尔希尔换回了地产,并且很乐观地把这块土地命名为山上的雅典。多年来,这块地产一直吸引着那些想靠石油发财的家族。这些交易显示了邝泗的精明--又一次用智慧胜过白人,又一次比白人更机灵。让他们制定法律去吧,让他们禁止任何没有资格取得公民身份的中国人在加利福尼亚州购置土地吧。他是“换”回来的,而且还把这些财产置于美国老婆的名下。 邝泗所了解的世界正在缓慢地发生变化。邝泗虽然一直小心谨慎地回避唐人街的各种行会,但他一直对影响该国中国人的重大事件有兴趣,并且每天下午都听邝庸--孩子们都叫他叔叔--读《中西日报》。报纸大部分篇幅都在报道受屈辱的新闻:一个移民官员因为一个中国水手向当局吐口水而朝他开枪;一个希腊人拒绝向一个中国人支付餐费而发生了斗殴;一个厨师没有得到工钱,还被白人雇主开枪打死。这份报纸也报导新的法律;一项卫生法案要求检查所有销售食品的中国商号,其中包括饭店和杂货店;任何人不带居住证被抓住就要送监狱,然后驱逐出境。报纸也报道移民新动态,1908年,当墨西哥成了通往机遇之路的临时新跳板时,报纸就作了报道:中国人或徒步,或搭小船,或乘马车越过边境。为了扭转这种潮流,洛杉矶警察当局接受任何关于唐人街新面孔的举报。新移民肯定会被逮捕或是被搜捕。一名洛杉矶的机械师也确实告发了七名刚刚越境的中国人。 因鸦片而被捕、堂口的争斗、卖淫、赌博都成了中文出版业的热门话题。在一系列文章中,一个家族联盟向鸦片吸食者伸出手来:如果戒烟你感觉不好的话,到我们这里获取特殊药品帮你熬过疼痛。赌博也经受着来自白人的不断增加的压力。《中西日报》报道说,问题是中国人喜欢赌博就像美国人喜欢电影一样。政府能否授予中国人一项赌博的特权,以换取他们的帮助来逮捕那些卷入鸦片交易的人? 邝泗总是带着浓厚的兴趣听他弟弟读有关不同种族通婚的新闻。1907年,叔叔读了一条《中西日报》关于一个叫丘思和的人和一个白种女人私奔,而她的父母则大为惊恐的消息。同一年,一个中国人娶了一个黑人女人。没有人知道这是否合法,但无论如何牧师还是决定赞同这种做法。然而每次这种事情的“成功”,都会有像塞缪尔o冈珀斯这样的人出来声称:“白种人不能让黑人、中国人、小日本或任何其他人破坏他们的生活标准,”“美国人和亚洲人的混种后裔必定是退化的。”这些主张被证明是很有说服力的,因此,加利福尼亚、佐治亚、爱达荷、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密苏里、内布拉斯加、内华达、南达科达、弗吉尼亚、犹他以及怀俄明州都通过了禁止中国人和白种人通婚的法律。 在邝泗自己的家中,情况也同样在继续发生变化。1909年,德国助产妇最后一次被召来照料弗洛伦斯的出生,起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摩根夫人,她是蒂茜唯一的女性朋友。弗洛伦斯的中国名字是真爱。有五个孩子、两家商店,还有她打算开发的四十四英亩土地,蒂茜自己的时间就不多了。与那些中国劳工的妻子相比,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而她们在生孩子的时候从来没有助产妇照料。她的邻居们一直干到孩子该出生的最后时刻,然后就蜷伏在一个角落里发出呻吟,随之就有了一个刚刚出世的男婴或女婴。孩子出生后,女人就站起来,剪断脐带,把婴儿洗干净,再继续工作--做记件工、卷烟,或是把洋葱打成捆。 劳工们的妻子生活艰辛,而商人们的妻子则过着荒谬可笑的、受到庇护的生活。商人们的妻子足不出户,唯恐遭绑架。她们当中有很多人像蒂茜一样,有几个堂姊妹或侄子侄女来做家务、做饭、采购。有些妇女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子,除了做满月--孩子出生后一个月的庆典。她们唯一的活动就是日复一日地绣花。 蒂茜了解这一切,因为她曾经去看过一些洛杉矶的中国妈妈。邻居生儿子的时候,蒂茜总是第一批到场的人,她带着传统的中国“婴儿粥”,是用花生、猪肉、白酒和生姜煮的。弗洛伦斯出生后,许多女人回报了她的善意,告诉她粥能毫无疼痛地帮她下奶,还能帮她止血。 随着每个孩子的出生,蒂茜的地位都更加巩固,随着每年生意的兴隆,蒂茜又赢得了权力。有一天,她对自己的丈夫说:“你已经不在大清国的统治之下了。你住在这里。”他听了妻子的话,剪掉了自己的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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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泊的年代 1866-1871
• 排外 1872-1893
• 爱 1894-1897
• 罗省 1897-1902
• 移民 1902-1913 [当前]
• 家庭岁月 1914-1918
• 故乡的村庄(一) 1919-1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