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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处长——副处长 第二部分

   “矮凳桥”系列结集后,老友汪曾祺写了精到的评论。一反学院派的云里雾里,句句点穴,枝经肯綮。汪曾祺认为林斤澜的小说一下子看不明白,让人觉得陌生。这是他有意为之的。他就是要叫读者陌生,不希望似曾相识。这种作法不但是出于苦心,而且确实是“孤诣”。说他常常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无话则长,有话则短。说他小说结构的精义,是打破结构的常规。说系列小说的贯串性主题是人或者人的价值,具体到一点就是“皮实”,也就是生命的韧性。说林斤澜写人已经超越了“性格”,他写的是人的内在的东西,人的气质,人的“品”。得其精而遗其粗。他不是写人,写的是一首一首的诗。朴素无华的,淡紫色的诗。     而林建法主编的《当代作家评论》,也及时地发表了一批新锐的角度各异的评论。评论家各用自己的嗓音唱歌,对林斤澜的“矮凳桥”给予很高的评价。有孟悦的《一个不可多得的寓言——〈矮凳桥风情〉试析》,李庆西的《说矮凳桥》,罗强烈的《矮凳桥系列小说的叙事结构》,李洁非、张陵的《矮凳桥文体》,何绍俊、潘凯雄的《矮凳桥作雾中看——〈矮凳桥风情〉》。     “矮凳桥”系列之后,林斤澜创作了“癔”系列。成书后的《十年十癔》由“十癔”十篇,和“续十癔”十三篇组成。“续十癔”中,《母亲》和《九梦》又各是一个系列。“癔”系列的诞生,标志着林斤澜小说艺术走向极致。其中《黄瑶》《白儿》《哆嗦》,我以为是中国小说宫殿中的精品。中国一个杰出的小说大师铜像,由林斤澜自我雕塑完成。     “癔”系列在题材上,是林斤澜自己1980年前《神经病》《问号》《法币》《微笑》《绝句》《阳台》《记录》的继续,也就是揭示丑恶。而在写法上面,却已高超得多,完美得多。——揭示丑恶,林斤澜要的便是深刻,不是别的,而短篇小说把深刻完成得如此出色,世间并不多见。     揭示丑恶,可林斤澜并不正面展示丑恶本身;倘若正面展示,很可能就不是五六千字的精美短篇了。做到短而有力,必需佳构。林斤澜便把丑恶当作背景,直写人物受到打击之后的精神变形。这精神变形不是几天之后,或几月之后,而是多年或几十年之后。精神变形,便产生语言怪异,或行为怪异,这正是林斤澜要咬住写的。     “癔”系列中有《电话》一文,文前有“梦话”两句:“骂你的嘴里有我的嘴打你的手里有我的手”。意味深长,可谓全书怪异色彩的概括。     林斤澜“癔”系列之外有个作品叫《短篇三痴》,其中之一《花痴》,我以为是“癔”系列“主要”写法的具体而微,是解读“癔”系列的一把钥匙:     花痴     陈素娥女六十五岁生活自理,手脚自如。衣着整齐,梳理干净。每日早晨或傍晚,必须到公园散步,爱上树林背静地方,来回梭巡。遇见单身老头练气功、打太极拳或随意做操,先静默观看,再定睛,出神,眼皮半合,起雾,发光如玉的水色,如水的花色,如花的鼓苞初开……日常简单点就说“花”起来了。其实还是简单不了,这“花”人见人爱,可又人人耻笑。若在男性,是寻花问柳之花,女性则是水性杨花。     一天黄昏,有一男人伸手牵花眼女人走进灌木丛,就地作乐,这位陈素娥顺从不语。     过后,陈的成年子女发觉,报警。警方找来四五个嫌疑人,让陈辨认,素娥茫然。叫她看过来就一个个看过来,然后又一个个看过去。脸上毫无反应,如目中无人,如凝视远方。     警方又把嫌疑人带一个来,单独相对。监视的警方也闪在一边。片刻,看见女人的眼睛定了神,接着“花”起来。换一个嫌疑,同样顺序重复。     案定:“花痴。”     备注:陈素娥的丈夫,五十年代一次肃反运动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说,代表林斤澜小说艺术最高成就的,是“癔”系列之后的《门》。我后来也有同感。我开头没有这个同感,因为领会不了。这是一个抽象小说,用一般的小说观很难去读它。以我的阅读,中国还没有这样的小说。斑斑驳驳,我只能感受到“沉重历史下人的命运”这一主题。在这篇小说面前,我有些慌乱。     林斤澜非常欣赏两首流传千古的抽象诗:“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山上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愉悦,不堪持寄君。”他说,文艺作品的最高境界还是抽象。     对于我的“为什么专攻短篇小说”的提问,林斤澜说,首先与时代有关。五十年代也好,六十年代也好,长篇小说不能回避路线。人物必须是阶级路线上的人物,人物关系必须体现阶级关系。主角是农民,而不是中农,更不能是富农或地主。故事进行,必须体现共产党的政策,比如“农村必须实行社会主义改造”、“集体所有制必然代替个体所有制”等等。长篇小说必须是诗史。     林斤澜说,孙犁五十年代中后期,写了《铁木前传》。这本长篇小说的主人公是个女的,有破鞋之嫌。《铁木前传》偏离了路线斗争。后来挨批了,很厉害。因而孙犁神经衰弱也很厉害,痛苦异常。     孙犁62年在散文《黄鹂》中写道:     “前几年,终于病了。为了养病,来到了多年向往的青岛。春天,我移居到离海边很近,只隔着一片杨树林洼地的一幢小楼房里。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清晨黄昏,我常常到那杨树林里散步。有一天,我发现有两只黄鹂飞来了。”     “观赏黄鹂,竟成了我的一种日课。”     在另一篇《石子》中写道:     “在青岛住了一年有余,因为不喜欢下棋打扑克,不会弹琴跳舞,不能读书作文,唯一的消遣和爱好就是捡石子。”     和孙犁有交往的林斤澜说,观赏黄鹂治不好他,捡石子也治不好他,最后治好他的是拆装手表!把手表慢慢拆掉,又把手表慢慢装好。一遍又一遍,一日又一日,周而复始!     因此,林斤澜认为,短篇不是诗史,容易摆脱那负担沉重的“任务”,短篇相对不引人注目。可以是一个场景,一个横断面,可以避免阶级路线、阶级斗争这些大主题。这倒是个好的避风港。林斤澜早期的《姐妹》《一瓢水》《新生》《惭愧》《赶摆》,在艺术上能引起注意,林斤澜置于“边缘作家”的状态,但作品却成不了“大毒草”。     林斤澜说,当年文艺指导思想是“革命的现实主义和革命的浪漫主义相结合”、“文学加革命”。林斤澜认为文学就是文学,政治就是政治,文学和政治的矛盾,可见鲁迅的《文艺和政治的歧途》。在文艺和政治难于脱离的情况下,短篇小说倒是处于一个“结合部”的位置。可以和政治擦肩而过,可以出彩。     以林斤澜的好友汪曾祺为例。《受戒》《异秉》《大淖记事》在1980年前后,就是“结合部”的产物。叫多少读者如痴如醉,叫多少文人豁然开朗。可在晚年,反而提出“社会效果加美学感情”的观点,走“文以载道”的老路,写了《聊斋新义》。编辑家章德宁对林斤澜说:“倘若不是你拿过来,倘若不是汪曾祺写的,我根本不发。”     林斤澜说:文学界能够走到“回归路”,真是山幸水幸。当年沈从文意气风发,说:“我的神庙中,供的就是人性。”当然,他的遭遇谁都知道。解放后,胡风以为“政治在生活中,无处不存在”,意思是作家的任务,就是写好真实的生活。他的下场是相当苦楚的。到了新时期,邓小平的话有所缓和:“文艺不从属政治,也不能脱离政治”。——时代在进步,慢慢地,文艺界钻出了“政治第一”,实则是“政治唯一”的黑洞。     但,林斤澜说,他已经不能写长篇了:思维定势了。他的思维是短篇小说的思维了。他完成小说,分三部走:一是有感受,二是要思考,三是要表现。他的要爆发的灵感,往往是短篇的感受,没有长篇的感受。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宇宙。”(佛经)林斤澜只能采“一花”、采“一沙”。    “弱水三千,我只能取一瓢饮”,成了这位短篇小说大师的艺术态度、艺术追求。    林斤澜说:“我对世界的认识是:困惑。”又说:“我后来的小说是自画像。”虽然说不清楚,但林斤澜最想把自己说清楚。他说鲁迅的《野草》是直接说自己,而鲁迅的《阿Q 正传》是间接说自己。林斤澜说自己的《门》,就是写自己的少年、中年、老年,自己为什么会活着。现在刚脱稿的《十门》,也是类似的写法。用减法,用传神法,用抽象法。    以上所说,可见林斤澜是个严肃的、独特的、艺术至上的作家。因此,他的作品不被一般读者理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林斤澜一边执着于自己艰难的探索,一边苦恼于读者的“看不懂”。在广大读者面前,他和汪曾祺是两个极端。    具体来说,我个人认为,“看不懂”最大的成因,是林斤澜的艺术观及其艺术技巧。“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宇宙”被他奉为圭臬(我想到《门》);他在散文《榕》中说:“若论艺术,神秘和魅力是女神的两副面孔。”(我想到《溪鳗》)林斤澜便进行极大限度地简洁和集中,夸张和变形。这,会带来阅读的吃紧和滞闷。而且,小说中不可能有热闹的故事。    其次是语言。林斤澜的语言多喻体,巧妙,简练,传神,幽默。他不怎么照顾读者,做好铺垫和过渡工作,跳跃过快,含蓄过度,语焉不详。几个句子放在那里,就有闪烁的感觉。省略主语,公然对抗语法,方言的运用,有时都造成阅读障碍。    他给我的长篇《九间的歌》作序,题目叫“九间前檐”。我的“九间”是房子,“前檐”多好!倘若不是林斤澜,我看会被编辑改成“前言”。他写爬山,有“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喘”句。因他心脏不好,而且患有支气管炎,故换上“喘”字。中篇小说《满城飞花》中有“不似蹊跷,胜似蹊跷,无名之火万里烧”句,化自毛泽东的“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不熟悉毛泽东词,就不能领略林斤澜诙谐之妙,出现不懂。    他在《沈先生的寂寞》中写道:    有的史笔以政治气候为“试金石”,上传下达左右逢源,下笔万言,倚马可待。到了如今,且不说鲁迅先生早年说过什么。眼前出来个观念,政治和文艺不能直接挂钩,或是包办代替。这样的观念竟叫大多数接受了,史笔茫然,笔头生涩,仿佛没有了主心骨。其实那个本来叫做主心骨的东西,是从总务处里领来的,连脑袋也是编了号的头盔。    这样的文字,不是经历文坛风云、上了年纪的人,肯定费解。这里的“史笔”借代个别评论家,量词“大多数”指人,大多数老文艺工作者。“鲁迅先生早年说过什么”,“什么”是什么呢?应是《文艺和政治的歧途》中所谓,政治家要保持现状,文艺家要变革现状等等。那么,“从总务处里领来的”“主心骨”和“编了号的头盔”似的“脑袋”指代什么呢?就是“工具论”中的“工具”,即“驯服的工具”。    林斤澜在《随笔四篇•行》中,写云南佧佤山:    山上没有名山称道的“景观”,穷得精光。有时窄路相逢赤条条“花和尚”,逼近才知是“一丈青”。竹林里有“圣地”,竹茬子上,插着打仇家或求丰收砍来的人头骷髅,一定时节,少女围绕且歌且舞,听听那歌词吧,通过翻译略知大意,足够值得心口扎针。当然,扎到适可而止才好。    “花和尚”“一丈青”分别指男女山民,极好!好得任何词汇不能代替。但,读过“水浒”的人可能要停一停,没读过的就不懂了。“足够值得心口扎针”的“歌词”究竟怎么样?林斤澜藏着不说。再,“当然,扎到适可而止才好”是什么意思呢?上文有交代,林斤澜自己心脏不好,爬山有时“心口疼痛如扎针”。由于“闪烁”,由于“人头骷髅”,读者可能已经忘记了林斤澜的心脏。而且,这里的主语还没变为林斤澜,仍是“歌词”。阅读习惯使读者产生了麻烦。    我以为,“看不懂”,有些是读者的事,有些是林斤澜自己的事。    但,这是风格,这是文体,不可逢迎,不可将就,不可修改自己。    林斤澜对我说:“我的父亲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办学校,办小学;我的一生也只做一件事,写小说,写短篇小说。”    但,林斤澜主编《北京文学》的事,应该说说。写作,编辑,都是文学事业。    多年以来,《北京文学》实行编辑部主任负责制。许多时候,主编只是挂挂名而已。时任《北京文学》编辑部主任兼副主编的陈世崇, 2006年春节对我说:“林老1986年3月正式主编,我做编辑部主任已有一年。我和他早已认识。我1978年进《北京文学》,当年就向他约过稿子。他给我的稿子是《阳台》,当年艺术上是个很好的短篇。”他又说:“文联为什么请林斤澜过来当主编呢?据我所知,一,他是严肃的著名作家;二,他的人缘很好,上下左右、老少作家。特别是‘解放牌作家’,也就是右派过来的,许多跟他很熟、很铁,比如汪曾祺、邓友梅、刘绍棠、王蒙、从维熙、叶至诚、高晓声、陆文夫等等。”    林斤澜说:“我过来之后,跟编辑部明确交代,《北京文学》一要出人,二要出作品。” 陈世崇说:“老林过来之后,即带我到了汪曾祺家,讨教。汪是《北京文学》前身的‘编辑部集稿人’,实是编辑部主任(1950——1955)。因他不是共产党员,所以给了他这个名号。那天,汪曾祺说了一句至今让我记忆深刻的话:‘《北京文学》要把魂找回来。’他说的‘魂’,据我所知,是指李清泉作负责人(1978——1980)时候的办刊精神。”    林斤澜在几篇文章中,写到李清泉发表汪曾祺的《受戒》的经过。那的确需要眼力和勇气!他提出对有潜力的作者,实行“集束手榴弹” 的培养办法。张洁、陈建功、陈祖芬、理由、王安忆、张宇、张辛欣等被推出了。方之的《内奸》、汪曾祺的《受戒》、王蒙的《风筝飘带》、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传诵一时。    陈世崇说:很快,老林组织了一批当时最具活力和最具实力的作家,在颐和园活动,友情牵手,拳拳座谈。汪曾祺、王蒙、邓友梅、刘绍棠、从维熙、冯骥才等十多位作家参加。《北京文学》又是一条结实的航船,破浪出海了。    1995年,陈建功在温州对我说:“那时《北京文学》,林斤澜出思想,李陀操作。”2006年春节,章得宁说:“‘林老出思想’,当然没错。李陀、陈世崇也出思想。李陀很新锐,陈世崇是终审,他得把握。”时为编辑部副主任的傅用霖说:“李陀新锐,他的作用当然也大;但林老有政治经验,他更懂得把刊物办得有活力,又扎实。”    林斤澜说:“每一位都有作用,为刊物尽心竭力。李陀活跃,功劳很大。但编辑部也不是全买李陀的帐,同是工人出身的哥们傅用霖,多次跟他吵。有时两人是娃娃吵,李陀说:‘这要听我的。’傅用霖说:‘不行,我是编辑部副主任!’李陀就说:‘当然要听我的,我是《北京文学》副主编!’这个时候,我都装听不见。我知道他们一会儿就好了。李陀心里藏不住话,但是,几年办刊,凡是我说了的,李陀一概没有异议。编辑部上下没有杂念,完全是为了把刊物办好。”    当时刘恒是普通编辑。他写了中篇小说《本儿本儿》。陈世崇觉得好,扎实,只是开篇进入太慢,再,“本儿”是什么意思呢?刘恒说,本儿是他老家——京西门头沟方言男性生殖器的意思。陈世崇说:“这题目不行,要改。”可是刘恒不同意。陈世崇只好把刘恒前边作了修改的《本儿本儿》交给林斤澜。林斤澜读后找了刘恒,说题目太白不雅,还可能授人以柄。建议刘恒改一改。刘恒改了:《伏曦伏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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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处长 第一部分
• 副处长 第二部分 [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