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无论坠入爱河或渴望爱情,希望你们能和伟大的人物一起,特别是柏拉图和莎士比亚,跟随他们了不起的思路,去享受思考的乐趣。或悲,或喜,柏拉图和莎士比亚笔下的思想和故事,仍在不断塑造着我们理解爱情的方式。他们赠予我们非常美好的礼物:纯粹的欢愉和喜悦——那是以更丰富、更深入的方式去理解生活而获得的。同时,他们也给予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十分奏效的东西。在面对现代爱情的种种挑战中,伟大作家们所留下的古代智慧,扮演着顾问的角色,且有着强大的支撑力。 跟随已故大师的脚步去思考爱情,能令我们的生活更丰富,更有价值。我也相信,当我们不仅汲取经典作品的营养,而且将其中的道理用到现代生活中时,我们会更加钦佩经典大师们的古老智慧。我们常常会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日常生活中的类似情形,但我发现,只有面对虚拟事物时,我们才会更好地思考,而对真实的生活,却往往随波逐流。似乎在虚拟与“我”之间,留有一段自由徜徉的空地;而面对真实,却有太多束缚。我们自身的痛苦与欢乐、我们心上人的痛苦与欢乐,有时因为离得太近,反而不能看得仔细清楚,正如书本太靠近眼睛,字无法被看清一样。在我们这个时代,书本、电影、电视、歌剧讲述了太多的故事,它们如同老师,帮助我们更好地看清自己。每一个故事就是一面镜子,这比急切、枯燥的自我反省要好得多。 我十分希望,这本书能是你们和我之间的一种交谈。我的文字邀请你们赞同我、反驳我,可以延展或变换我的所言所感:好的交谈就应当如此。哲学,其实就是在放松和美妙的交谈中,恰巧将我们所做的事一并做好了。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通过研究哲学来学习如何经营爱情?看起来有些奇怪。现代世界,关乎爱情的贴士数不胜数,但从哲学中汲取的营养却凤毛麟角。但在我所任教的圣母大学,每个学生都被要求学习哲学,我们之所以将哲学放在如此高度,部分原因是因为圣母大学从历史上就是一所罗马天主教大学。回首五十多年前,几乎美国所有的天主教大学都要求学习哲学,事实上,那时的每个学生都将哲学作为主要的专业领域——真是哲学如日中天的时代!时至今日,对哲学如此推崇的时代已然久远,我们仍会要求每个学生学些哲学。 但是,如今我们对哲学的要求,是根源于一种信心和理念:培养人性的自由和思维,而不仅仅是技能。老话说得好,哲学是“自由教育”不可或缺的基础部分。“自由”教育,顾名思义,就是通过这种教育,能让我们准备好过一个有担当的“人”该过的生活,能启发我们去选择充满思索、丰富严谨、“生而为人”的生活。换句话说,自由教育让我们做好了“自由”的准备:不是政治意义上的自由,而是能够承担起我们所选生活责任的自由。 我们如何能在投入哲学的有限时间里取得最大的进步?在哲学的殿堂里,我们并不苛求赢得桂冠,而是希望哲学能开阔我们看待世界的视角,丰富我们处理世事的方法。无论在弱冠之时,还是而立之日,或是天命之年,我都希望这本书能撼动并重构你的思维方式,让你以不同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当然,这种重构并不是哲学的唯一主题,你也可以说,这是哲学的一种特殊使命。哲学,犹如落在坚硬地面上的锄头,刨开思维的土层,新的东西便会生长出来。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曾有句名言:“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这种大胆的陈述,可谓是哲学这种特殊使命的最有力的宣传语。又如一个半世纪前美国哲人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所说:“人们想安定,但是只有不安定才是他们的希望所在。”没有什么能像哲学那样不安定,也没有什么能像爱情那样给人以希望。 我们将会与柏拉图一起来思考爱情。在2400多年前的古希腊,柏拉图创作了两篇以爱为中心论题的对话——《会饮篇》和《斐德罗篇》。这两部作品对于爱情的威力和危险的探讨,可谓有史以来西方文化中最为经典的。这两篇对话中的明星,是与多位年轻人交谈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此外,伊丽莎白一世时期的剧作家和诗人莎士比亚,则是西方历史上另一位爱情之地的伟大耕耘者。在莎士比亚的38部戏剧中,有两部将我们深深带进了爱情的神秘之中——一部是令人肝肠寸断的悲剧《奥赛罗》,一部是其最精彩的喜剧《仲夏夜之梦》。不同于专业研究者,我们仅仅试图通过这些作品去思考爱情,并期望从中获得一些关于经营爱情的经验智慧。当然,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作为一名教师,我希望你们能因此受到启发,去认真阅读一下这些作品!在本书的难度把握上,我尽量注意循序渐进地去引导大家的思路,不会假定你们已经读过甚至十分熟悉这些作品了。 除苏格拉底外,主要角色中还有一个才华横溢、极具魅力的年轻男子,名叫斐德罗——柏拉图的《斐德罗篇》就是以其名字命名的。在《会饮篇》中,这个魅力四射的年轻人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于斐德罗,爱情意味着什么——由这个问题出发,柏拉图引导我们开始了对于爱情的思考。两篇对话都包含了关于爱的有趣的哲学争论,但这些争论始终只是一个庞大故事的冰山一角。我们只有看见更完整的、更广阔的全貌,才能更好地理解这些争论的真正内涵。 虽然《会饮篇》和《斐德罗篇》被我们称为对话,但它们并非如戏剧台词,而是两篇关于爱的伟大讨论,且与修辞密切相关。因此,柏拉图有理由相信,关于爱的问题,或多或少与修饰性的语言关系紧密,也就是说,爱与奇妙、漂亮的修辞有着特殊的关系。同时柏拉图担心,语言设计出来就是用来说服别人的,有时甚至会以牺牲真实为代价,所以,漂亮的语言有华而不实的危险。总之,《会饮篇》和《斐德罗篇》虽为对话,但两部作品中包含的大多不是两个角色间你一言我一语的机智辩论,而是冗长的、穿凿雕饰过的演讲。 在柏拉图的对话中,关注其中的角色犹为重要,因为这些人物总想让“自己”显得更好、更有说服力——不仅仅在言辞上,有时他们甚至会为了“好看”而不惜牺牲完全的真实。柏拉图,与莎士比亚一样,总是启发我们从某段演讲或言辞中,发出这样的疑问:他在其言语中蕴含了些什么?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其实我们谈论的大多是自己。但是,我们却总喜欢带上旁观者的面具,以隐瞒我们正在谈论自己的事实。论及爱情时,我们也不会站出来承认:“虽然我试图装得很酷,虽然表面上我像是在进行公正的观察,虽然听起来对待爱情我多么睿智,但其实我谈论的就是我自己。”——大多时候,我们不会这么做。许多佯装潇洒地谈论爱情的抽象对话,都包含着不少羞于承认的自传成分,也可能是相当程度的自我辩解。正如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所说,几乎所有的哲学中都有隐藏着的自传成分;而关于爱情的哲学思考,更是如此。不管是古希腊人,还是伊丽莎白时代的男男女女,抑或今日你我,无论《会饮篇》《斐德罗篇》,还是《奥赛罗》《仲夏夜之梦》,几乎都同样地难以脱离我们自己的生活,也都难以做到不落窠臼。因此,当听到他们的言论,我们总不断地想问:在他的话中暗藏了些什么?同时,我们也会通过他们来思考我们自己的生活和爱情——这意味着,我们也会不断追问自己:我的表象下暗藏了些什么?也就是说,我们会问,对于作品中的某对情侣,面对爱情的种种坎坷境遇,为什么给他们安排这种情节而非那种?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安排是有吸引力的,或又为什么我对此排斥反感呢?不管是柏拉图和莎士比亚在讲述笔下的爱情故事时,还是故事中的人物在谈论爱情时,他们大多是在谈论自己。 每每谈及爱情,我们也无可幸免地会有相同的隐藏自己的感情的倾向;不过,我们也需要像注意到他人的面具一样发现自己的倾向。柏拉图的哲学对话,让我们能够审视、洞察某些有趣、好玩的人物角色,但不要以为,也不要相信具备这种洞察力就能让我们比这些角色更超脱。柏拉图让我们了解他所塑造的种种角色,我们应该用它来认识我们自己——这就是苏格拉底以此闻名的、敦促我们去达成的“自知之明”的境界,也应该是哲学需完成的特殊使命。 —— 大卫•奥•康纳 (David O' Conn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