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010：我不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那些陈词滥调，原来都是对的

那些陈词滥调，原来都是对的 文：苏拉 菲尔·托莱达诺（Phil Toledano）今年46岁了，他终于变成了一个“典型”好爸爸。 女儿露露今年5岁，只要和其他父母凑到一起，菲尔就会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展示：“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婴儿照，但露露真的不一样！”他称自己为“悲剧性数据”——对孩子爱意横流，充满骄傲，就像世上千万沉浸于孩子成长过程的父亲一样。而就在几年前，他还是这种“庸俗” 形象的顽强抵抗者。 2010年7月19日，露露降生。初为人父的菲尔本以为自己会像所有影视节目里描绘的那样，“惊叹‘一切太不可思议了’，或发现我们之间的某种关联，但事实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露露降生时，太阳正从东河上升起，闪闪发亮的金色光芒填满了房间。菲尔蹦了起来，嘴边只挤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天哪!她怎么这么大个儿！” 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并没好转，“我发现女儿简直像外星人，她做的所有事我都不明白……那种感觉就像试图和一块海绵或者一个单细胞生物产生共鸣”。 这种找不到情感联结的感受几乎表现在他给婴儿露露拍摄的每一张照片里： 露露的脸充满了镜头，毫无美感可言；睡着的她看起来毫无生机，像个假娃娃；号啕时大张着嘴巴，舌头毫无顾忌地往外伸着，脸涨得通红，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火箭筒；喝饱了奶，就两眼直视前方，“像嗑了鸦片，陷入一种目瞪口呆的沉静之中”；而吐奶时，白色的黏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她 下巴上覆盖着厚厚一层。 …… 菲尔很快发现自己并不孤单。照片发表后，很多人在网上留言或给他写信。“当我怀上第二胎时，我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样。怀孕第八个月的某一天，我的大儿子第一次学会了自己擦屁股。在那个瞬间，我想到：‘天哪，这一切都还要重来一遍。’”也有人对这样的照片感到愤怒，指责他“根本不配做父亲！” …… 这样的情况还曾发生在他的另一组作品——《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中。 几年前，菲尔的母亲突然离世，作为独子的他发现能让自己回忆母亲的东西寥寥无几，他几乎没为母亲拍摄过什么照片。当时菲尔的父亲已经96岁，为了不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后悔，他开始拍摄与父亲一起的生活。 那些日子其实平淡无奇。菲尔每周去见父亲三四次，一起吃饭、聊天、喂狗，等待父亲从小憩中醒来。照片中出现最多的是睡着的父亲与生活静物：水杯、沙发、牙刷……“我只想留下一些可供记忆的东西。”他说。 …… 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里，菲尔尽量克制拿起相机的冲动。“我不想让拍照本身超越与父亲一起生活的本意。”他把这些无序、散漫、重现细碎日常生活的照片放到网上时，也觉得不一定有人问津，“有那么多摄影师在谈论自己的父母，谈论他们如何走向坟墓”。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是，上百万人在线浏览了这些照片。这让他意识到，这些照片虽然起源于他对自己生活模糊不清的审视，但正在抵达更远的地方。 …… 他更愿意将这些作品视为一种与自己交流的方式。它们像一场无意识中展开的对话，谁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我拍摄显而易见的事，并不惧于说出事实。有意思的作品应当是诚实的， 哪怕表现的是令人不齿的事。” 露露现在已经长成小女孩儿，他为她拍的照片也越来越“无聊”。当他感受到自己对露露的爱，照片却开始沦为“陈词滥调”。他并不认为这是“创作的瓶颈”——这也只是一种新的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