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幸存者海豹突击队_孤独的幸存者海豹突击队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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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幸存者——海豹突击队

马库斯,肉体几乎可以承受一切磨难。需要训练的是精神。对那个家伙这样做是 为了考验他的精神承受力。你能面对这种不公正吗?你能受得了那种不公平,那 种挫折吗?在此之后你能继续紧咬牙关,依然意志坚定地向上帝发誓永不放弃吗 ?我们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 天刚破晓,我们继续在阿蒙湾南部的高空飞行。 我不希望任何人怀疑我和我的战友的能力,所以我打算在继续主题之前,先解释 一下我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事实上,这并不是某种简单的乐观情绪,也不是 单纯的信心,那样说是荒谬的,就好像把太平洋叫做小水洼一样。 那是意识的一种更高形式。我并不是自命不凡,人们经常说,只有富人才了解贫 富之间的不同,只有智者才能明白贤愚之间的区别。因此,只有与我们有共同经 历的人才能懂得我们与其他人之间的差异。部队中的其他人也明白,要想练就卓 越的作战技能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以我为例,一开始就不顺。在牧场的家中, 母亲饱含泪水,不忍见我离去,不愿出门送我。那是1999年3月7日,我当时二十 三岁。 在家乡的训练的确让我们取得了巨大进步。但我和摩根在当地的名声并没有给我 们俩带来什么帮助,因为总会有些家伙冒出来,想要知道我俩到底有多厉害。估 计我父亲觉得迟早我们俩会碰到一个难缠的家伙,最后要么我们把他打成重伤, 要么自己会受重伤。所以我决定离开家乡,去参加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摩根觉 得这主意不错,就把我介绍给附近小镇上的征兵官博·沃尔什上士。他把我送到 了休斯顿的海军征兵站。 他们直接把我派到新兵训练营。我在各种文件上签了字,准备几天后就去报到。 离开牧场时,尽管没有举行什么送别仪式,但大家都到场了,其中还包括博·沃 尔什和比利·谢尔顿。正如前文提到的,母亲对儿子的离去伤心不已,待在屋里 ,没有看到我--这个她的心肝宝贝离家时的场面。 我的目的地在北方,离家有一千多英里,也就是位于伊利诺斯州五大湖区的海军 新兵训练营。说真的,在那儿的八个星期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期。我在家乡从 来没有见过雪,而当我到达营地时,却遇上了当地11年来最恶劣的暴风雪天气。 感觉就好像把一个非洲的祖鲁族人送到了冰天雪地的北极。 我们的营地在密歇根湖西岸,在芝加哥以北三十五英里处。狂风暴雪呼啸着卷过 密歇根湖,在营地中肆虐。我无法相信寒冷的天气竟能带来如此的痛苦。营区的 面积非常大,里面有数以百计的新兵,正试图完成从平民百姓到美国海军士兵的 神奇转变。无论在心理上还是在生理上,这都是一种艰难的转型,即使在风和日 丽时也会让人备感艰难。但在那冰雪狂风之中,上帝!我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困 苦。 在家乡,我从来不需要冬衣,也没有冬衣。海军给每人配发了冬装--厚棉袜、 皮靴、深蓝长裤、衬衣、毛衣和外套,我记得当时我欣喜若狂。教官们告诉我们 如何折叠和放置物品,教我们清晨起床后如何整理床铺。随后他们就直接让我们 投入体能训练,跑步、格斗、齐步走、基本战术,还有其他很多科目。 我在训练上没碰到什么麻烦,游泳更是出类拔萃。达标的标准是从不低于五英尺 的高度跳下,脚先入水,漂浮五分钟,然后以任何姿势游完五十码。我闭着眼睛 都能完成他们的要求,在不用担心碰到短吻鳄或水蝮蛇的时候就更不在话下了。 跑步训练在好天气下可能不会那么糟糕,但营区寒冷异常,从湖上刮来的风冰冷 彻骨,连企鹅外出都会遇到困难。我们却得迎着风雪跑步,冒着风雪练习齐步走 ,还要在风雪中训练其他科目。 在第一周,也就是在我们竭力避免自己被冻死的时候,教官们给我们灌输了三个 词,自那以后这三个词就铭刻在我心中。荣誉、勇气、奉献。这是美国海军的座 右铭和核心价值观,也立刻成为我们一生遵守的原则。我至今还记得,一位教官 告诉我们:"你们从五大湖区这里学到的东西是要让你们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他说的没错。 在第二周,我们参加了信心训练课程。这一课程模拟美国海军舰艇上的各种紧急 状况,教我们迅速作出反应,努力展开自救,最重要的是,能够正确地作出关乎 自身和同船人员生命的重大决策。这就是团队精神。这种精神主宰并渗透到海军 生涯的每一个环节。在新兵训练营,教官们不只是告诉我们这个词,他们还要让 我们牢记不忘。团队精神!这是我们生命中崭新的动力。 第三周,我们登上一艘陆地上的训练船,由教官手把手地对我们进行培训。我们 不但掌握了舰船上几乎所有工作部件的名称,还学会了急救技能和旗语。另外, 我们还在教室里花费大量时间学习海军传统、礼仪、有关武装冲突的法律、舰船 通讯、舰船和飞机身份识别,以及基本的船舶驾驶技术。 在学习知识和技能的同时,还穿插进行体能训练测试,仰卧起坐、坐位体前曲和 俯卧撑。这些我都应付自如,但最后还要在酷寒天气下跑一英里半,这连北极熊 都吃不消。教官告诉我们,如果通不过测试可以再考。不过我宁可光着脚跑过北 冰洋也不愿意补考。跑吧。谢天谢地,我一次通过了。 第四周的时候,我们第一次摸到了武器--M16步枪。这门课程我学得很快,尤其 是实弹射击部分。此后,海军开始让新兵选择服役期间所从事的专业。这对我来 说再简单不过了--海军海豹突击队。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接下来进行的是消防和舰船损管训练。我们都学会了如何灭火,逃出充满烟雾的 船舱,开启和关闭水密舱门,使用氧气呼吸设备,收放消防水龙带。课程的最后 部分最糟糕--信心测试舱。所有新兵一起进入舱室,戴上防毒面具,然后有人 释放催泪瓦斯,这时候新兵必须摘下面具扔进垃圾桶,并大声念出自己的全名和 社会保险号码。 每一名加入海军的新兵都必须通过这一测试。最后,教官们宣布你具备军人所需 的素质,海军中有你一席之地。 训练营里最后一项任务被称为作战情况处理。新兵要以小组为单位处理十二种不 同情况,每一种情况的处理方案在前几周里都已经教授过。教官们通过这次测试 评定新兵个人和小组的等级。通过测试后,教官们会送给你一顶美国海军帽,并 向大家宣布你现在已经是一名水手了。 在随后的一周里,我穿着崭新的军装从训练营毕业了。我记得我几乎认不出镜中 的自己了。从新兵训练营顺利毕业会让人颇有感触,我想那主要是一种骄傲的感 觉,因为你知道很多人是不可能做到你这一步的,这让人很有成就感。我的这种 感觉尤为强烈,因为此前我最大的成就不过是将某个喝得半醉的牛仔从得州东部 一家酒吧里扔到大街上而已。 毕业后,我立刻飞赴圣地亚哥市,前往科罗纳多岛的海军两栖基地。我提前几周 一个人到达了基地并通过了筛选测试,于是就用这段时间来收拾衣物,整理装备 ,打扫房间,并调整自己的状态。 经历了新兵营的训练之后,我们中间许多人状态欠佳。当时的天气实在糟糕,由 于暴风雪和深深的积雪,我们没法外出跑步锻炼身体。可能大家还记得,英国皇 家海军军官罗伯特·法尔康·斯科特1912年率队前往南极探险时,队员中有一个 非常勇敢的家伙,他就是皇家禁卫军骑兵上尉劳伦斯·奥茨,因为他认为自己双 腿的冻伤会影响到整个探险队的行程,于是留下一句不朽的名言:"我要到外边 去走走,可能要多待一些时候",然后蹒跚地走入了茫茫狂风暴雪之中。 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他的遗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读到这句名言时的感受。真是个 男子汉。在五大湖区进行新兵训练时,要离开营地走入旷野就与前面的情景有点 相似,那几乎需要同样伟大的勇气。不过我们与英勇的上尉不同,全都待在电暖 器旁边。 而现在我们在海滩上跑步,试图调整状态,准备迎接入门训练。入门训练为期两 周,旨在让学员做好准备,迎接传说中的海豹基础水下破坏训练(BUD/S,简称巴 思训练)。巴思训练长达七个月,比入门训练难得多。但如果你连最初的耐力测 试都无法通过的话,那你根本就不应该在科罗纳多出现,他们也绝对不会要你。 海军官方文献中是这样解释为什么要进行入门训练的:"帮助合格的海豹突击队 员候选人在生理上、心理上做好准备,适应相关环境,以便在其后开始巴思训练 。"一般来说,教官在入门训练中不会一下给你施加很大的压力,你只需要不断 加快反应速度,以便迎接即将来临的严酷考验。 但教官们依然会在训练中严格要求所有学员,无论是对军官还是对士兵都一视同 仁。学员中有从舰队选拔来的军官,也有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士兵,但海豹突击队 在培训中并没有将两者区别对待。我们一起参加训练,而且他们在入门训练中首 先向你灌输的就是:所有学员必须以一个班级、一个团队为单位,同吃同住、共 同训练。抱歉,刚才我说的是"向你灌输"吗?实际上,他们是用风钻把团队精 神的概念凿进你的脑子里。他们每分钟都在重复这个词:团队精神。团队精神。 也就在这里,我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兄弟的概念,这是海豹突击队精神的核心。你 必须与你的搭档作为一个整体一起完成训练,决不分开,甚至上厕所也不例外。 在小型充气橡皮艇训练中,如果你们中的一个人落入冰冷的海水中,另一个也得 立即跳下去。在游泳池里,你和搭档的距离绝对不能超过一臂长。在后来的巴思 训练中,如果你与拍档靠得不够近,你就可能被淘汰,被踢出海豹突击队。 海豹突击队有一个不灭的传说--在战场上,无论战友是生是死,我们都决不会 把他丢下。我们不会孤单。无论生者需要冒多大的危险,无论敌人的炮火是多么 猛烈,海豹突击队员都会誓死战斗,从死神獠牙中夺回战友的遗体。自海豹突击 队于1962年组建以来,这就是一条铁的行为准则,至今仍然如此。 这一准则确实有些奇怪,但制订这条准则并不是为了牺牲者的遗孀和父母,而是 为了那些出生入死的海豹突击队员。回家,这对于海豹突击队员来说意味重大, 我们都想回家,最好是活着回家。而且我们内心深处都害怕战死之后被遗弃在异 国他乡,无法回归故里,也不会再有亲人们来探望你的长眠之地。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傻,但这种恐惧是千真万确的。我们每一个人都珍视这一信 念:无论如何,我不会被抛下,我会被送回家乡。既然我们时刻准备牺牲自己的 一切,而且几乎总是远离家乡、在敌人的土地上战斗,那么我们最后的这点要求 似乎并不过分。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诗人鲁佩特·布鲁克在前线服役,他知道英国传统 上并不把士兵的遗体送回家乡,所以他这样写道:"如果我战死沙场,请记住: /异国战场上有片土壤/永远属于英格兰我的故乡。"海豹突击队员无论身在何地 ,都能深切地理解这些诗句,理解布鲁克的心中所想。 这是最高指挥部对我们做出的神圣承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从我们来到科罗纳 多的第一天起,我们就不断被灌输这种信念--你不会被抛下的。永远也不会。 而你也绝对不能抛下你的搭档。 在那年初夏,我遭遇了一个小小的挫折,当时我分在第二二六期培训班。我在五 十英尺高的地方不小心从攀登绳索上滑了下来,大腿受了重伤。教官冲过来问道 :"你想退出吗?" "不,"我回答道。 "那就给我再爬上去,"他说。于是我又爬上去,结果再一次滑了下来,但我就 这么坚持着不断地爬上去,滑下来,腿疼得要命,可是我仍旧坚持训练了几个星 期,直到医生诊断说我股骨骨裂!我立刻拄上了拐杖,但是依旧同队友们待在一 起,看着他们在滩头和海水中艰苦训练。轻伤不下火线,是吧? 大腿终于痊愈之后,我又恢复了训练,并于12月加入巴思第二百二十八期培训班 ,参加第二阶段训练。我们住的营房就在"巴思粉碎机"后面,那是一块铺着沥 青的操场,一任又一任海豹突击队教官就在这里粉碎了成千上万个希望与梦想, 将学员们逼得走投无路。 这些教官看着他们掉队,看着他们失败,看着他们放弃;就那么静静地、冷酷地 、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并非冷血,只是他们仅仅关注其他学员,那些没有崩溃 或放弃的人,那些宁死也不会放弃的人,那些字典中没有放弃这个字眼的人。 在入门训练期间,我的小房间被安排在淋浴间隔壁。顺便说一句,"淋浴间"这 个词在这里听上去太文雅,简直像是委婉语。没错,那里确实是洗澡淋浴的地方 ,但并不是人们普遍认识的、文明意义上的那种淋浴间。那里更像是个洗车场, 我们称之为洗消室。凌晨四点里面的设备就启动了,压缩空气和冰冷的高压水流 从那些管道里喷出时发出了巨大的尖啸,听上去就像蒸汽机车在释放蒸汽。 上帝。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时,我还以为我们受到攻击了呢。 "淋浴"的规定步骤是:穿上水下爆破小组(UDT)的帆布游泳衣,然后站在那些 冰凉的喷水口下面。水流的冲击力简直难以置信,每次淋浴时我们都感到深恶痛 绝。这该死的东西本来是在我们从海滩返回后用来冲掉装备上的沙子的。那时候 "淋浴",因为每个人都刚从太平洋里爬上来,感觉有些麻木,所以水流的冲击 力显得略微小一些。但清晨四点钟起床就"淋浴"。哇!那真是荒谬。直到现在 我还能清楚地听到那些水管发出的尖啸声。 我们浑身湿透、哆哆嗦嗦地来到训练游泳池集合点名,然后整理房间。凌晨五点 钟,在一片漆黑中,我们在粉碎机操场上列队,前胸贴着后背地一排排坐下,以 保持体温。我们总共应该有一百八十人,但是出于种种原因,实到的只有一百六 十四人。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班长,海军上尉大卫·伊斯梅,美国海军学院毕业生,罗兹奖 学金①获得者,曾在舰上服役两年,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水面舰艇军官。大卫一生 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海豹突击队员,为实现梦想,他得全力以赴当好这个班长。 在巴思训练中,军官学员只有一次机会。他们应该清楚,如果自己不合格,那么 最好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 我们正在等我们的主管教官,也就是那个分配来引导我们、训练我们、折磨我们 、监视我们、如果必要的话赶走我们的教官。他就是教官里诺·阿尔韦托,身高 五英尺六英寸,虎背熊腰,肌肉结实,军纪严明,智力过人。他是个残忍、无情 、冷酷的监工。但我们都渐渐地喜欢上了他,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十分公平, 二是他希望我们做到最好。如果你在训练中竭尽全力,他会对你和颜悦色,但如 果你没有做到最好,在你还来不及回答"是,是,长官"之前,他就会把你轰走 ,赶回老家。 他准时在五点钟到达操场。我们有个铁一般的仪式,具体如下: "起立!"班长喊道。 "起立!"大家的吼声刺破依旧一片漆黑的天空,同时一百多人迅速跳起身来列 队。 "里--诺--教--官!"班长喊道。 "呼吖,里--诺教官!"我们同声吼道。 大家要习惯这种感叹词:"呼吖!"我们不说"是","马上","多谢"," 明白"或是"照办"。我们只说"呼吖!"。这是巴思训练班中特有的,其起源 已无从考证。这个词有很多种解释,但我不想在这里做过多的说明。大家只要知 道,无论表示欢迎还是接受命令,学员都是这样回答教官的。"呼吖!"。 不知什么原因,里诺教官是唯一一位被学员直呼其名的教官。我们还有其他几位 教官,例如彼得森教官、马修斯教官和亨德森教官,我们都是称呼他们的姓氏。 惟有里诺·阿尔韦托教官执意要我们直呼其名。 他那天清晨一踏上粉碎机操场,我们就看出面前的这个人是个举足轻重的家伙。 我前面已经提到过,当时天色漆黑一片,而他却戴着副太阳镜,大镜框,镜片漆 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看上去他好像从不摘墨镜。实际上,我有一次的确碰到 他没戴墨镜,但他一看到我就马上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 我想这也许是因为他决不愿意让我们看到他的眼神。虽然外表严厉、冷酷,但他 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不过他从来都不希望我们在他的眼神里看到喜悦,这也许 就是他从来不表现出喜悦的原因。 在这个漆黑、略有薄雾的早晨,他先是两臂交叉抱在胸前,注视着游泳池,随后 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我们。 我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里诺教官随即面无表情地说:"趴下。" "趴下!"我们一面声嘶力竭地吼道,一面全都趴到水泥地上,伸直双臂,身体 挺直,准备做俯卧撑。 "俯卧撑,"里诺命令道。 "俯卧撑,"班长快速下达命令。 "俯卧撑,"我们回答道。 "下去。" "一个。" "下去。" "两个。" 每组俯卧撑是二十个,我们一个一个地报数,一组做完之后就伸直双臂,作好预 备姿势待命。然后班长喊道,"里--诺--教--官。" "呼吖,里--诺教官!"我们吼道。 他没理我们,静静地说:"再来一组。"其后又让我们重复了两组,做完之后, 他让我们伸直双臂、挺直身体,保持预备姿势。五分钟过去了,每个人的双臂都 在颤动。我们已经连续做了八十个俯卧撑,现在还要受这种折磨。最后,他终于 非常缓慢,非常平静地说道:"起立。" 我们一起喊道:"起立!"我们都站了起来,还好,没有人跌倒。接着大卫·伊 斯梅向教官报告出操人数。人数不对。可这不是班长的错,有人就那么消失了。 里诺立刻冲着年轻的大卫大喊大叫。我不记得他具体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反复地 大喊着"不对"。 然后他命令伊斯梅上尉和士官学员领队:"趴下,俯卧撑。"这就是训练第一天 的情况,我到现在依然记得那时的情景,就好像那是这个星期刚刚发生的事情。 当时我们坐在地上,看着大卫一下一下地做俯卧撑。等到做完的时候,他们几乎 筋疲力尽了。他们喊道:"呼吖,里--诺教官!" "再来一组,"里诺温和地说。于是他们又开始做另一组二十个俯卧撑,这真是 可怕的惩罚。他们终于做完了,不过心里肯定也像我们其他人一样在想,他们到 底是怎么挺过去的。但我敢打赌,他们再也不会报错出操人数了。 我现在明白了海豹突击队的要求--每位指挥官,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官,必须掌 握手下每个人的去向,不容有误。我们刚开始训练的时候,我们的班长大卫·伊 斯梅不知道有几个人去哪儿了,里诺同我们在一起只不过十五分钟,但他却一清 二楚。 里诺教官又一次扫视了一下他的王国,然后淡淡地说:"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你 们中的多数人都会离开这里。"随后,好像是因为人数报错而要责备我们每一个 人一样,他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们这些家伙还不开始像一个团队一样齐心协力 奋斗的话,那就谁也留不下。" 他接着告诉我们,我们即将面临又一轮的巴思训练淘汰测试。我至今还清楚地记 得当时里诺教官告诉我们,我们之前都已经通过了测试,所以现在才能站在这里 。"但如果今天上午不能通过测试,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让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 在这一刻,没有一个学员感觉海豹突击队需要自己。事实上,我们开始感觉自己 仿佛被遗弃在这个世界闻名的军事竞技场上,有人正准备放出狮子,让我们与之 搏斗。下面是淘汰测试的五项内容: 十二分三十秒内蛙泳或侧泳五百码; 两分钟内至少四十二个俯卧撑; 两分钟内至少五十个仰卧起坐; 至少六个引体向上; 穿着靴子和长裤在十一分三十秒内跑一英里半。 只有一个家伙没有通过测试。实际上,大多数人的成绩都比第一次测试时好得多 。我记得自己当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大约八十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我 猜想,当时比利·谢尔顿的幽灵一定是和我肩并着肩,用恐惧激发我的潜能,一 旦我搞砸了,就立刻将我踢出海军。 更重要的是,里诺教官一直在盯着我们,双眼就如同战斗机的雷达。几个月后他 告诉我,他知道我当时是在竭尽全力以达到他的要求。他就在那个时候形成了对 我的看法,并且决不会轻易改变这一看法。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对我来说无比宝 贵。虽然我的训练、测试成绩并非每次都十分优秀,但每一次成绩反映的都是我 的最高水平。 回头想想,我觉得最初的测试不能说明太多问题。通过测试的许多学员都肌肉发 达,活像健美先生,看上去十分威猛。但我记得,训练中首先淘汰的就是他们, 这是因为他们双腿和上半身太重了。 海豹突击队确实看重力量,但更看重速度,看重在水中游动的速度,在地面奔驰 的速度,还有思维反应的速度。在科罗纳多训练基地,只有一副涂满润滑油、在 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发达肌肉并不会受到重视。因为这种身材只会让人行动缓慢, 尤其是在松软的沙地上,而沙地却是我们生命中每天都需要长时间面对的。 在我第二二六班接受训练的第一天上午,我们很快就学到了巴思课程中另一个与 众不同的价值观念。任何时候,我们不能漫步,不能散步,甚至也不能慢跑,而 必须奔跑。我们也的确是在玩命地跑。在任何地方都跑步前进。整天都跑。好莱 坞影星汤姆·汉克斯在电影《红粉联盟》中有一句台词是:"棒球不相信眼泪。 "我们在科罗纳多也有一句格言:巴思课程不相信散步。 我们在早餐的时候第一次碰到了这条残酷无情的规则。食堂在一英里以外的地方 ,所以仅仅为了吃一盘面包片、鸡蛋和熏肉,我们就得来回跑两英里,午餐同样 如此,晚餐还是如此。会数数的人都知道,我们每天为了吃饭就得跑六英里,这 还不算每天一般多达八英里的跑步训练。 当天上午,我们排着队跑步穿过海军两栖训练基地,前往特种作战中心。我们在 那里做了上千个俯卧撑,还进行了一些上帝才知道的其他魔鬼训练,之后里诺教 官终于让我们坐下了,并要求我们集中注意力。要当他的学员可不容易,因为他 的双眼如海鹰般犀利,还在南加利福尼亚大学莫名其妙地拿了个商学士学位。他 清楚自己对学员提出了哪些要求,决不会放过你的任何疏漏。 那时我记起小时候比利·谢尔顿曾对我反复强调这样一条经验:如果特种部队指 挥官提到一件可能有所帮助的事情,哪怕只有一丝暗示,你也应该牢牢记住,然 后不折不扣地执行。即便那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命令,只是自言自语,甚至是"我 想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之类的话,你也要认真地对待,时时刻刻留意上 级布置的每一项任务,无论任务看上去多么不重要,都要不折不扣地完成它。 比利想要告诉我的是,这些特种部队教官要挑选的是最棒的学员,而将很棒的家 伙与最棒的家伙区分开来的,也许就是些微不足道的琐事。"听着,马库斯," 比利告诫我:"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听,教官提到的一切事情都要做到。事事要走 在别人的前面。动作要迅速。而且要确保自己始终领先一步。" 于是,那天上午,里诺教官在我眼里仿佛变成了十五英尺高的巨人。他说想跟我 们简单地谈谈,我们得注意听。"能记笔记更好。" 我迅速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和几支铅笔。比利·谢尔顿的教导在我耳边回响: 即使是自言自语,哪怕只是个建议,立刻执行。 我扫了一眼教室,发现还有几个人跟我一样拿出了纸笔,但不是所有人,决不是 所有人。有些人就一直坐在那儿盯着里诺教官。这时候里诺突然温和地问道:" 你们有多少人带了纸笔?" 我跟其他几个人一起举起手。里诺教官突然变了脸色,仿佛狂风暴雨来临。 "趴下!全都给我趴下!"他咆哮道。大家赶紧推开椅子,在过道上趴下,双臂 伸直撑地。椅子腿在地面刮出一片刺耳的声音,那混乱的场面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俯卧撑!"他厉声叫着。做完一组以后,我们两手撑地,等着他的下一个口 令。 他盯着我们说:"听着。要求随身携带纸笔,为什么不带?到底为什么?"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里诺对我们怒目而视。因为当时我趴在地上,双手得支撑 身体,所以没法记笔记,也没法逐字重复他的原话,不过我应该记了个八九不离 十。 "这是一所培养勇士的学校,明白吗?这是最严肃的事情。如果不想干,那现在 就给我滚蛋。" 上帝!他可不是在开玩笑。我当时打心眼里希望他知道哪些人带了纸笔,哪些人 没带。几个月后,我跟他提到那天的事情并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我当然知道 ,"他推了推墨镜,说道:"那是你们的第一次测试。你们在做完第一组俯卧撑 之前,我已经把带了纸笔的那些人的姓名记下来了。而且我现在还记得,你的名 字在名单上。" 不管怎么说,在入门训练开始的第一天早晨,我们又做了几组俯卧撑,气喘吁吁 地喊出"呼吖,里诺教官!"之后,他才让我们重新坐下。 接下来是一通我所听过的最严厉的训诫,讲的都是海豹突击队的精神与价值观。 我记了笔记,而且我至今仍然能够记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并且努力按照他的话 去做。我想这也是里诺教官所希望的。 "这是一次具有高度风险的训练。所谓高度风险,就是在训练中随时有可能受重 伤或丧命。你们任何人只要发现安全隐患,或者认为自己处于不必要的危险之中 ,应该立即报告。我们不希望出错,明白吗?" "呼吖!" "时刻牢记对自己、对上级、对队友所肩负的责任。上下级关系是神圣的。必须 严格遵守。出现任何异常情况要立即报告艇长和班长。跟自己游泳搭档待在一起 。就算你能游第一,你也得跟在搭档旁边。明白吗?" "呼吖!" "尊重长官。我希望你们绝对尊重教官、同班里的军官学员和高级士官。你是在 军队里面,所以时刻要礼貌周全。明白吗?" "呼吖!" "正直,先生们。你们不能撒谎、欺骗、或是偷窃。永远不能。如果你丢了任何 东西,要做出书面报告,不能去拿其他人的东西。我不想假装这种事情以前在这 里没有发生过。以前的确发生过。但那些家伙立刻就完蛋了。他们再也别想再站 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当天就滚蛋了。要尊重你的队友,还要尊重他的东西。你不 能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明白吗?" "呼吖!"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我是你们班的主管教官。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我 可以帮助你们处理待遇问题、家庭问题和个人事务。如果受了伤,就自己去医疗 站包扎一下,然后回来训练。我是你们的主管教官。不是你们的妈妈。我来这里 是为了教你们。遵纪守法,我就帮你。惹是生非,我就揍扁你。明白吗?" "呼吖!" "最后一点,声誉。你们的声誉从这里开始,第二二六班的声誉也从这里开始。 这也涉及到我的声誉。我会非常严肃地履行我的职责,因为声誉就是一切,在生 活当中如此,在科罗纳多更是如此。要集中精神,全身心地投入训练之中。每次 都要百分之百地投入,如果你们没有拼尽全力,我们会知道的。并且,永远、永 远也不要离开你的游泳搭档。有问题吗?" "没有!" 谁能忘记呢?反正我不会。我至今仍能听见里诺教官用力合上笔记本时发出的刺 耳声响,那听起来就像摩西将刻有《十诫》的两块花岗岩石板合在一起一样。里 诺身高虽然只有五英尺六英寸,但他是个巨人,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神灵。 那天,我们冲出教室,到海滩上开始四英里跑训练。他在途中先后三次要我们停 下来,到海浪中去"粘点水和沙子"。 我们的靴子被海水浸透了,每跑一英里都是折磨。短裤里的沙子也没法弄出来, 擦得皮肤火烧火燎,但里诺才不管这些。跑完之后,他命令我们趴下做俯卧撑, 而且是连续做了两组、四十个俯卧撑。我注意到他也在同我们一起做俯卧撑。但 他只用一只胳膊做,而且做完之后连大气都不喘。 这家伙的胳膊肯定壮得足以跟一头半吨重的大猩猩搏斗。看到他轻轻松松地同我 们一起做完俯卧撑后,我们才真正明白自己需要达到什么样的体能标准才能通过 巴思训练。 中午时分,正当我们准备开始去往食堂的一英里跑时,里诺平静地告诉我们:" 记住,你们当中有几个人,我们会在他们放弃之前就将他们开除。我们大家都心 知肚明,并且我已经找出了几个人。我来这儿就是要找出你们当中哪些人能不畏 严寒痛苦、努力拼搏,哪些人一心想加入这支队伍,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你们当 中有些人这次还不能加入,有些人则永远也加入不了。没有必要感到难过。我只 是不想无谓地浪费时间而已。" "谢啦,里诺。但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粉饰这些东西。干吗不直说呢?"当然,我 可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我在科罗纳多这艘袖珍战舰上只呆了四个小时,但往日 自己俏皮话的源泉已经砰地一下被盖上了个沉重的井盖。再说,如果这些话被他 听到,他很可能会把我的骨盆打裂,因为他不可能够着我的下巴。 负责我们游泳训练的是一个新教官,他把我们全都赶到洗消室冰冷的喷头下,让 我们冲掉皮肤上的沙子。那鬼东西完全能够把新鲜鳕鱼身上的鳞片都冲掉。我们 随后挤进水中,分组开始第一次游泳。在结束服役之前,我们还要像这样游上千 万次。 头几天,主要训练课目是对浮力的控制和在水面上游泳,教官让我们提高身体的 柔韧性,在水中待更长的时间,还要计时。他们不断强调海豹突击队的金科玉律 --无论如何,在水中必须应付自如。淘汰也就从这里开始了。有一个家伙居然 不会游泳!另一个家伙则向上帝发誓说,医生告诫他不能把头放进水里,任何情 况下都不行! 两个家伙就这样被淘汰了。教官们让我们把头埋在水中游泳,教我们如何在水中 平缓地转动头部来换气,而不是把头抬出水面大口呼吸,这样才能保持水面平静 。他们给我们演示了海豹突击队的标准游泳法,那是一种侧泳法,如果穿上脚蹼 的话速度极快。他们还教我们如何蹬水、划水,如何在水中滑行,这些也是海豹 突击队神奇的水下游泳技术基础,使我们能够精确目测距离,并在水下准确地游 向目标。 他们还教我们不像人那样游泳,而是像鱼儿那样游泳,让我们只用脚蹬水,绕着 游泳池一圈一圈地游。他们还反复向我们强调,对其他军种而言,水是地狱;而 对我们,水就是天堂。他们对时间的要求一丝不苟,每天都要让我们游得更快, 每天都要提前几秒钟按下秒表。他们强调蛮力不能解决问题,提高速度的唯一途 径是技巧,进一步提高的途径是更高超的技巧,别的都没有用。这才只是训练的 第一周而已。 在第二周,游泳课程几乎全部在水下进行。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只不过把我 们的脚腕绑在一起,再把我们的双手反绑,然后把我们推进深水中,仅此而已。 这样做当然会引起一定程度的恐慌,但给我们的指示非常清楚:深吸一口气,然 后沉到水底,保持站立姿势。坚持至少一分钟,蹬出水面换气,然后再沉下去坚 持一分钟,如果坚持更长的时间更好。 教官们在我们身边游动,穿着脚蹼,戴着潜水面罩,第一眼看上去像是鲨鱼,但 看的时间长了就觉得像是比较友好的海豚。这个课目的目的在于训练学员控制自 己的恐惧,如果一个人因为手脚被绑住而在水下失去自控,那他很可能永远不能 当一名蛙人了。 但我在这个课目上却有巨大的优势。我和摩根从十岁起就开始在水里玩,无论在 水面还是在水下,我都能游得轻松自如,而且我在水中屏住呼吸至少可以坚持两 分钟。我非常努力,倾尽全力,同时与游泳搭档的距离绝不超过一英尺。 我是五十码无脚蹼潜泳冠军,因为我已经掌握了潜游的诀窍:尽快潜到尽可能深 的地方。我小时候就知道了这个诀窍,因为如果我不能潜到水底并呆在那儿,我 就找不到人们丢下去的汽车钥匙,也就得不到他们给我的奖金。教官最后给我们 的水下训练成绩打分时,我的分数遥遥领先。 在第二周的训练中,我们还要把绳子带到水下,并在深水中打一连串的海军结。 我不记得入门训练的这一阶段到底淘汰了多少人,但的确为数不少。 入门训练的第二周对很多学员来说是非常困难的。我记得很清楚,教官们反复强 调要我们熟练掌握所有的技能,因为在下一周,也就是巴思训练第一阶段开始的 时候,巴思教官们会假定我们已经能够轻松完成入门训练中的所有科目,而且达 不到这一标准的家伙们已经被全部淘汰了。如果入门训练教官选拔了不合格的家 伙参加世界上最艰苦的军事训练,巴思训练的教官们肯定会大发雷霆。 我们在游泳池和太平洋里跳进爬出的时候,还得进行严格的高强度体能训练。巴 思训练区中包括一块铺有沥青的操场,也就是前面提及的粉碎机操场,不过那相 对平坦的地方不属于我们。入门训练的学员还没有资格加入巴思学员的行列,只 能在训练区后面的沙滩上训练。 在那里,里诺教官和他的伙伴想尽一切办法来压垮我们。唉,真怀念以前美好的 旧时光,那时每组俯卧撑只有二十个,这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每组俯 卧撑是五十个,另外穿插进行各种体能训练,均衡地锻炼各肌肉群,尤其是手臂 和腹部的肌肉。教官们都非常注重腹部力量,原因现在看来很明显:腹部是战士 力量的源泉,无论攀岩、爬绳、划船、举重、游泳、搏斗还是奔跑,都离不开腹 部力量。 不过在入门训练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只知道海豹突击队教官 每天都要让我们经历地狱般的煎熬。让我自己最难熬的项目是浅打水:背部着地 ,双腿抬离地面六英寸,绷直脚尖,然后上下摆腿,就像在游泳池中仰泳一样。 把腿放下来休息一下?想都别想。因为随时都会有教官从旁边经过,就好像他们 是受某种邪恶力量操纵的行刑队一样。 开始的时候有一次,我大腿和背部的神经和肌腱疼痛难忍,于是把双脚放了下来 。事实上,我放下来过三次,大家一定认为我这么做绝对是罪大恶极。第一次, 只听得一个教官冲我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第二次,有人骂我是娘娘腔;第三次 ,不但响起了一声怒吼,我还听到另一个人骂我是娘娘腔。我这三次都被教官逮 了个正着,每次都被命令跳入冰冷的太平洋,爬出来以后再到沙滩上打滚。 第三次跳进海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曾被赶到太平洋里然后再回来到 沙滩上打滚,大家看起来都像是某种奇怪的生物。但教官们还逼着我们,要我们 完成训练任务。但滑稽的是,四五天之后,浅打水对我已不再是个问题了,而且 所有人也都能很容易地完成这一训练。所有人吗?不,是多数人。有两三个家伙 无法忍受这种折磨,退出训练并离开了基地。 我吗?我还在那里坚持,竭尽全力,嘴里大声报着数儿,心里却在诅咒那个该死 的比利·谢尔顿,骂他不该把我弄到这个疯人院里来,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 我完成训练的动机很明确,不是为了给教官留下好印象,而是因为我说什么也不 想再次冲入冰冷的海水中后再回到沙滩上打滚。那就是不努力的下场。教官们决 不会放过一个懒鬼。每隔几分钟,总会有个可怜的家伙被教官命令去"冲冲凉、 玩玩沙"。 但也有不那么糟糕的时候。当我们完成体能训练,刚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仁慈 、同情之神里诺就会让我们在松软沙滩上进行四英里跑。他会以半速(对他而言 )和我们一起跑,吼叫着发出各种指令,时而威逼,时而利诱,要我们拼尽全力 。这种跑步训练艰苦得难以想象,对我来说尤其如此,每次跑后半段的时候,我 都得拼命地拖着自己的两条长腿,好让自己挪动得更快一些。 里诺十分清楚我的确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在训练初期的那些日子里,他会叫着我 的名字,要我跑起来,然后会命令我去冲冲凉、玩玩沙,我就得穿着衣服和靴子 跑进海里,弄得全身湿透,靴子里全是水,还得拼命去追赶同伴。我相信他知道 我能忍受这一切,但要说他没有在暗地里笑掉大牙,我绝对不会相信。 最后终于熬到了午餐时间,只要再跑一英里就能吃到东西了。教官们一直在告诉 我们要注意饮食,什么该吃,什么决不能吃,进餐频率等等。上帝。我们能够撑 到食堂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哪里还会去研究我们的食谱。 我们还要参加障碍训练,那地方被我们称为O形训练场,训练强度之高几近野蛮。 那些经验丰富的现役海豹特种队员在奔赴海外战场之前,为了适应丛林、山区、 海岛、或沙漠地形,往往也来到这里进行加强训练。 科罗纳多的O形训练场是世界闻名的。如果说它对具有实战经验的老海豹突击队员 来说都是一种考验的话,可想而知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我们不过是群刚刚离开 新兵营,接受了十天训练的菜鸟,与那些老兵一比,我们简直就如同婴儿一样弱 不禁风。 第一天去那里训练的时候,我注视了O形训练场很久。教官领我们在训练场转了一 圈,那里有爬绳、六十英尺索网、障碍墙、拱顶、平衡木、带刺铁丝网、绳桥、 单索桥,缅甸桥。 我平生第一次打心眼里希望自己能够矮上一英尺。很明显,这些是小个子的运动 。里诺教官做了一些示范,给人感觉他肯定是在绳桥上出生的。我则困难得多。 所有的攀登项目对我来说都非常困难,因为最终我得把自己二百三十磅的身体拉 上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世界上所有伟大的攀登者都是小个子,就算全身湿透 体重也不会超过一百一十八磅。 我判断这将是对我的重大考验。但海豹突击队中也有许多身材魁梧的家伙,他们 都通过了考验。这意味着我也可能做到。不管怎样,我的心态没有任何变化,要 么顺利通过,要么死在努力争取通过的路上。不过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个训练场有十五个独立的部分,我们得从中间穿过、从旁边经过、从上面越过 ,或从下面爬过每一个部分。教官们自然在我们出发后就立即开始记时,而伙计 们不是绊倒、滑下来、掉下来,就是卡在什么地方动弹不得,总而言之一团糟。 正如我判断的那样,大个子们的麻烦最大,因为训练的关键在于平衡性和敏捷性 。大多数奥林匹克体操运动员都身材矮小。大家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身高六英尺五 英寸、体重二百三十磅的体操运动员? 大个子们在攀登项目上的劣势最大。其中一个项目叫逃生速降:一根八十英尺长 的粗尼龙绳一头系在一座塔顶,另一头系在一根十英尺高的竖杆上,我们得顺着 绳子爬到塔顶,然后一路滑下来或再爬下来,不管用哪种方法下来,这都比爬上 去容易得多。 关于里诺教官我得说一件事。我们在攀爬各种绳索时,他会用两手各抓住一根绳 索向上爬,一直爬到跟我们一样的高度,藉此自娱自乐,而且他从没有失手过, 攀爬的过程中也从没有松开过任何一根绳索。直到今天,我依旧认为这是不可能 的,而里诺教官不过是沙漠中出现的一个戴着太阳镜的幻影罢了。 我抓住绳索挣扎着爬上塔顶,然后再滑下来。但有一个家伙失手掉了下来,径直 摔在沙坑里,胳膊断了,我估计腿也断了。这个家伙块头不小,就这样被淘汰了 。另一个令我记忆犹新的项目就是索网。大家知道这种东西,结实的绳索结成一 个个正方形,形成一张大网,同大家在船坞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我们必须能够 迅速地攀爬索网,因为海豹突击队员必须通过这种索网来进出潜艇、舰船和充气 橡皮艇。 但是这对我来说非常困难。每次我的脚一蹬绳索,立足处就会往下陷,我伸手去 抓的另一根绳索就会离我更远。很明显,如果我浑身湿透体重也不超过一百一十 八磅的话,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发生。第一次攀爬索网时,我的手脚都被缠住了, 结果被卡在四十五英尺高的地方动弹不得。我猜自己当时看上去肯定很像美国作 家赫尔曼·梅尔维尔在《白鲸》中描写的那位被鱼叉绳索缠住的亚哈船长。 不过,攀爬索网就像其他的训练科目一样,靠的也是技巧。里诺教官纠正了我的 不规范动作。四天后,我就能像马戏团杂技演员一样敏捷地在索网上爬行。哎… …好吧,我承认,自己当时看上去可能更像只猩猩。随后我会抓住用来挂索网的 粗大圆木,翻过去,然后像蜘蛛侠一样顺着另一边爬下来。行了,……像只猩猩 一样,这么说总行了吧。 在过悬索桥的时候,我遇到了类似的麻烦,总是不能保持平衡,不是晃得太靠左 就是太靠右。这时里诺教官就会及时出现,帮助我恢复平衡,他用的方法就是让 我冲进海里凉快一下,那海水冰冷刺骨,几乎令我心跳停止。接下来我还得在沙 子里打个滚,好让我在这天剩下的时间里浑身又痒又疼。只有等我结束训练回到 洗消室后,才能用高压水枪将沙子冲掉,那过程跟你冲洗粘满泥浆的拖拉机没什 么两样。 实际上,刚刚清洁过后的拖拉机要比我们干净得多,因为没有人会在第二天把它 扔进游泳池,然后对它几乎置之不理,直到它身上开始长出鱼鳍来。对于参加入 门训练的新学员来说,这只不过是"快乐"的又一天。很自然的,第二二六班的 学员每天都在减少,而真正的巴思训练还没开始呢。 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你以为可以缓口气、回房间安静一会儿、甚至睡上一觉吗 ?做梦吧。在科罗纳多,没有"安静"这种东西。罗马军事家夫拉韦斯·韦格蒂 乌斯·勒拉特斯曾告诉世人:"让渴望安静的人准备战斗吧。"而科罗纳多就是 这句名言活生生的写照。一名海豹突击队员则会说:"伙计,你想一切都顺利吗 ?那就赶紧去把自己的装备准备好。" 那位古罗马人还是很有两下子的。他的军事专著《兵法简述》强调严格的训练和 严明的纪律,一千两百多年以来在欧洲一直被奉为战争经典,在科罗纳多也一直 使用至今。他建议罗马指挥官们大力收集情报,利用有利地形,并派遣军团士兵 前往包围目标。这跟我们目前在海外执行的反恐任务多少有些相似。呼吖,夫拉 韦斯·韦格蒂乌斯! 科罗纳多跟纽约一样,是个不夜城。那些教官不停地在我们军营的走廊上巡视, 一直到凌晨。一次,我把地板一阵猛擦、猛磨,把它搞得简直光可鉴人,这时候 一位教官走进来,在地板上洒了几粒沙子,然后对我大吼大叫,说我住的地方像 狗窝。随后,他命令我和我的游泳搭档跟着他跑去太平洋,去"冲冲凉、玩玩沙 "。然后我们还得去洗消室,冰冷的水管和凶猛的水流发出的尖叫把半个军营的 人都吵醒了,也把我俩吓了一大跳。当时已经凌晨两点了,而再过两个小时,我 们又得回到那冰冷的喷嘴下去。 虽然我并不肯定,但我认为我的室友就是在那天晚上决定放弃的。仅仅因为目睹 了我的遭遇,他丧失了斗志。我不知道他当时认为我会怎么想。 在入门训练期间有一次,当我们正在进行夜间跑步训练的时候,一位教官是从楼 下爬上来,钻进一扇开着的窗户,然后把一个家伙的房间弄得一团糟,把东西扔 得到处都是,还把洗洁剂倒在他的床上。接下来他按原路爬了出去,等大家回到 宿舍以后,敲开那个可怜的家伙的房门,要求检查房间卫生。那个家伙搞不清楚 自己是应该大发雷霆还是应该伤心欲绝,结果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打扫卫生,而且 在凌晨四点半时还得同我们其他人一起去洗"淋浴"。 几周后我问里诺这件事的时候他告诉我:"马库斯,肉体几乎可以承受一切磨难 。需要训练的是精神。对那个家伙这样做是为了考验他的精神承受力。你能面对 这种不公正吗?你能受得了那种不公平,那种挫折吗?在此之后你能继续紧咬牙 关,依然意志坚定地向上帝发誓永不放弃吗?我们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 同前文一样,这里并不一定是里诺教官的原话。但我的确感到豁然开朗,而且把 他的每一句话都铭记在心。相信我,没有人在与他谈话之后依然感到疑惑不解。 到目前为止,我还只是描述了最初两周在陆上和游泳池中的训练情况,还没有讲 清楚教官当时是多么强调正确的、均衡的饮食。他们开设了专门课程,让我们牢 记必须食用大量水果和蔬菜,并摄入成吨的碳水化合物和水。 道理很简单: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像保养好自己的装备一样,要确保身体摄入充 足的营养和水分,每天都要喝一到两加仑的水。开始任何科目训练之前都要灌满 水壶。只有这样,当你挑战身体极限的时候,你的身体才能够挺得住。而在随后 的几个月更加艰苦的训练中,毫无疑问你们必将挑战这些极限。 我记得在这方面出现了很多问题。尽管只在基地待了几天,大家却都感到了不适 :肌肉酸涨,肩膀、大腿和背部疼痛,而这在以前都是从未有过的。 负责这方面训练的教官警告我们,除非是为了退烧,不要服用醋氨酚之类的强力 镇痛药物,不过服用一些布洛芬是可以理解的。他承认,如果没有布洛芬,我们 很难熬过未来的地狱周。他还告诉我们,医务处会确保我们得到足够的剂量以缓 解疼痛,但剂量也不会太大。 我记得当时他淡淡地说道:"你只要在这里呆着,那就肯定会感到疼痛。我们教 官的工作就是要让你感到疼痛。当然,我们并不会要大家成为残废,但我们必须 要让大家感受疼痛。要成为一名海豹突击队员,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我们需要 证明大家能够经得起严刑拷打。对付疼痛的办法就在你的心里。不要向疼痛屈服 ,鼓足勇气去挑战各种训练科目。时刻提醒自己你是多么希望继续留在这里。" 入门训练的最后科目是划小艇--传说中的小型充气橡皮艇,俗称小不点儿船。 这种船长十三英尺,重将近一百八十磅。它非常笨拙,难以操控,但巴思学员们 就用它来把自己锻炼成为一个个紧密的整体。他们划动短桨,冲过涌入的海浪, 大概七分钟后再把这东西拉到沙滩上,排好队等教官检查。至少在我们看来情况 就是如此。 我们穿着救生衣列队站在小艇旁。艇里面的短桨摆得整整齐齐,船头船尾的绳索 都仔仔细细地绕成一盘,放在小艇的舱板上。一切物品的摆放都要精确到英寸。 训练一开始就是一系列的比赛。在此之前,每个小组都选出航海经验最丰富的队 员担任艇长职务。艇长列成一队,将短桨斜靠在肩膀上呈"肩枪"的姿势,然后 向教官们敬礼,并大声报告自己的小艇已装备就绪,队员们已做好出发准备。 与此同时,其他教官开始检察每艘小艇。如果有一根短桨位置摆放不当,教官就 会抓起短桨扔到海滩远处。我们第一天参加这种训练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当时站 在我旁边的一个家伙立刻冲了出去,想捡回短桨并把它放到正确的位置上,但不 幸的是,他的游泳搭档忘了跟着一起跑过去,结果教官大发雷霆。 "趴下!"他喊着。我们全都穿着救生衣趴到沙地上,双脚搁在橡皮艇上,开始 做这种最折磨人的俯卧撑。耳边飘来里诺的声音:"一人犯错,众人遭殃。" 我们把小艇划离岸边,在海上你追我赶,一直划到双臂欲脱。每一组艇员都齐心 协力地划着自己丑陋、扁平的小艇,拼命跟其他组比赛。这可不像是耶鲁大学与 哈佛大学在美国康涅狄格州泰晤士河上举行的赛艇比赛,每艘艇的艇员动作优美 ,整齐划一,你在这里只会看到一个水上疯人院。但是我喜欢这种疯狂竞赛。 这项训练适合个儿大、强壮、划桨有力的家伙。而且他们得玩儿命地划。它也适 合强悍的举重运动员,他们能够跟其他艇员一起把小艇从水中拉出来,然后举在 头顶奔跑。 拿一次比赛作例子吧。首先,我们把小艇放入浅水区保持平衡,观察着眼前向我 们卷来的海浪。之前艇长已经给我们做了一分钟的任务简报,所以我们都在等待 出现那种五至六英尺的碎浪,它被称为海浪通道。一声令下以后,我们就开始等 待时机。我们可不想冲进最大的一波海浪里去,但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 。 比赛的水域只是一个六十度角左右的区域。我们心里都明白必须在海浪减弱的第 一时间冲出去,但我们不想碰到最大的浪,所以我们在等。发现合适的浪之后, 艇长就会咆哮着:"冲!冲!冲!"我们一面向前猛跑,一面祈祷上帝保佑我们 不会被浪冲得侧翻。我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登上小艇,奋力划水,试图穿过眼前的 浪头。 "用力!用力!用力!"当我们迎面冲向另两堵水墙时,艇长冲我们吼叫着。这 里可是太平洋,不是得州的什么湖。在我们旁边,九艘小艇中的一艘翻了,短桨 和艇员全都掉进水里。但这时候根本顾不上他们,只听见海浪的冲击声和艇长的 怒吼:"用力!划水!左舷……右舷……调正方向!划水!加油!加油!" 我奋力划水,觉得两肺简直要炸开了,最后我们终于冲过了海浪区。这时候艇长 大声喊道:"船翻个儿!"右舷船员立刻跳入水中,左舷船员(包括我)紧紧抓 住舷侧固定在橡皮船体上的皮带,起身一起从左舷跳入水中,把小艇拉得翻过来 扣在我们头上。 小艇一翻过来,我们三个人就抓着皮带上了艇底,记得我是第一个爬上去的。我 在水中身轻如燕,对吗? 我们退到小艇的另一侧,用力拉皮带,直至小艇竖直,然后把它又翻了回来。人 人都知道潮汐正渐渐将我们推回碎浪区。不知是因为恐慌还是因为疯狂,我们抓 起短桨,奋力划进平稳的水域,然后拼命划水,冲向终点标志--海滩上的一座 小塔。冲过终点后,我们又把小艇翻过来,抓住皮带,抬着小艇穿过浅水区,爬 上海滩,然后举起小艇顶在头上。 我们顶着小艇,穿过沙丘,尽可能快地跑回海滩上的出发位置。教官们在那里等 着我们,记录下名次和所用的时间。他们非常体贴地让获胜的一组坐下来休息一 下。其余小组都得罚做俯卧撑。一个下午完成六次这样的比赛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入门训练的第二周,又有二十五个家伙被淘汰了。 而我们剩下的人已经向里诺教官和他的同事证明了自己确实有资格参加下周开始 的巴思训练。里诺教官做完最后总结后,我们就可以进入巴思训练第一阶段了。 在教室外我碰到了里诺教官,不过他仍然戴着墨镜。他伸出手,微笑着说:"干 得不错,马库斯。"他的手像起重机一样有力,简直像是用蓝色螺纹钢筋拧成的 。不过我还是用最大的力量握着他的手,回答道:"谢谢,长官!" 我们都明白,在入门训练的两周里,里诺教官彻底地改变了我们。他让我们看到 了自己未来必须达到怎样的高度,引导着我们走到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巴思深渊 的边缘,把我们身上可能存在的任何骄傲自满情绪消灭得干干净净,也让我们现 在变得更加顽强。 虽然我依旧高高地站在他身边,但在我看来,里诺·阿尔韦托仍然是个身高十五 英尺的巨人。他永远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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