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史——序一（范景中）

古者教人以六藝，要皆周官大宗伯所傳，歴世所行，上自元子，下至編氓，人人得而誦習，博極旨趣，才德可備。迨及春秋以降，世變教弛，崩裂播蕩，禮樂先亡，射御隨廢，書數亦幾等孤學。前賢喟然云，六藝所品之目，記已不能悉；衆名所立之義，論尤不能詳。是以聖遠經殘，尋其至理於摧傷剥落之餘，形諸箋傳，於其淆亂異同，彈駁而考之歸一，難也。 然天道存亡，不能盡滅文明，書道一線存焉。蓋聖人制字，、靜文始，丨動文變，體用相扇，變化之理與造化均。猶幸六藝之綱目未失，導以天潢，瀹其融伏，五禮之儀像，六樂之動盪，五射之和容，五御之組舞，九數之環矩，盡可於書中推求。書雖小道，但寓道德性命之理，該天地星辰之妙，非止一藝之末而已矣。其爲藝也，則與蟹行文字迥異，巋然獨拔於環宇美術之林。 故張皇幽眇，筭沙摶空，昧庵乃撰書史。書竟，則與徵聖之録同輝。其抱祭器，悲故蜡，行於風衡之區，鳴于水湍之側，抱負之作也。犖犖大者，可見其經學意志，史家慧眼，子書議論，别集文心。若乃以蒼茫有無之言，飄渺微細之神，折旋儀文，詠蹈樂音，司容於賓卿，爲範于水曲，想像上下往來，寄意硯上波瀾，則又是一番境界。書藝之道，亦蹊徑歴然，風蘊純明。 竹秋月廿五日，余橐書史入山，快讀一過，神明奐奐，如立岹嶢孤特之上，見澒洞異彩，磅礴空翠中，馥鬱碧霄。忽憶仙傳云，五峰之上，皆藉四海奇寶以鎮峰頂。每積陰將散，久暑將雨，即眾寶交光，照灼岩嶺。春曉秋旦，則九色之氣屬天，光輝爍乎雲表。南雷先生嘗謂，山川文章相籍而成；然非至性人，固未易領略。山水于書史，此際之緣分，豈非相籍。因攜之窮岩冷屋旁，坐磊落白石下，遣佩阿，陳此短句。韓子所謂行道，爲書，化今，傳後，當必有在矣；不敢當以銷夏譚藝、雲煙過眼視之。范景中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