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特回归线
2008-06-10
for 上海壹周
《布鲁克林的荒唐事》是奥斯特从后现代叙事的极地向愈加温暖的传统叙事的一次回归。从开头“我在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去死。有人建议布鲁克林”,到结尾“像任何活着的人一样快乐”,小说的故事框架清晰明了,透出奥斯特小说中少见的温暖气息。
身患癌症的中年男子内森·格拉斯显然选错了寻死的地点,布鲁克林不啻是清静的反面。在哈里·布赖特曼的书店里偶遇了近七年未见的外甥汤姆后,内森撰写的《人类愚行大全》——一本“把我作为人的漫长而曲折的一生中所犯的所有错误、所有失败、所有窘迫、所有蠢举、所有弱点和所有无聊行为统统写进去”(P5)的札记——与奥斯特正书写的《布鲁克林的荒唐事》这小说本身一样,找到了贯穿整个故事的线索。
汤姆曾以开出租车谋生,“他在寻找一条能获得某种机缘的路,在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之前,他没有权利把自己从桎梏中解脱出来。”(P22)偶然性是奥斯特小说中反复出现的主题之一。对于出租车司机,“每个目的地都是任意性的,每个抉择都是偶然而定。”(P26)同样出于偶然,他遇见了哈里·布赖特曼,一个旧书店老板,一个“正在变老的纽约同性恋者”。
身份的嬗变是另一个明显的奥斯特标签。“我们大多数人往往从一个自我跳到另一个自我,竟不知我们自己是谁。”(P115)哈里·布赖特曼其实原名哈里·邓克尔,曾因参与伪造亚历克·史密斯的画作而锒铛入狱。出狱后,身无分文的他不得不与岳父达成交易,接手了这家旧书店。由此,《布鲁克林的荒唐事》进入了群像阶段。内森对餐厅女招待的暗恋,汤姆和BPM的单恋,对“生存饭店”的想象……奥斯特描绘了一幅彼此交错、彼此救赎的小人物的众生像,而小女孩露西的出现令小说踏上了一段寻找失落父母的旅程。
驾车北行的佛蒙特之旅因为露西的可乐计谋搁浅,生存饭店之梦和哈里的突然去世又引出了另一个欺骗和复仇的故事。当小说纷繁复杂的多线索叙事归于平静,内森和乔伊斯的爱情尘埃落定之时,奥斯特巧妙地安排了内森一次险些致命的心脏病发作,以他的新生作为小说的结尾。“大多数生命在消失。一个人死了,所有痕迹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得无影无踪。”(P283)病床上,虚惊一场的内森产生了一个写作“生命传记”的想法,“让死者在文字中死而复生”。
“但现在还只是八点钟,我在明亮的湛蓝天空下沿着大街漫步,我很快乐,我的朋友们,就像任何活着的人一样快乐。”(P286)这也许是保罗·奥斯特最温暖的小说结尾——“当你感到情绪黑暗低沉时,就应该写喜剧”,奥斯特如是说。但这喜剧却分明有着悲剧的前景,46分钟之后,第一架飞机将撞上世贸中心,这喜剧仍是喜剧,只因为悲剧还没来不及上演,只因为现在还只是八点钟。
或许,真正的慰籍是故事,是小说,是书本。“永远不要低估书本的力量。”(P284)回归传统叙事的奥斯特这一次不怕把观点写得太过明白。“当一个人有幸生活在故事之中,生活在一个想象的世界里,这世界的悲苦也就消失了。只要这故事不断延续下去,现实也就不再存在。”(P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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