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长虹梦中影
2014-01-21
上个世纪的上海被称为“大上海”，大上海多少年的也不下完的一场雨，雨中撑伞的聘婷的摩登女郎，是永远生机勃勃的上海的一抹虹影。我们从张爱玲、苏青的文词中品读过金风细雨楼，那些或破败、或堂皇的风流总被无情雨打风吹去，遗落在历史的尘埃里。上个世界的上海，还有一位著名的旅英女作家——虹影——她的名字就好像上海这座繁华都市的浮光掠影，迷人而飘渺。正是虹影——她用嘈嘈切切错杂的琵琶弹奏了“上海三部曲”，她笔下的海派女性传奇，与时代的颠覆、岁月的侵蚀更有着藕断丝连的牵扯。
此刻，那个战争中的东方城市，在虹影的笔下如一片世外桃源，即便是乌云故意压下来，还是会有阵阵海风吹散。从临海的巨轮上下来的女郎永远都是身着欧洲最新款式的毛呢长短大衣和皮衣、高跟鞋，化浓妆，当然，大衣里裹着的永远是做工考究的丝绸旗袍，透露着上海永远的女性气息。“即便是在巴黎已经陷落，伦敦正天天挨德军的轰炸，伦敦牛津街Miss Selfridge橱窗里的最新时装，要七张配给券，连伊丽莎白公主也买不起的时候，只有上海，只有外滩码头，才能在全世界炸弹摇晃中领袖时尚。”
“上海三部曲”之一《上海王》，讲述的就是在这样富丽堂皇的花花世界里一个女人的故事。小说曾被拍成电视剧，我略瞥过几个片段，与小说相比当然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小说里的的小月桂比电视剧中的她更加栩栩如生，她有一种更加极端的美。而情节里面所有的爱与恨，都浸染在上海金闪闪的黄浦江上。
在上海，夜永远是不眠的，是快乐享受的，色彩缤纷的。“四马路上横向十多条街道弄堂，数不清的酒楼、药房、茶馆和书寓，各自挂着招牌，有的将头牌妓女的香艳名字，用红笔书写在大门口透亮的灯罩上……”
小月桂是黄浦江对面的川沙县的农村女孩，她被舅舅卖到最奢华的风月之地“一品楼书寓”做丫头。老板新黛玉嫌弃小月桂嘴大、脚大、人高、胸高的体形，然而这却深得这里的老主顾，也是中兴上海洪门的山主常力雄的喜欢，并一跃成为第一代上海王的女人。小月桂用自己独特的女性魅力吸引大名鼎鼎的常爷，被娶进门的指日可待。
此时，孙中山正在极力拉拢各地帮会势力参加反清革命，黄佩玉被派来接洽上海洪门，却设计陷害常力雄。黄佩玉阴谋得逞，入主洪门，此时，身怀六甲陷入无助境地小月桂只好回家务农。
就这样，一晃六年过去了，反袁战争失败，已经二十出头的筱月桂在老家不甘潦倒，她改艺名筱月桂，带了一个花鼓班子如意班到了上海，渐渐靠近黄佩玉，成为上海演剧界耀眼的明星。此刻，她成了第二代上海王的女人，成为星光闪耀的名流。那时候，周璇在电影里唱红的《四季调》，筱月桂的旧唱片也曾叫多少听众夜不能眠，筱月桂乡土音中那份柔情缱绻更是周璇没有的。
第三代上海王是曾经常力雄的跟班、后来效忠黄佩玉的余其扬，二人在一品楼时结下情谊，这时候小月桂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他。黄佩玉被杀后，两个人放胆云雨交欢，酣畅淋漓。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二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可谁知，当筱月桂让余其扬娶她的时候，却无端受了羞辱，原来一切都只是因为小月桂太强悍，洪门山主家中不能有个比他能干的老婆……筱月桂已经明白她不可能婚姻美满，况且自己最深爱的男人又被自己与常力雄的女人所诱惑，这一切，终于使她明白，永远没有一个人，可以许她现世安稳。
就如余其扬所说“你明白，你是我两个老板最喜欢的女人，两次做我的师娘，又是我少年时一见倾心的女子，是帮我得天下、患难与共的女人。哪一样感情，我都终生离不开你！我没有遇到一个人能让我真正动心的，只有你永远让我动心。”可是，“这个女人，生错了年代，大概自以为是尤三姐！‘人言可畏’？从乞丐不如的地位打出来的人才知道，无人言才可畏，沉默才能杀人！”
不愧是筱月桂，她决心做个女实业家，她才是“上海女王”。当她参与投资的新摩天楼落成时，在众人的欢呼中，上海第一部进口的自动楼梯，把她缓缓带到高处。她脱了鞋子，爬到栏杆外，看到熙熙攘攘的市街，踩在当年让她羞辱的大脚下。筱月桂的奇怪举动被发现，人们冲上屋顶，却已经找不到她。她早就回到底楼的宴会上，被众人簇拥着，她还是像在一品楼那样秀丽，像在理查饭店那样美艳……
印象深刻的是虹影在书中描写的几场性事。第一次是和常力雄事后，小月桂凝神唱了起来花鼓戏：“姐儿啦塘里摘红菱，田岸头上丢条裙。郎啊，郎啊，要吃红菱拿把去，要想私情别起心！长裙短裙爷娘挣，着子你格红裙卖子我个身！”清丽的歌词过后，小月桂满脸通红，直接告诉常爷自己“又想了”。她在常爷这里得到快慰，得到安全感，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而且如此宠爱有加，甚至来不及生一丝厌倦的时候就阴阳两隔……小月桂如狼似虎的欲望即便是在新黛玉的旁观下也依旧不知羞耻。就像后来她旁观秀芳和男大学生的媾合一样，自己似乎了解了新黛玉当时的心情。
还有一次是黄佩玉死后，筱月桂与余其扬在化妆间里的干柴烈火，那次的爆发是几十年的积攒，直到最后余其扬被常荔荔勾引，却依旧知道她不及她母亲美貌半分。
这样一个女子，她风华绝代，美丽妖冶，她的魄力巾帼不让须眉，她周旋于三代上海王之间，最终证明了自己才是上海女王。她要的是什么？千百次的游走或许只是为了寻找一种安全感，可是男人给不了，物质名利给不了，这便是悲哀。成为中国的第一位女实业家又如何，把这个既爱又恨的城市踩在脚下又如何，她始终得不到幸福的婚姻，这就是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是她筱月桂的命运……
“上海三部曲”还有两部是《上海之死》和《上海魔术师》，《上海之死》是写的著名女演员借出演浪漫爱情剧《狐步上海》之机，从港回沪，带着自己的几重目的住进国际饭店，与盟国，日军，汪伪，以及其他方面的谍报人员展开了一轮争分夺秒的情报战。《上海魔术师》是一部暖爱小说，讲述了一个温暖人心的情感故事。三部关于上海并且用上海命名的小说，就是虹影眼中的海上花。
虹影小说中的女人不再是沈小红、黄翠凤这样的小女子，她们玩的是世界大舞台，被赋予新的内涵和意义，这种符号化的形象当然是与上海这个城市息息相关，在这座充满欲望的都市，所有爱恨情仇都不过是历史大海上的一抹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