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不是一个崭新的话题。起码自Facebook崛起,连接就成为这个世界讨论的热门议题之一。六度分隔理论大行其道,社会学家告诉我们,我们不需要几步,就可以认识世界上的一切人。国际关系和地缘政治学者则将连接的问题经济化和政治化,让我们看到这个世界因为连接而产生的力量(例如去年中信出版我所翻译的《超级版图》一书所言)。更有甚者,未来学者喜欢用量子纠缠等更为先进的物理学知识来解释连接所带来的能量,让我们对连接产生更加狂热的迷恋乃至敬畏。
正因连接被谈到的次数如此之多,打开雷默这本《第七感》的读者如我,也肯定是非常挑剔,试想如果在作者充满玄幻的文字中,我如果找不到任何与众不同的亮点,那么这本书于我们又有何意义?
我必须承认,我对作者大量东方智慧的论述并不感冒。但我想东方智慧毕竟对作者十分重要,因为所谓第七感这个概念,正是来源于佛教(或者至少与佛教相关)。当然,在作者这里,第七感是与连接有关的一个借用,他指的是能够透过事物看清连接对事物的改变。这样的看法似乎乏善可陈,但好在雷默也并没有花费更多的笔墨在这里论述他对连接的理解,也没有浪费时间去列举种种连接的例子。毕竟现在这个世界,不懂连接的人,这辈子也不会再懂得连接了。
所以,作者在提出概念之后,连接给这个世界的变化成了他所关注的重点。作者手持连接这把匕首,把国际竞争,全球安全,财富的分配等擅长的几个命题都庖丁解牛了一遍。对于任何一位老手而言,用一种新式武器来拆借老的结构,都不是难事儿。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作者的几个清晰的论点。例如,作为国际关系研究者的雷默认定,在未来的世界,连接就是一种权力,因此谁能掌握这种权力,则谁可以拥有更好的左右世界的能力。所以,作为美国人的他对美国的表现非常不满,甚至表现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姿态——连接正在构筑新的世界秩序,这种新的秩序可谓影响世界的方方面面,如果美国掉队,那么他们这些美国最高级别的智囊又有何颜面呢。
当然,作者最吸引我的当然是新阶层观念的提出。虽然也有很多人会将新的由连接催生的互联网新贵视为一个新的物种,但是作者对这个群体的描述自有独到之处。作者对这个新阶层充满着无上的赞美,将他们称之为新大陆的探险者,是新世界的创造者,是独立于商人、士兵以及智者意外的新奇群体,但与此同时,这位建制派精英保守的一面也暴露无遗:对于这些黑科技的暗箱操作,他充满犹豫,他有担心这些新阶层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智慧的极限,却忽视了真正的爱。在这个层面上,作者是一个典型的矛盾体,承载着这个世界对新事物的两种对立看法,尚未看到解决的方案,却却仍然在犹豫中前行。
从书中走出来,抬眼看看我们的这个世界,我们会发现作者所描述的一切正在身边发生,而且还将继续发生。如果说微信和Facebook只是连接了人和人,那么这种连接正在向着更深入的层次和角落发展。支付宝连接了消费者,金融机构,商业者,滴滴连接的则是陌生的乘客和人,工业互联网要把机器和机器连接起来,物联网要把人和以及所有的设备连接,更有甚者,马斯克正在考虑将人脑和电脑连接。连接正在改变我们。
面对连接,新的阶层产生,新旧的对立也因此变得更加突出。在中国,很多传统人士将连接所产生的生意视为实体经济崩坏的罪魁祸首,而前者对此从来不屑一顾:不是实体经济不行了,是你的实体经济不行了。
新阶层产生并不是和平的,在很多人在纳斯达克敲钟的时候,很多人却因为衰败和萧条而陷入高利贷和循环债务之中。这证明了连接作为一种武器的残酷性,拥有它的人可以摧枯拉朽,而失去它或者没有它的人则可能陷入可悲的境地之中。
人工智能正作为连接的新形式大行其道。如今,新阶层们正在欢呼和拥抱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但与此同时,他们提出50%的人将失业的看法让这沉默的大多数不寒而栗。就像雷默这样的谏客一样,所有的政策监管者这时候也是充满着纠结,却在竞争的压力之下,不得不选择前行。但问题是存在的,当连接颠覆了这个世界,其所产生的后果,势必需要每个政策监管者负起责任。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只是新阶层的,这个世界是全世界的。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最需要有第七感的就是全世界的政府,而在我看来,这正是雷默写作此书的最终出发点——作为一个出没于各国政要之间的谋士,及时的提醒这些掌权者,恐怕是他最大的责任与成就。
混沌理论当年曾大行其道,我们着迷于某只蝴蝶煽动翅膀或许会引发的海啸,并且将其神秘化,但新的时代,随着连接的深入,越来越庞大的数据开始能够支撑我们研究这一类事物的相关性。是的,以前我们只是大概可以猜测,而如今我们可以证明,这就是连接所起到的作用。连接是社会的大趋势,是不可阻挡的,而且从长远看,它势必是有利于我们的,但是对于连接所带来的任何外部性,我们的确都需要保持一定的警戒。乐观是必然的,但多一点谨慎,总是没错的。
从这个角度说,第七感,说到底是一种对未来负责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