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宾》:一个惊悚故事
2010-04-03
《女宾》是波伏娃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也是我读的第一本她的书。该书的自传性质为许多人津津乐道:故事中的三角关系是波伏娃、萨特以及奥尔加三人之间关系的写照。现实生活中这段三人行的故事究竟如何收尾,我没有去细查,不得而知。不过这是文学史家们的事情,而我也不是那般刨根问底八卦精神十足的读者,何况小说毕竟是小说,不能简单地对号入座。
《女宾》在形式上,还是偏传统小说的写作手法,第三人称叙述,尽管有大量的对话和独白,但远不像杜拉斯笔下的人物呓语那般迷离与难懂,当然也不像最传统的小说那样一个劲的“他说、她说”般死板。全书对外部坏境的描写很少,情节地点的转换过程基本被取消,侧重展现心理上的各种微妙变化。事实上,我认为波伏娃文学才华的表现之一正在于通过人物的语言就能构建起一部如此丰富而丝丝入扣的小说,尽管她也许并无意像萨洛特一样做任何形式上的创新。
《女宾》首先是部爱情小说。是否能够稳定而和谐地维持两女一男的三角关系?这个挑战虽然可能失败,但是却值得尝试。萨维埃尔,也就是小说题目中的女宾,正是那种“致命的女人”,她在主人公弗朗索瓦丝眼里即迷人却又高傲和自私。应该说,弗朗索瓦丝在开始阶段一直认为局面是可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但是随着她的男伴皮埃尔对萨维埃尔的兴趣越来越浓,她也感觉到了威胁在不断临近,皮埃尔离她越来越远。尽管作为知识分子的她出于某种尊严竭力控制,但是嫉妒却变得越发强烈,萨维埃尔这边也是如此,她嫉妒弗朗索瓦丝拥有皮埃尔的爱,两个女人的嫉妒转化为仇恨,互相争斗,最终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波伏娃将本书献给奥尔加,很有份挑衅的意味,但《女宾》肯定不只是爱情故事那么简单,否则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魅力。归根结底,它还涉及到一个身份的问题,一个人在世界中的存在的问题,这一点不必去做存在主义的庸俗阐释,单是小说里就多次提到了存在这个词。小说里,弗朗索瓦丝对萨维埃尔是有强烈的占有欲的,一方面她希望给予后者幸福,另一方面也无法容忍后者完全自由。其实皮埃尔对萨维埃尔的感情也未尝不是为了给自己控制力开具证明,所以当萨维埃尔与Gerbert走到一起的时候,皮埃尔嫉妒而至愤怒。萨维埃尔没有出现之前,弗朗索瓦丝和皮埃尔如双生花般互相依存,互相定义。当皮埃尔逐渐脱离这一共同体,以个人的名义去追求萨维埃尔的时候,弗朗索瓦丝感到了自我意识的破碎,她甚至要通过萨维埃尔才能到达皮埃尔的意识。这种陌生的状态使她感到恐惧,物是人非后必须让一切回到原来熟悉的轨道上来。萨维埃尔是个抹不去的他者,永远提醒着弗朗索瓦丝那些嫉妒、仇恨与背叛,永远压制着她的自我。如果爱情不是自私的,那就不是真正的爱情,如果意识不能排除异己,它也就永远无法确立。正如小说一开始引用的黑格尔的话,每一种意识总是要寻求另一种意识的消亡。一个必须杀死另一个。
波伏娃对女性心理的剖析深刻而残酷,细腻却又不矫情。阅读《女宾》是一种比较特别的体验:从平静中开始,渐渐走向一个令人震动的结局,伴随着女主人公的矛盾与挣扎,就像听到玻璃一片片破碎落地的声音,直到等到那一句话,一行字,那决绝的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