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是很多年前看的。
喜欢毕淑敏是因为《昆仑殇》,但那之后她的东西很少读,不大喜欢她的文字风格,铺天盖地极端文学化的语言,难以消受。《拯救乳房》因其书名的惹眼和对哗众取宠的东西的反感,更是不看好。奇怪的是,虽然对毕淑敏的文字习惯不习惯,却一直挺喜欢她这个人——这可能是读此书的原因吧。
一读,却被吸引了。
心理学博士程远青从海外归来,受一家制药公司的资助(其实是个商业阴谋),面向社会招募乳腺癌病人,组成心理治疗小组。招募来的人形形色色。
退休校长岳评。岳评自己并未患乳腺癌(这是违背小组原则的)。她的女儿28岁时死于乳癌。女儿自打患病,便和原本亲密无间的母亲疏离了,隔膜了,陌生了,仇视了。岳评加入小组是想要解此心结;
鹿路。一个可怜的私生女,为救深爱着的(单恋)患尿毒症的同父异母的三哥,不惜卖身,乳癌术后仍操此业;
花岚。没有秉承经济学教授父亲的资质,嫁给了一心想留京的父亲的学生。利益婚姻几无爱情可言,花岚时刻担心丈夫会背叛自己;
研究生周云若。清纯无邪,高傲冷漠,却游走在自卑与骄傲的两极。乳癌手术的前夜,她将处女身给了男友,却绝决地与男友分手。术后休学再复学,除了拼命读书,就是不断寻找男友,再弃之,成为惯性——为绝望寻求解脱;
卜珍琪。小城市市长和市剧团团长之女。成长和仕途,都步步为营,心机和胆识皆了得,却在即将步入正司级时,查出了乳癌。卜珍琪身上最大的悲剧却是,她“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幼儿园时的卜珍琪,天真无邪地抖落了母亲的私情;
安疆。旧时代官吏遭冷落的大老婆之女,解放初期参了军,在女兵训练队一应女兵金银铜铁各就其位嫁完人后,剩给安疆的,唯有政委。嫁了政委的一生,安疆命里只有政委,没有自我;
应春草。下岗女工,家暴受害者;
成慕梅(成慕海)。男扮女装,决意与狗一起自杀的人格分裂者。开朗、健谈、风趣、善解人意的成慕海;阴郁、孤僻、落落寡合的成慕梅。其实是一个患了乳腺癌的男人,小说的神秘气息,亦多缘于ta。
这些命运天差地别的人,携带着各自复杂难言的经历和对死亡的深深恐惧,汇聚在了一起。小说却不因此零乱或松散,也不缠绕或臃塞,而是肌理清晰,引人入胜。迥异的人生经历,不乏撼动人心之处。八个癌症患者,除了应春草显得单薄些外,其实个个都可做主角,都可衍生出一部独立的作品。其他一干人等,像心理学博士程远青,小组副组长褚强,隽永生物公司总裁吕克闸,干休所木所长,都有声有色。
毕淑敏太过文学化的文字习惯,依然,但由于故事的密集和速速推进,以及故事本身的悲惨、诡异和曲折,不容徐缓、纤细、放大地去抒发,文字表面的铺张大受约束,内里的功力反倒让人感受颇深。
至于说对这部号称“国内首部心理治疗小说”的“心理治疗”功效的认知和认同,则要大大地保留意见。小说中所能看到的治疗方法,无外乎真诚地敞开心扉,勇敢地面对等等——维他命而已。这些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特别是既往的命运吗?而命运未改,心灵真能得到拯救吗?
述说、聆听、理解、信赖固然功勋卓著,但《拯救乳房》仍显得对于“心理治疗”的结果的过于理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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