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学生从妙峰山顶到中学校园(节选) 任曙林_八十年代中学生从妙峰山顶到中学校园(节选) 任曙林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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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中学生——从妙峰山顶到中学校园(节选) 任曙林

我进入校园,是一个决定,在当时想了一段时间,但是思考的内容并不复杂,追寻妙峰山顶的幽灵是个原因,偶遇的高考似乎抓住了线索。当时比较了大学与小学,还是中学合适;在重点校与一般学校面前,一所中等水平的学校更合适。北京171中学具备了这些条件,而且离我工作生活的地方很近,就是它了。 进学校当然要先拿下校长,上词儿呗,校方最终同意,我琢磨摄影本身也有一定原因。1979年的北京,照相还是比较新奇的事情,特别是专门去拍学生,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我反复保证不影响课堂秩序,他们也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活吧。开始校长推荐了一个特优秀的班主任,她怕干扰教学,拒绝了。有趣的是,两年后,曾拒绝我的老师请我到他们班摄影,她也许发现了摄影的魅力。 进入学校还不算太难,难的是学生们的认可。那时的中学生普遍认为报纸上的宣传假,记者是主观臆想的同义语,特别是讲到中学生更不是那么回事。他们经常嘲笑讽刺那些奇怪的所谓校园照片。在这种情况下拍摄,他们从心里看不上你,呵!又来了一位。那时的学生挺有礼貌,他们不一定躲你,但会用体态语言和表情的改变,强烈地表示他们的态度,这种抵制更可怕。一个个假象摆在眼前,你还拍什么呀。特别有意思的是,他们的后脑勺都长着眼睛,可以感到你要干什么,几分之几秒内,他们的体态已做了调整,这种不易察觉的变化其实差异很大,我进入的通道被堵死,只有放下照相机。怎么办?解释我不是那样的记者?那真是傻了,只有靠时间,我有这个信心,有与拍摄对象相处的基本功。头一个学期我几乎没拍出几个胶卷,但我还是在校园里转悠,极耐心且悠然地寻找着,与这帮学生打着持久战。我并不傻干,我有我的专业素质:跑位,时机,进入幅度,体态语言和表情等等。学生们不傻,他们观察出这位“记者”的不同,起码好奇心使他们愿意了解我,但我并不去同他们聊天,这是我的原则。我无声的干着我的摄影,我最终征服了他们,他们接受了这个外来者,我打开了进入他们的第一道关口。 我在校园成了透明的影子,慢慢地如入无人之境。这种感觉很迷人,时常你不拍什么,游走于学生中间也是一种享受。在彼此放松视而不见的前提下,种种感觉出现了,各种发现出现了,特别是眼睛跟着心思走时,相机不再束缚你的手脚,只是把你的所感凝固下来。我到学校没有固定时间,只要还有学生在校园,哪怕是一个学生,也有可能有所发现,垃圾时间是不存在的。学生生活看似刻板,细微变化令你意想不到。他们的节奏一般大人们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自然认为他们简单,没什么过程与变化,一旦有点事儿,简单的结论立马得出,这也许是所谓代沟出现的原因之一。学校程序是固定的,学生们的状态可是跃跃欲试。他们在限制中寻找自己的空间,表达交流自己的感受见识发现。这是他们生存的必须,这是他们除了课堂学习之外,自由表现自己的天地,这恰恰成了摄影进入他们的通道。进入就是发现,两者是同步的,伴随着快门声,我把他们的庐山面目一点点地留在底片上。 学校内容是十分丰富的。上学进校门千姿百态;早操早自习各显特点;课间十分钟眼花缭乱,年级不同,男女不同,性格不同;体育课与美术课我是可以参与的,何况还有不少室内活动;中午时光因人而异,吃饭谈天,安静中有一丝秘密色彩;下午的课程总有些异样,也许是副课多吧;放学不一定回家,课外活动,课余活动,操场教室交相辉映。这往往是我最紧张的时刻,总是一层楼没拍完,日暮就降临了。夏日的黄昏,当最后一个学生离去,我往往要在校园里呆一会儿,不是回味今天拍了什么,而是人去楼空,另一种心绪升腾起来。失落?悠远?弥漫在心中。我会在那一瞬进入另一种世界,在那个世界中没有我,只有记忆的碎片来去飞翔。冬日的太阳落山早,经常有学生不肯早早回家,这时的教室是学生的天下,特别是老师也走了之后。你会感到像旋转舞台一样,瞬间地或慢慢地,味道变了,气氛变了,那已不是教室,你可以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灵魂在跃动。一间教室也许只有一个学生,也许是一群,也许都是男生或女生,也有时就两个人。这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我需要调动所有的神经,灵活快速地游走,准确迅速地把握,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对他们造成丝毫的干扰和影响。我与学生们的默契在这时发挥着重要作用,彼此心照不宣,彼此相互信任,我不是老师,也不算朋友,我只是一个认真的摄影人。 校园寂静吗?当然。学生们越喧闹,校园越寂静,这寂静中各种声音都存在着,平时可能听不见,但只要你也静下来,各种声音滚滚而来,它会滚过你的心头,把你淹没。这是我最享受的时刻,这是我休养生息的时刻,也是我伤口流血,用自己的舌头舔舐的时刻。妙峰山顶的种子在校园里长大,一旦投入那肥沃的田野,它便自由成长,我再也把控不了它,它不属于我了。我能做的仅是尽心地看护它,它需要自由飞翔。 171中学的校园视野很好,西向没有很高的楼,无论春夏秋冬基本可以看到落日的余晖。东向虽然有树,但更东边的楼房较远,也就显得比较矮了,清晨不阴的时刻,太阳从树后升起,会在操场留下很长的树影。特别是夏天,太阳靠北,角度很大,树影会横扫整个校园。我经常为看这光影,早早来到学校,心里暖洋洋的。那时早晨开校门是有钟点的,总是会有早到的学生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就算半个老师吧,可以有特权提前进校园。校园的地面,在我的印象中是不断变化的,1979年刚进学校时,感觉操场上还有土和零星小草,后来用一种三合土的东西代替,草就不见了,但还是有柔软的感觉。再后来用一种类似沥青柏油的东西,看上去平整光滑,踩在上面不打滑,很硬,我是不喜欢。那次换地面,还弄走了几颗树,这是我最愤愤不平的。这种地面在我1987年离开学校时还在使用,2007年,我又去了一次学校,天哪!满校园都是一种橡胶状的东西,踩在上面,软软的,但那不是土地,没有了丰厚地气的滋养,人会是什么样子?这所学校的有一座十分漂亮的教学楼。1979年我头几次到学校,曾用120相机拍过几张校园全景,多少年后放大它们,居然在楼正面的墙上发现了“红卫兵万岁”几个大白字,我分析这是座五十年代的建筑。他的楼顶双坡面,有瓦,这是冬暖夏凉的保证。窗户很高,纯木质,室内一侧是淡黄色,室外侧是铁锈红,造型秀气典雅,功能到位准确,阳光透过窗帘洒满教室,人坐在里面,读书的心情油然而生。窗形是楼房外立面的核心,红窗与浅白和灰的几大块外墙面搭配得富有节奏,四季的阳光照在上面,很是令人神往。楼为四层,上三层灰砖勾缝,一层外墙使用传统的水磨石工艺,灰白的小碎石铺满墙面,石与石之间有浅沟槽,每当雨中,墙面洇洇的,似有似无的流水,特别诗情画意。我最钟情的是教学楼的两座大门,一层的门与二楼的窗用边框连成一体,并把窗户做成半圆行,远远望去像个细长的∩,在教学楼的整个外立面特别显眼。 白天也有安静的去处,那就是自行车棚。到八十年代中期,学生骑车上学已成风尚,几乎一人一辆,颇为壮观。上课后,成片的自行车一辆挤靠着一辆,简直就没有下脚的地方,我真佩服他们是怎么取车回家的。有寂静就有喧闹,下午的街头,学生的车流把活力与朝气洒向所到之处。要说记忆最深的,要算绿色了,教室与楼道里所有的墙面下方都是那种特有的绿色,学生在时你看不见它,等到学生消失,它会赫然显现,突然来到你的眼前,使你跳动的心,瞬间有停止之感。这绿色成了这个世界的代言,它们不仅承载着那许多鲜活的具体,也产生出每日新鲜的思绪与念头。事物总是在限制中发展,甚至越有限制越有创新,学校的天地确实狭小单调,正如此,在拥挤与碰撞中才会有无限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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