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的艺术——第十章 批判有什么用？

不论是解决问题还是解决争议都涉及两个互补的思考活动——产生想法的创造性思考和评价想法的批判性思考。我们在第二部分讨论了创造性思考，现在我们要把注意力转向批判性思考，批判性思考的重点在于合理的判断。这一部分的第十章对批判性思考进行了概述，第十一章说明如何评价和改进你对问题的思考，第十二章和第十三章说明如何评价和改进你对争议的思考。 第十章 批判有什么用？ 在本书的第一章，我们了解到思考有两个阶段：在创造阶段产生思想，在批判阶段评价思想，随后我们详细分析了创造阶段，现在我们将注意力转向批判阶段。 本章说明了批判性思考的必要性，并概述了如何将批判性思考策略应用于问题和争议。 G. K. 切斯特顿（G. K. Chesterton）曾经把诗人描绘成头在云端脚在地上的人，这也适用于优秀的思考者。他们能接受最大胆的想法、人们想象不到的问题解决办法，他们也能让自己的想法适应现实的严格要求。他们不仅具有想象力，也切合实际。我们已经分析了思考的第一个阶段即创造阶段，现在我们要分析第二个阶段即批判阶段了。 正如我们所定义的，批判性思考是指评论我们产生出来的想法，暂时判断哪个措施能最好地解决问题，面对争议哪个见解最合理，然后评价和改进这个解决办法或见解。 10.1 批判为何必要？ 在解决问题时批判有很重要的作用，原因有二。首先，没有哪个解决办法是完美的。无论解决办法多么有创意，也总有改进的空间，即使最好的想法也很少以完美的形式出现。就像美玉，在潜在价值被发现前，它们必须先得到清理和抛光。其次，在很多情况下，解决办法无法直接实施，必须先得到其他人的同意。例如，改进办公室或工厂的想法需要雇主或主管的同意，克服家庭关系难题的想法要靠其他家庭成员的合作，有创意的社会问题解决办法常常需要政府领导人的支持和选民的认可。在这种情况下，在说服其他人肯定其价值前，哪怕世界上最好的想法也没有价值。 在解决争议时批判同样重要。某个观点可能看起来相当合理，可以调和对立的观点，但却包含微小的缺陷。而有时只有将想法转化成行动，这些缺陷才会显现出来。 20世纪70年代初，为了解决离婚协议公平性的争议，“无过失离婚”的想法在加利福尼亚州成为法律，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又成为其他大多数州的法律。当时这被认为是轻松、公平地解除婚姻的绝妙办法——没有争吵和痛苦的指责。后来，很多批评家指出“无过失离婚”实施的一个后果是使离婚女性和她们的孩子陷入了贫困，这是人们没有预见到的。 尽管最彻底的批判也不能保证揭示想法的每个缺点，但只要在作出判断前对你的想法进行严格的评价，你对争议作出合理反应的可能性就会比较大。批判性思考可以降低你犯错的几率。 10.2 自我批判怎么那么难？ 本章和后面章节关注的重点不在于批判他人的想法，而在于一种更困难、甚至让人痛苦的批判——批判你自己的想法。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你容易犯各种各样的错误。你可能从他人（包括媒体）那里得来不准确的消息，可能误解准确的消息、听信谣言和传闻，让情绪左右你的判断或者逻辑失误。基于这些原因，对自己的想法进行批判很有必要。 讽刺的是，尽管你能自由地批判其他人的想法，但和大多数人一样，你会无视自己的想法也有批判的必要这一现实。这是因为，首先，人类倾向于反对自我批判。一旦产生某个想法，你就会对这个想法产生出个人的偏好。你会对自己说：“这是我的，所以一定是好的。”一旦处于这种心境中，你就会随时准备维护这个想法，抵御所有的批评，包括你自己的良好判断力对它的批评。这有点像守着骨头的狗，狗死死地守着骨头，任何人靠近就咆哮怒吼，不是因为骨头有价值（这个骨头可能很久以前就被啃干净了），而仅仅是因为这是它的所有物。 另一个原因是你对自己的想法太熟悉，这使你很难看出它的缺点。你对问题或争议研究的时间越长，就越熟悉其细节。一旦通过努力得出了解决办法，你通常已经过于熟悉，很难和它拉开距离，很难从心理上远离并客观地看待这个解决办法。 10.3 扫除自我批判的障碍 无视自己想法缺点的人在批判这些想法时，充其量只会在大力认可后给予一些虚假的分析。有两个办法可以使你避免这个错误。第一个是在开始批判性地看待任何想法前对自己说：“我知道这个想法对我来说很不错，我觉得寻找其缺点毫无意义，这很自然，因为这个想法是我想出来的。但我希望它能完美，所以我要克服这种反应，强迫自己对这个想法进行批判性的分析。” 第二个办法是利用你的自尊心。一旦发现自己在应该停止之前就准备停止评价自己的想法，想想如果由别人指出你想法中的严重缺点，你会有什么感觉——特别是你在乎的人。你会局促不安，尴尬地找借口挽回面子，这样的画面应该能激励你继续评价自己的想法。 10.4 好奇地进行批判 我们已经知道好奇心能帮助你增进对问题和争议的了解，使你更好奇地感受失望和烦恼，更有建设性地把它们看作挑战和机遇；我们也知道好奇心能使你的头脑保持活力，有助于你进行被爱因斯坦视为“创造性思考基本特征”的游戏；同样的，好奇心对批判性思考也很有帮助。 你也许有过这样的经历：把一列数字加起来，一次次得出相同的结果——但却是错误的。心理学家很久以前就认识到，当某个特定的心理路径经历过两三次后，我们往往会遵循这个路径却不自知。把这些数字加起来就是这样。你的印象是每次计算的结果都是崭新而独立的，但事实是你被最初的错误计算困住了。 在你批判地分析自己的想法时，也会发生同样的错误。你可能一再分析想法，却仍然看不出缺点。要有效果，就必须从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好奇心此时就派上了用场。好奇地进行批判，问自己“我的想法在应用的时候如何生效”以及“其他人对这个想法会有什么反应”，你就更可能发现想法中的缺点和新的问题。 10.5 避免臆测 臆测就是想当然地认为事物是某种样子，只因为过去它们就是这个样子或者你希望它们是这个样子。臆测是很自然的，每个人都在不断地臆测。例如，你臆测你的教授到了上课的时候就会在教室里，自助餐厅不会提前两个小时供应午饭，你的汽车在学校停车场不会遭到恶意破坏，银行会一直为你提供兑现支票的服务，当指示灯提示电梯向上走的时候电梯就是向上走的。做这些臆测是合理的，即使偶尔事实证明它们并不正确。 但审慎地对待臆测很重要。评价和改进你的想法时，应该非常努力地找出之前没有发现的臆测，不仅因为不正确的臆测可能使你尴尬，还因为对于自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是不会进行批判性分析的，这就直接阻碍了评价的过程，因此更为重要。 列出所有臆测是不可能的。但下面这些臆测经常发生，会严重干扰批判性思考，有必要特别指出： （1） 臆测在熟悉的问题或争议上其他人会和你一样赞同你的想法。尽管这看起来是个合理的预期，但事实很少如此。人们对问题或争议越熟悉，就越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2）臆测你想法中的小缺点不会影响人们接受你的观点。如果其他人的观点和你的观点不同，他们很可能放大你观点中的缺点，并且这么做的时候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因为他们正在潜意识中寻找反对你想法的理由——而小缺点就为他们提供了这样的理由。 （3）臆测对你而言你的观点清楚明白，那么对他人而言也一样清楚明白。当你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可一点也不明白他讲的是什么时，你就能了解这种臆测造成的困惑了。你理解你所表达的内容并不意味着它意思明确。想让你的想法及其表达清楚明白，就必须动手去做，而不只是去臆测。 （4）臆测从你的想法中获益最多的人会自动接受你的想法，无须加以说服。这个臆测给有创造性的人带来了不计其数的麻烦。发明缝纫机后，伊莱亚斯•豪（Elias Howe）知道缝纫机会引起制衣革命，使服装业利润暴增。他可能很得意地臆测，只要发表发明，就足以使该行业的领先者对他和他的发明交口称赞。可现实和臆测并不相符。没有哪家美国公司有足够的兴趣购买缝纫机，豪被迫去英国寻找认可他的买家。为了不致于让自己太失望，绝不要臆测你的想法会得到普遍认同，要准备说服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