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信是华兴最重要的客户之一。网信的采购项目一般都是在前一年就做好了的,而且项目的出现有季节性。因此,华兴的市场销售并非随时都有项目可做。在我负责的城市,由于前任销售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业务上,因此网信很自然地把项目给了其他公司。后来才知道,我在枫城失败的那个项目,即便不是我,换成其他任何人参与,其失败的结局都是必然的。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网信与其他公司在价格上出现了分歧。几轮私下协调加正式谈判下来也解决不了问题。网信家大业大,以势压人是天经地义的自然法则。他们与任何一家供应商的合作都会被认定是对供应商的施舍——也许事实也正是如此。但是偏偏这次,有一家供应商,仗着自己价格上的独特优势,加上私下与网信内部“关键先生”的交情,以为项目十拿九稳,所以紧咬着底线不放。双方僵持住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照常理,只要“关键先生”出来说话拍板,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但是这次不同,有传言“关键先生”即将离职、升职或平调尚不可知。于是,公司内部“反关键先生”的集团瞬间强硬起来。在公司重要业务中,“关键先生”支持的,他们一概反对;“关键先生”反对的,他们一致支持。 对业务的取舍最终演变成对人的斗争。因为某人的支持而反对,因为某人的反对而支持,也许是大企业内部具有悠久传统的行政法则之一。于是僵局旷日不决,眼看要影响公司正常运作,而且上级也会察觉,这样对哪方都不利。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网信拉了我去当炮灰——不,是我主动献上身去,给观众表演了一回漂亮的炮灰。 在项目招标上,拉人去当炮灰的情况很普遍,对象一般是熟人或新人。熟人没有防备,新人懵懂无知,都是当炮灰的好材料。我的条件正符合后者。当我兴致满怀地憧憬签约的时候,“关键先生”的升职传言终于落实了。“反关键先生”集团像阳光下的一滴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项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签约,而正是因为我们的参与,项目审计程序干净利索,仿佛在印度恒河水中清洗过一般纯洁。 我当了漂亮的炮灰,然后又变回灰暗的失败业务员。 枫城的失败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反刍,我用前任的不敬业来安慰自己。我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橡城的公关活动上。橡城网信每个部门的负责人,只要能拜访的,我都去拜访。聊天说话不限长短,我的目标是以邀请他们出来吃饭为及格,吃完饭一起去唱歌为良好,唱完歌对方把女孩子带走为优秀,更上一步是一起去洗桑拿。有了第一次送钱的失败,我明白钱毕竟不是万能的。与客户的基本关系就像最初几级台阶,假如没有这几级台阶,那么用钱搭建的宫殿再好也只是海市蜃楼昙花一现。 我在橡城的客户关系逐渐得到改善。相关项目决策部门的领导和负责人看上去对我不错。主管采购的副总是个中年男子。他叫张迁,与汉代出使西域的张骞读音相同。我叫他张总。他看上去很和蔼,见到我的时候,总是询问公司和我个人的发展情况…… 他是一个很热爱家庭的男子。像他这个级别的人,这并不多见。他的问题也是我所擅长的。我们经常在一起聊旅游,谈谈生活观念。当然,附和他是我的工作。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他是个很内向的人,不太豪爽,给人距离感。 他说起去宜昌旅游的时候,当地的柑橘不错,我立即托宜昌的朋友弄到最新鲜的柑橘送给他。他说过喜欢某某书,我下次一定带着这本书去见他。总之,他就是我生病的老母,是我的儿子,是我刚认识的美女,或者我的情人,他就是我的最爱,他有任何需要我都尽力满足…… 在橡城,我也认识不少做基础工作的员工。和这些人在一起就比较有意思,可以一起到大排档吃饭,可以到便宜的酒吧喝酒。当然各类业务开销都有规定,和什么级别的人花什么样的价钱。如果对方级别不够而乱花钱,领导知道了肯定要追究。 时间过得很快,橡城突然出现了一个大项目。省公司给橡城网信批了1400万设备采购经费。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城市中,能有这种项目实在来之不易。听到这个消息,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项目的最初通常是业务交流,每个供应商向网信讲述自己在产品方面的优势,网信各个部门的人会提一些专业的问题。能否实现这个那个功能?假如能的话,怎么实现? …… 分管橡城的公司领导给我派了两名技术人员。领导下了死命令,这个项目非拿下不可。我的前途也和这个巨大的项目捆绑在一起。来到华兴半年多,假如拿下这个项目,有了相关基础和人脉,其他项目就会容易得多;假如拿不了,其他项目恐怕也只是奢谈。 我知道,对于我的销售生涯来说,这就是横在我面前的那条河。没有退路。游到对岸就成功,是爬是刨没有人去管,否则就只有淹死。 领导问我有什么困难。我向他分析了现在的客户状态。领导很冷静地听完我怎么请客户吃饭、唱歌,然后说:“那些人对你和气,难道不会对别人和气吗?他们和你去唱歌,说明他们有唱歌的爱好,那么他们也可以和别人去唱歌。你这种客户关系根本就不叫客户关系。你要多思考,多策划……” 他的一席话无异于当头一盆冷水。原来我还对这个项目有一些盲目的信心,现在凉得很快。 何为策划?策划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某些人明确表示支持我,而不仅仅是表面上吃饭唱歌。歌舞升平的江湖背后,永远就只有利益得失四个字。 网信的老总已经发话,这个项目他将不发表任何意见。假如有哪个企业拿他的什么指示来说话,那么这个制造假消息的企业就该被淘汰。老总既然这么表态,身为副职主管采购的张总就自然而然地被推到前台。他成了该项目的最高领导人。想起前期对他的感情投资,真是庆幸自己当初的种种努力。他应该会支持我吧。 几天以后,我来到他的办公室,但我并没有直接提及这个项目,而是把公司的宣传资料拿出来。 我说:“张总呀,最近我们公司在深圳坂田建了一个很大的基地,培训中心条件也很好,您对我们公司一直这么有兴趣,要不要到我们公司考察一下?” 张总说:“考察很好呀。我也想去你们公司,看一看中国最大的通讯企业。但是最近很忙,只怕走不开。” 我心里想,只要你愿意去一切都好,于是说:“最近北京有个通讯展,你也知道通讯展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我们到了北京待一天,然后再飞到深圳参观一下。香港很近,我们就顺便到香港看看。” 张总的话永远是模棱两可:“哦,北京展,前几年去过,但最近几年一直不去。去看看也行。”紧接着后面这句太令人鼓舞了,“你看我带哪些人去比较好呢?” 我知道我的宜昌柑橘,我的书,我的恭维,再加上我的无数时间终于产生了化学反应。听到这句话,我真的很高兴,而且对他的为人没有一丝反感。 网信的领导绝不会对下属表示某某公司不错,你应该如何如何,但是他既然提出带人出去,那就表明他已有了人选。我很知趣地将相关负责人的名单报了一遍。张总果然同意了。 行程很快就确定下来。我和张总商量好,先把飞到北京的机票买好,但是每个人去不去自己决定。张总让我和每个人分别沟通,结果所有的人都对北京没兴趣,但是对香港有兴趣。 旅游的事情确定下来,我的领导也很开心。领导问我需要多少钱。我说,除去交给旅游公司的钱以外,另带两万港币应该足够了。 领导说:“两万港币,你带一帮人去吃快餐啊?这样吧,换十万港币准备着。咱们要么不做,否则就要做得漂亮。要玩得开心,是真正的开心。你知道香港什么地方好玩吗?” 我说:“好像有个海洋公园,还有些夜景。” 领导很冷静地说:“那些地方少安排。网信的老板见过世面,在香港主要是购物。就这样。” 最后,香港购物的计划一切顺利,大家很开心,连我也觉得开心。因为我给自己买了一块还算名牌的表。人生里的第一块。 参加这次竞标的有4家公司,华兴、中为、贝尔,还有一个小公司。通过第一轮筛选得出的结论是:单纯从业务层面来说,那家小公司提供的解决方案最符合网信的要求。不过小公司中标的几率微乎其微,因为从价格和维护上考虑,网信一般不会与小公司合作。我们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是中为,网信在业务上提的所有要求中为全部都能满足,然而,我们公司有两点满足不了网信的需求。 问题变得严峻了起来。张总说过一句话,我们的产品和别人一样,他会尽力帮助我们。但是现在我们的产品有两个问题。 两个问题啊! 项目组的几个兄弟天天在酒店里面闭门不出,商量解决方案。平时我每天睡得晚起得也晚,但现在天一亮就醒了,醒了以后再也睡不着。网信大楼的旁边有一条小河,每天我都在这里走来走去。这个城市其实很美丽,傍晚或更晚一些,人们三五成群来这里散步,他们的轻闲衬托着我的落没。我隐隐觉得这个项目要失败,末日即将来临。 网信公司有几个要好的兄弟约我去打麻将。他们是做技术的,不会对我的项目有很大帮助。不过我和他们年龄相当,在一起没有拘束,玩得比较开心。当然,一些比较小的开销照例是由我来支付,除了麻将桌上的输赢。 令我意外的是,那天他们带了一个女孩,像是高中生的样子,后来才知道已经工作了。她叫青青。有一个兄弟似乎很喜欢她,但她显然没有什么兴致。她是那种看上去很小很清纯的女孩,却穿了一件开口很低的衣服,我不知道怎样形容对她的感觉。但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她开口很低的领口上。在场其他兄弟的反应和我一样。她的胸挺饱满的样子,但是现在女人的胸就像女人的年龄,目测是不准的。 我不可能把我的困难告诉他们。在他们眼里,我应该永远是网信的红人。但那天晚上我心事重重,兴味索然,动不动就点炮。青青没赢钱,骂我是个大傻瓜。我嘿嘿地笑。每输一回钱,我就偷偷看她的眼睛。她装作没注意,但是有几次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与我对视了几眼。 那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输了钱。半途一通加班电话把两个兄弟连魂带身体勾走了。我送青青回家,顺便请她吃宵夜。她同意了。 青青说我是个奇怪的人,输钱还这么高兴。 我听了只能嘿嘿笑,说:“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这次她也笑了,笑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她说:“可以呀。” 我发现她的嘴唇很可爱,这让我有些激动。我说:“假如压力很大,那该怎么办呢?” 她说:“大不了,输钱好了。反正输了钱,你也很高兴。” 现在我知道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了。 宵夜的时候,我故意点了很多菜。她也挺开心,然后问我是不是摆阔。我说我不阔,但我认识这里的老板,可以狠狠地打折。她又问打几折。我说,打到骨折。 再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过马路的时候我碰了一下她的手。她的手又冷又小又滑,让我想起小时候挂在屋檐上的冰柱。 研发项目组开了个会,讨论产品方案,一是希望产品线能满足网信的两点要求,二是要求把研发进度提前。 我问产品线研发组的经理,能否把这两个功能提前3个月完成。 产品经理的回答是不太可能。因为这两个功能不是很热门,其他地方需求很少。他们不可能专门为我一个地方来投入更多的人。 我说:“如果这两个业务不能开通,我这边销售压力很大,很有可能会丢单。” 产品经理说:“现在开发这个项目的有3个人,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有休一天假了。明摆着工作量很大,但是没有办法。而且我这边还有其他项目的压力也很大。” 我心想,如果这个项目是上亿级别的,研发线上的弟兄们就不是两个月不能休假了,肯定是天天都不许睡觉。但我这个不算太重要的项目也不能不做了,作为销售,我当然希望后方所有的条件都能满足。 产品经理不能满足,我只有向他的上级反映。然后是上级的上级……我希望能增加人手。项目组的3个兄弟也一定承受到极大的压力,好几个月不休息。 这样闹了快半个月以后,项目还是没有进展。 我问我在橡城的领导,假如由于公司产品原因丢单责任在谁。 领导的回答是,责任在于销售。他说:“我们要有能力把一堆垃圾,卖成钻石的价格,这样才是华兴的业务人员。” 记得那天是11月11日,项目进入难以为继的僵局。我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后路。 那天上午阳光明媚,我把青青约到网信的小河边去骑自行车。我租了一辆双人车,她前我后。这是我第一次和青青在白天见面。在此之前我们见过3次。分别是凌晨,傍晚,很晚。白天的她看上去是那种比较高级又有诱惑力的纯,漂亮的眼睛画了很淡的眼影,略微有些桃红色的脸颊,嘴唇很湿润。她的身高有1米65,长得很甜。白色的薄毛衣显得胸部很突出,腰却又很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有耐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对女孩有耐心。初恋的感觉不错,但是结束得也很残酷。然后是第二个女朋友,很快又第三个……再往后就记不太清了,就像喝啤酒,有感觉的总是开头一两杯。我有1米78的个子,走在路上也不算太难看。但我觉得没有什么女孩值得真心喜欢,同样的道理,女孩应该也不会真心喜欢我。苍蝇从一个垃圾堆飞到另一个垃圾堆,体会到洲际旅行的乐趣。人也一样。见到一个漂亮女孩,不到两个小时就想提出到酒店玩,或是带回家。假如对方同意,到了酒店或家里用半强奸的办法搞定。假如对方不同意,马上找个理由转身离去。不论哪种结局,我时常也会悲伤地想起我初恋的那个女孩,不知道她现在躺在哪个男人的臂弯里。 对于青青,我当然也想和她睡觉。但是她看上去很纯洁。不知道这是不是假象。我有时候甚至毫无理智地想,也许她还是个处女。 两人骑了一会儿自行车,都累了。我们坐在河边看着河水。我的手臂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这是我第一次抱她。她没有反对。 我说:“如果这个单拿不下来,我可能就要离开这个公司。” 青青说:“不会的,我相信你能行。” 我说:“我们项目组已经确定,两个业务功能不能满足别人的要求。” 她转过脸来微笑地看着我说:“那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你别灰心呀!” 她的样子很可爱。我不由自主地想吻她。她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把小舌头伸了过来。她的舌头很小,又小又滑。我在河边不停地吻她,不停地吻。 后来有人经过,于是我们站起来沿着河岸边往前走。吻过之后,我们就很少说话,因为说话是最低层次的交流。最后她说:“累了,回去吧。” 我习惯性地建议:“要不到我酒店去休息一下吧!” 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这在我看来是默许。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到了酒店。 进了房间,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我把她按到床上,她开始有些反抗,但是很少。她不是处女,高潮也来得很快。我没有用套。我觉得在现在这个社会,用套是对她的不信任。但我这样又显得缺乏文明道德。我是个矛盾的人,对青青也是。 就这样,我和青青发生了关系。她仍然什么都没多说。我甚至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的工作,不知道她的家庭,但她给我安全感。有些重要的东西我认为很次要,但有些次要的东西我却认为很重要。我想她是我愿意娶的女孩,我也愿意为她去死。 这天晚上,她说要回去,但我没放她走。因为我不想我和她的关系像一次一夜情。我们也许还谈不上什么爱情,但至少要比一夜情高级一些。虽然我们不说话,但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交流。 就在这天晚上,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大胆的项目方案。 一个人对某个问题过于专注,往往会变得很蠢。就像眼睛贴着书本看字,结果什么也看不到。越是专注,紧张、低沉,郁闷的情结越挥之不去。那时候,人的创造力约等于零。 在橡城的项目中,难题面前的我犯了一个大错误。这个难题就好比一道物理运算,一道很难的物理运算。这里面有很多步骤,需要多种参数,不幸的是,我忘记了其中的一个参数。 我参加高考那年,最后一道物理题,12分。我一看题目,解决的话要用到中子质量。不过,中子质量我不记得了。我当即感到无比沮丧,这道题肯定做不了。对我这样一个需要靠物理提高总分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六月飞雪。当时有两个监考老师,其中一个女的来自另一所中学,她应该记得我。因为当年我参加物理奥赛的时候,她给我上过课,对我印象也不错。 我大胆地举了手。她过来了。我在草稿纸上写了“中子质量是多少”这几个字。她看了看走开了。过5分钟,她拿来一个考生名册,里面的一张纸上写着中子质量。然后,我在5分钟内,很顺利地把这道题解决了。考试结束,有个女生哭着找到老师:“你不是说中子质量这些不用记吗,考试都用上了……” 我想假如那个好心的女老师不告诉我中子质量,我肯定也下不了笔。 我的高考物理成绩是146。高考总分只超过我报的理想学校4分。 网信的这个通讯项目,实际上是两个功能的集合,其中一个是固定预付费电话,另一个是增值业务。 普通用户安装固定电话,采用的是后付费方式,也就是每月20日之前缴清上月电话费。安装后付费电话一般需要当地户口才能办理。而在橡城,有一个很大的商品集贸市场,在这里做生意的多半是外地人,因为没有当地户口,因此无法安装固定电话。这些外地人通常使用公用电话或者手机,要么不方便,要么费用偏高。 橡城负责这个集贸市场通讯业务的机构叫做集贸区局。它是橡城网信的下属机构。集贸区局针对这个市场做了详细的调查,然后向它的上级,也就是橡城网信分公司申请了固定预付费电话项目。这个项目很急,采购资金是1000万。 此外,另一个增值业务的采购资金是400万。这项增值业务很复杂,目前参与招标的公司都纠缠在这个项目的技术问题上。而华兴所不能满足的两个功能也就是针对这个项目。 那么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橡城的网信公司为了省事,把这两项业务统一招标。而我们这些厂家天天围着网信公司各个部门转,没有过多考虑集贸区局的需求。就像解答那道高考物理题,其实我只要绕过解决不了的一小部分,大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具体操作起来就是,说服集贸区局和张总,由我们公司来实现固定预付费电话,至于那个400万的增值业务,谁愿意上手都行。 而当务之急就是要让集贸区局打个报告,要求尽快完成固定预付费电话。这样说起来,我们是在帮助集贸区局解决难题。 因为平时跑得勤快,集贸区局的局长也算是熟人了。平时像我们这样的厂家,天天和市局的领导泡在一起,很少有人拜访下属机构。集贸区局长对我的拜访甚至有些喜出望外。 我很直接地进入主题:“局长,听说您这边对预付费电话业务需求很急……” 胖乎乎的局长说:“是呀,你不知道,我们做了一个调查,集贸市场有上万个档口档口:在广东话里,档口就是“街头小店”的意思。——编者注不能安装固定电话。因为他们都是外地人。如果有了预付费电话,那就好办了。交了费再打,我管他是哪里人。” 我有些趁火打劫地说:“局长,如果这个业务每推迟一个月,咱们网信会损失多少。” “像这种集贸市场,固定电话是一种信用,有了固定电话,这些人也好做生意。而且这个地方进货出货大多是外地,长途电话多。你可以算一下,一部电话假设一个月收100元,如果能装到一万部的话,我们一个月就损失100万。要是从现在就开始,明年我的收入任务就不用愁了。” 我克制着喜悦的心跳说:“我们公司执行力很强,不出意外,估计在一个月之内就能把这项业务做起来。” 局长露出愉悦的神情问:“啊,真的吗?你们如果真的能在元旦之前把它开起来,我们区局肯定要重重地感谢你们。” 那天晚上,局长非要留我吃晚饭。我满口答应,其实心里很不情愿。我想和青青在一起。我不想前一晚上刚和她缠绵,第二天就这么冷淡。 饭局上局长叫了很多人。我们开始喝白酒。我喜欢在顺心的时候喝酒,而喝醉往往是在比较放松的时候,比如同学聚会,亲友见面。和客户吃饭我一般不会醉酒,然而这天我却放松了。 局长很丑,这是后来一个同事对他的评价。但是我并不觉得,我甚至觉得他很顺眼。对一个做业务的人来说,审美标准在于客户对自己是否和蔼,是否容易沟通,而不是正常人的那种审美观。我和局长喝了很多酒。他们都很豪爽,往往是上一瓶白酒,三四个人拿大杯一分就开始喝。我也不知道我们喝了多少瓶。 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我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差不多三两白酒。我说:“局长,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网信领导。今天我干了这杯以后,可能就醉了。你现在可以把我当做华兴的人,等这杯喝完,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小弟,我所说的话、做的事就不代表华兴了。” 干了那一杯以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隐约记得自己一个人上了出租车,回到酒店,还给青青发短信,似乎是说我醉了,很想她。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青青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然后,她就哭了。 我拉着她的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那天晚我没有给她发短信,也许我就会死在酒店里;如果我不认识她,也许我也会死在酒店里;如果我发错了短信,也许我还是会死在酒店里;如果…… 但是最后我还活着。 有传言说,早几年有一个华兴的业务员喝酒死了。这个消息仅限于圈内,想传也传不起来,因为当时没有网络。 其实有了网络又能怎么样,人都死了。 比如累死的胡新宇。 11月13日,离绝望的11月11日已过去两天。在这两天里,我和女孩上了床,我解决了困难,我喝醉了酒。青青给我带来了鸡汤,但我喝醉了以后什么都不想吃,吃什么都要吐。 我浑身无力,但我很喜欢搂着青青的腰,有时候也摸摸她的胸。摸着摸着我就会睡过去。我就想这样一整天和她待在一起。 中午集贸区局的局长打来电话:“小新呀,身体怎么样了呢?” “昨天晚上去医院,今天好多了。” “年轻人都这样,不会有事的。我们局今天给市局打了一个报告,把当前问题给市局分析了一下。我们要求元旦之前上业务。你看这对你是不是有帮助?”局长说。 我知道我要立即和张总沟通,于是看了看青青。她明白我要走了。 张总的办公室永远气派而宽敞。我很庆幸它对我是敞开的。 我说:“张总,你看两个项目捆绑在一起,操作的时候很麻烦,你们也很累。能否把两个项目分开来?这样简单,也更能显示出各个厂家的优势来。” 张总是什么人,我的意思他应该早知道了。他说:“其实呢,原来我们只想要做这个1000万的项目。不过考虑到明年的计划,于是就把那个400万的加上,一起弄了省得麻烦。预付费电话主要是市场部和下面的要求,如果他们提出一个月内要该项目立即投入使用的话,那么我就有理由把两个项目分开了。我们当然也是要以市场为主。不过,不知道你们公司能否一个星期到货,一个月内就开局。” 我明白了。张总可以把这个项目分开,但区局那份报告还没有到他这里来。不过,报告马上就会到了。 一个星期到货,一个月内开局的条件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