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友谊其实等同于爱情
2013-05-09
王小波是很久以前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他说这是他大学时代最喜欢的作者，尤其是《黄金时代》，读完先会疑惑它的存在意义，但想通了却是甘畅淋漓的回味。在他的鼓动下我曾经翻过这本书，没几页就放下了。原因很多，一是我当时迷恋的是华美的辞藻和忧伤的文字风格，而王小波的书太露骨，也太邪佞；二也许因为自己当年还是个扭捏的“大家闺秀”。当时我还和朋友打趣，他之所以那么迷恋王小波，是因为这本书是他在黄金时代——大学岁月里的意淫宝典。他笑而不语，只说我还太年轻。可是，文学不是没有界限的么？我嗤笑不以为然。
几年后当我再一次有机会翻开这本书，静下心来看完，也确确实实的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包含太多东西：关于荒谬冷漠的时代，关于年轻却被时代压抑着的人们，关于那些讳莫如深的人性。。。。。。对我来说那个年代太久远也太陌生，我不了解文革时期，缺乏亲临感受的经验，也没有对历史材料认真考究过。我只能从王小波邪佞的言语里，解读陈清扬和王二的故事。
《黄金时代》的情节很简单：没有偷汉子的女知青陈清扬被人们称为“破鞋”，她很委屈，最后却还是偷了下乡知青王二，成为了真正的“破鞋”。王小波对王二和陈清扬这对年轻的知青男女的性格形象塑造得很微妙，冲突而符合环境特征。
王二正如陈清扬描述的是个恶棍，一脸流氓相，总是胡说八道，用“伟大友谊”来诱使她发生关系。他是个沉默的人，即使被队长、军队长侮辱刁难，都选择了沉默，而沉默代表默认。我觉得他辩证思维很有趣，先列出推翻别人误会自己所需的论证，再一一否认它，得到的结果便是：间接的承认这些荒谬的错误的真实性，不认可却接受，这种矛盾的思维方式令人有些压抑。但王二的服从却仅仅是表面上的，他背地里还是会反抗，或者是让罪名背负得理所当然。我觉得他是个明白的人，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于是干脆说服了自己接受所有罪恶。与陈清扬那段感情纠结他亦如此，他从未否认，所以当上面要求他写交代材料时，他巨细无遗的坦诚所有。却回避了他和陈清扬之间那些纯粹的、近似于爱情的情节，因为“那离了题”，又或许，他刻意的隐藏是因为那一切不为人所理解。
而陈清扬则是截然不同的人，她倔强，漂亮并且聪明，她的女性形象与那个年代显得格格不入。和王二不同，她不畏抗争并为此坚持，内心深处却又是臣服于世间的规矩。她痛恨别人给自己贴上“破鞋”的标签，但她既然接受了王二的伟大友谊，便要以更伟大的友谊还报他。在陈清扬心中，“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陈清扬自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清高，她认为和王二之间的交往不涉及爱情，所以自己是清白的。而当最后她发现爱上王二后，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恶，因为这和当初为了伟大友谊而做出的奉献不一样。爱上王二的陈清扬，内心终于不再无辜，堆砌的武装便溃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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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王二和陈清扬是否就代表文革年代大环境下的缩影，可我相信王小波在这两个人的情感纠缠里没有太多矫揉造作的情节，他们的分开，不仅仅只是告别彼此，而是告别他们的黄金时代，告别那个荒诞的时代，更告别所有的罪恶。。。。。。
也许，再严酷残忍的惩罚，都不及内心认罪的那刻所感悟到的痛苦。
最后，我相信自己所理解的：伟大友谊其实等同于爱情。
摘抄文中一些非常喜欢的段落~
1、我和陈清扬在蓝粘土上，闭上眼睛，好像两只海豚在海里游动。天黑下来，阳光逐渐红下去。天边起了一片云，惨白惨白，翻着无数死鱼肚皮，瞪起无数死鱼眼睛。山上有一股风，无声无息地吹下去。天地间充满了悲惨的气氛。陈清扬流了很多眼泪。她说是触景伤情。
2、陈清扬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3、那时节她穿着棉衣，艰难地爬过院门的门槛。忽然一粒砂粒钻进了她的眼睛。这是那么的疼，冷风又是那样的割脸，眼泪不停地流。她觉得难以忍受，立刻大哭起来，企图在一张小床上哭醒，这是与生俱来的积习，根深蒂固。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
4、陈清扬说，她去找我时，树林里飞舞着金蝇。风从所有的方向吹来，穿过衣襟，爬到身上。我呆的那个地方可算是空山无人。炎热的阳光好像细碎的云母片，从天顶落下来。在一件薄薄的白大褂下，她已经脱得精光。那时她心里也有很多奢望。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的黄金时代，虽然那时她被人叫作破鞋。
5、她不想爱别人，任何人都不爱；尽管如此，我吻她脚心时，一股辛辣的感觉还是钻到她心里来。
6、这就是所谓的真实。真实就是无法醒来。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在世界上有些什么，下一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走上前来，接受摧残，心里快乐异常。
7、“陈清扬说，到那时她还相信自己是无辜的。甚至直到她和我逃进深山里去，几乎每天都敦伟大友谊。她说这丝毫也不能说明她有多么坏，因为她不知道我和我的小和尚为什么要这样。她这样做是为了伟大友谊，伟大友谊是一种诺言。守信肯定不是罪孽。她许诺过要帮助我，而且是在一切方面。但是我在深山里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彻底玷污了她的清白。”
8、“陈清扬说，那篇材料里什么也没写，只有她真实的罪孽。
陈清扬说她真实的罪孽，是指在清平山上。那时她被架在我的肩上，穿着紧裹住双腿的筒裙，头发低垂下去，直到我的腰际。天上白云匆匆，深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刚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打得非常之重，火烧火撩的感觉正在飘散。打过之后我就不管别的事，继续往山上攀登。
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软下来，挂在我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部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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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扬说，承认了这个，就等于承认了一切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