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味难寻——苜蓿菜

有一种野菜常吃不衰，驴吃，人也吃，这种野菜就是苜蓿。 我们家有三块苜蓿地，第一块在东山阳坡台，第二块在西山陡洼，第三块在南山垴上。由于东山阳坡台离得近，小时候我经常提着柠条篮子去那里剜苜蓿。 每年三月初，春雷滚过，万物复苏。苜蓿刚刚抽出新芽不久，嘴馋的人们就早早地打起了这种牧草的主意。 毛家湾人通常是用手来掐苜蓿，据说用冰冷的镰刀割的苜蓿不香，这似乎跟手撕鸡是一个道理，手撕的肉有种更纯天然的味道，而刀切的肉总觉得藏着股刀刃味儿。 镰刀明明是派不上用场的，可掐苜蓿的人还是要带上它。这也许是出于一种莫名的恐惧的习惯吧。 我小时候带镰刀上山特别小心翼翼，尤其要提醒自己千万别将镰刀扛在肩膀上，否则，脑袋就会有被镰刀削掉的危险。 传说很久以前，毛家湾有一个放驴娃，有一次他带着镰刀上山割苜蓿，那镰刀本来是别在腰间的，走到半山就碰见了一头狼。狼虎视眈眈地要吃人，放驴娃情急之下将腰间的镰刀抽出，高高举起并用尽全力劈下去。没想到狼没劈着，他自己的人头却被镰刀削掉了……每次带镰刀上山想起这个故事，身上总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传说并不可信，或许是大人们为了教导孩子们如何正确使用镰刀而编的鬼把戏罢了。 掐回来的苜蓿要捡去杂草和碎叶（有时候羊粪蛋也混迹其中），然后用清水冲洗数遍，再放入开水中焯几分钟，捞出再入凉水紧一紧，用手挤去水，捏成团状，用葱油炝拌入味后即可食用。 苜蓿菜味鲜美，爽口清脾，是一道很好的小菜。即使它美味，在毛家湾也始终上不了台面，如果有客人来，你端上一碗苜蓿让人家吃，便显得很不尊重人，因为这玩意儿毕竟不是正规的菜，而是牲口吃的料草。可是当下城里的人们大鱼大肉吃腻了，野菜全成了稀罕的座上宾。 苜蓿不可生吃，生吃有毒，这一点，毛家湾人是懂得的，可是牲口并不懂得。 我家二十年前养过一只黑山羊，结果吃苜蓿给毒死了。有人说是吃了带露水的苜蓿才死的。那时候我不明白露水和苜蓿有什么关系，后来才知道，苜蓿有毒，尤其湿润的苜蓿更危险。其实真正危险的是苜蓿那紫色的花。 即使苜蓿颇像某个蒙面的杀手，可它作为菜仍旧有一个明光灿灿的称呼叫金花菜。作为草，有一个魅惑人心的名字叫幸运草。 据说在十万株苜蓿草中，你可能只会发现一株是四叶草，概率大约是十万分之一。因此四叶草是国际公认的幸运象征。印象中，我家东山阳坡台上的苜蓿全是四叶的，西山陡洼里的也是四叶的。感谢上苍的恩惠。 苜蓿越长离野菜越远了，却越长离草木越近了。 草木的苜蓿才是本真的苜蓿。它一生的全部，应该奉献给牲口，而不是那些大胃王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