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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维卡斯·斯瓦鲁普诞生于印度的阿拉哈巴德,一个满是律师和法律顾问的家庭。他是在家庭晚餐桌上关于法官和法庭案例的对话中长大成人的。“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一个好处是,在阿拉哈巴德我恐怕是唯一一个能拼出法律体系(jurisprudence)和人身保护法(habeas corpus)的七岁小孩!”这位曾经被派驻到土耳其、美国、埃塞俄比亚和英国工作的印度外交官说。小时候,斯瓦鲁普梦想有一天能成为飞行员或是宇航员,因为他的母亲用简短的最后通牒把律师这一家族职业给他排除了:“如果我三个儿子中的任何一个当了律师,我就把他赶出去。”与科学相关的工作也同样被排除了:他不喜欢在生物实验室里解剖青蛙或是读上千页的诸如《理论物理原理》之类的厚书。于是,维卡斯大学主修当代历史、心理学和哲学,在毕业之后,他开始朝公职之路迈进,最后进了印度外事机构。 维卡斯?斯瓦鲁普坦言自己一直都是个有创造性的思想家,尽管《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原名《Q&A》)是他第一部发表了的作品。他活跃的想象力最初体现在一篇六年级时的作文本上,老师布置他们写些倒霉的事。其他的孩子都写关于在过马路时遇到的意外,维卡斯则选择叙述三个日本小偷的故事:他们天衣无缝地抢劫了一间银行之后,却被地震困住。维卡斯在求学时着手于另一个名为《驴子的自传》的故事,最后终于创作出这一部轰动全球的小说。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你的第一部小说吗? 小时候我就一直喜欢说故事,可惜的是完成学业以后我就再没写什么东西。后来被派驻伦敦,我开始有了强烈的写作欲望。我试写过一篇关于职业杀手的长篇小说,但并没有拿去给出版商看。我只是把它当作写《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的练笔过程,而《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我两个月就完成了。我说的都是真相,全部的真相,除了真相还是真相。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给了你创作这部小说的灵感? 是一连串的灵光乍现。我想要写出与众不同的作品。我不想写一般的家族史,或是一群会说话的猴子之类的魔幻小说。后来突然有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闪现:我何不把我的小说跟那档造成全球热潮的电视知识竞赛连起来?无论如何,《谁想成为百万富翁?》在全世界好几个国家——包括印度——都获得了最高收视率。问题是:谁来当我笔下的参赛者?就在那时英国爆发了一桩丑闻:节目中一位赢得百万英镑的陆军少校被指控作弊。我跟自己说,如果受过良好教育的英国军官也会被人指控作弊,为什么我不写一个肯定会被指控作弊的参赛者?后来我偶然在报纸上读到一篇报道,说印度贫民窟里的街童已经自己学会了使用免费的移动互联网。这下我决定了,把知识竞赛和一个没有受过正式教育的参赛者这两个主题结合起来。这个参赛者有的是“街头”知识而不是“书本”知识。《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这样诞生了。 ?小说的结构好像也是你这本书的长处之一。这个结构从何得来?那些章节是否一开始就是一串相互关联的独立小故事? 小说基本上是有两条线索:一是知识竞赛参赛者罗摩的人生故事,二是知识竞赛本身的进程。对我而言,小说的步调就是源自这种双重性,这种对立性,及这两条线之间的张力。而将这两条线索连起来的正是“记忆”。我自己也是智力游戏的爱好者,因此我对参赛者在比赛中的思路和心理过程很感兴趣。就像我小说中的一个角色说的:“知识竞赛与其说是对知识的测试不如说是对记忆的测试。”我们的记忆由很多不同的事物组成:我们的经验、我们的梦想和欲望,而不光是在学校所学得的一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是建立在主角告诉他的律师一连串自身遭遇之上。这些遭遇最后都跟知识竞赛的问答相关;有的是他个人的经历,有的则是他听来的故事。我的目的是要让每个故事在没有小说的大结构下也能自成一体。写这部小说的困难在于,我要这么做,而知识竞赛的题目安排却有它自身的规则:通常都是从易到难,而且题目的主题也一直得变。因为罗摩的生平遭遇不能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来展开,所以写作的另外一个困难就是,要确保读者不会因主角在时空里来回穿梭而茫然无绪。无论如何,我要确保故事与问题之间有机的连贯性——必须自自然然而不是牵强附会。 ?你把贫民窟、那里的居民和他们的生活都描写得栩栩如生。你造访过达拉维或是跟那里的某个居民有过长时间的接触吗? 我从未在孟买生活过很长时间,也从未去过达拉维。但印度这个国家就像是个没人领导的小岛;富人与穷人、高阶层与低阶层的生活每天都交织在一起。如果你仔细观察和学习,就能想象出很多的故事。你可能没亲眼目睹达拉维,但一定见过贫民窟。你只要把贫民窟的生活放大十倍或是一百倍,就能想象出达拉维的样子了。 ?你认为你对孟买电影工业的熟知多多少少、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你对小说的主题及步调的塑造吗? 我承认宝莱坞对我的小说有潜在的影响。这是因为印度电影是印度通俗文化中无法避开的一部分。如果不把宝莱坞加进来,就没有真正的印度。粗制滥造的印度电影传统上一直是用来逃避现实的娱乐工具;或许这正是为什么它们能迎合大众的口味。对穷人来说那是一种别样的真实。所以,小说通篇都是我的主角不断拿“电影”世界与“现实”世界相比较。 ?对《谁想成为百万富翁?》节目的观众或是印度大众来说,小说中大部分的角色都不难认出。《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里的名人被认出的可能性有没有成为问题? 有一些评论家认为我书中的某些角色——好比动作片主角、着名板球员,甚至是悲剧女王妮丽玛——全都是半认真地漫画化了的真人。我只能说,我小说中的角色全都是虚构而来,但如果读者在现实生活里发现了熟悉的影子,我不会觉得意外。 ?在创作这部小说时你作了哪些研究? 这本小说需要大量的研究工作。“士兵传奇”一章毫无疑问是最需要花时间收集资料的,因为它牵涉到1971年的印巴之战。我查阅了大量关于此战役的书籍,专门研究了参加过查姆勃战役的士兵的口述资料,并得到了我的同事——伦敦大使馆防务专员的大力协助。对其他一些细节我也作了同样仔细的研究,以全面了解少年之家的生活、板球比赛赌注、贩卖族落少女做妓女的风俗、职业杀手的犯罪伎俩、巫毒、泰姬陵,甚至澳大利亚的风俗。我家附近的图书馆给我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书籍,互联网也给了我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通篇小说中一个重要的、不断重复出现的主题就是,无处不在的印度人的冷漠——像贫民窟的居民、电视节目制作人、电影工业之类。你觉得冷漠是现代印度的一大特征吗? 书中有一段引言正好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当罗摩?穆罕默德?托马斯去找公寓管理员,请他介入桑塔拉姆对他的妻女所施的暴行时,管理员对他说:“咱们印度人都具备这种出奇的能力:眼见周遭的痛苦与不幸,却不受其影响。所以,只要做一个合乎体统的孟买人,闭上你的眼睛,堵上你的耳朵,管住你的嘴巴,你就会过得像我一样幸福。”所以冷漠确实存在于十亿印度人之中,但我们也看到了悲悯和团结,就像在最近这一次海啸灾难中我们看到的一样。 ?您在小说的几乎每一章里都探讨了些难题——乱伦、强暴、凌虐。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您有什么体会? 小说以苍凉的气氛开篇,之后的几章也一样。小说写完后,我的确感到有些不安,但如果我改动其中一个故事,或是把时间变动一下,整个结构就会垮掉。我相信读者看完小说后,会在隧道的尽头找到光明。同样,我自己也得设法从那些黑暗的章节里找出光明来。写《弟弟的承诺》那章以及祥卡儿在阿格拉死亡的那部分,对我来说最困难。我甚至找不到恰当的字眼去描述那些情绪。不过,重读祥卡儿那部分时我竟有热泪盈眶;这件事让我意识到,这本书真是我呕心沥血写就的。 ?我们都知道你在阿拉哈巴德出生,得过辩论冠军,在学校是个智力竞赛迷。请多告诉我们一些你早年的故事,以及家庭对你文学抱负的影响。 我来自一个律师世家;我的祖父有一个很大的图书室,里头满是有皮革封面、烫金的法律书。不过他阅读趣味十分广泛,举凡历史、哲学和艺术,他都喜欢。因此,在他的书架上,初版的希特勒的《我的奋斗》跟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相邻而立。我从他那儿学了很多,尤其是对书籍的喜好。因为我生长在一个没有电视和互联网的年代,我最大的消遣就是读书,而且什么书都读,从《伊索寓言》到卡缪的小说,从伊妮?布来敦到欧文?华莱士的书。我坚信一个优秀的作家首先是一个好读者。 ?你一直喜欢的书(不论是小说或是非小说类)有哪些? 在我进外交部之前,我是个什么都读的人。我读了许多作者的许多书。我还是惊悚小说迷。不过我也喜欢当代文学作品,例如柯慈的《屈辱》、艾伦?霍林赫斯特的《美的线条》、大卫?米契尔的《云雾地图》以及村上春树的小说。其他我一直喜欢的书籍还有:约翰?史坦贝克《人鼠之间》,厄尼斯特?海明威《老人与海》,法兰兹?卡夫卡《审判》,布兰姆?史托克《卓九勒伯爵》,威尔?杜兰特《哲学的故事》。 ?你认为好作品是取悦读者的?还是那类觉得写作是个人的事,不应该受到读者的压力而改变? 人们说:“任何傻子都能写书;卖书则需要天分”。所以读者对写作过程来说很重要。写作确实是非常个人的,但我觉得作家写的东西归根结底得跟读者有共鸣。如果一个作者写了一个笑话,但读者没弄明白,那不就等于白写吗?一部好小说的关键就在于,确保作者的主观想象与读者的客观反应一致。 ?您在跟世界各地出版商的合作中有什么体验? 我刚开始写这部小说时,一点儿也没想到书出版之后会吸引巴西、巴塞罗那、西雅图及悉尼的读者。这本书现在已被译成三十六种语言,我也因此有机会跟五大洲的出版商和读者接触。所有的体验都很正面。小说的背景设在印度,不过我猜这部小说之所以受到全球读者的喜爱,原因是小说的主题和引发的情绪是共通的;潜藏的信息也可以应用到每一个社区每一种文化,那就是——你能创造你自己的命运;弱者也能扭转劣势,成为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