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斯视角下的经济学方法
2013-12-26
1 经济学的定义
罗宾斯开篇就对当时普遍流行的经济学的“唯物主义”定义(认为经济学研究的是物质福利的原因)提出了挑战。举例来说,管弦乐队成员的工资就不能被理解为有助于增加“物质”福利。亚当•斯密所提到的“非生产性劳动”也是基于不生产“固定或实现在耐久物品或可卖商品上”而下的定义。然而这一点受到很多现代经济学家的诟病。同样是伦敦学派的坎南就主张将类似乐队成员的劳动也归为“生产性的”,并将经济活动区分为“经济的”和“非经济的”,后者包括了增加非物质福利的活动。罗宾斯进一步指出,这种生产性并不是来源于物质生产,也不应当用间接促进听众进行物质生产来搪塞,而是根源于这种劳动得到的“估价”。而坎南的定义忽略了经济主体在经济活动与非经济活动间的选择问题,可见物质福利这一定义无论怎样修正,都是不能完全容纳经济学问题的了。由此,罗宾斯敏锐地从“稀缺性”切入,将经济学定义为“把人类行为当作目的与具有各自不同用途的稀缺手段之间的一种关系来研究的科学”。如此,不仅仅物质由于稀缺性而被定价,其他非物质的目的(如闲暇)也是稀缺的,人们必须在约束条件下配置有限的时间和手段,在达到一种或另一种不可兼得的目的间进行抉择。
正如罗宾斯所说,在一个学科的形成之初,仅仅是由于某种现象的需要应运而生,定义的问题并不存在。而倘若这个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学科的发展方向就无法确定。在这本仅一百多页的小书中,有近五分之一的篇幅花在了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上。而如果没有第一章,也就无法将经济学研究领域放到一个统一的框架之中,后文的方法论也将成为空中楼阁。事实证明,这一定义最终被包括萨缪尔森的《经济学》等的绝大部分教科书所沿袭,其影响力延续至今。
2 经济学的科学性
罗宾斯信奉经济学纯理论将促进对实际问题的理解,相反的,在没有分析判断的情况下,历史归纳法是“最不可靠的预言基础”。在他看来,未来可能影响现在,而过去的则是“永远的逝去了”。相应的,作为居于经济分析中心地位的价值理论也不能单纯借助于历史归纳。换言之,在没有合理依据的情况下,不能认为多次接连出现的现象之间(所谓的“历史重演”)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历史归纳可以发现需要解释的问题,也可以检验答案的适用范围,却只有理论能够指引答案所在。他指出价值理论最基本的假设永远是不同商品的重要性不同从而估价不同,从而衍生出商品需求和互相替代的概念。作为补充,罗宾斯进一步提出“报酬递减规律”,辅以有关市场状况、交易人数和法律制度等的假设,以此奠定均衡生产理论的基础。在基本假设和辅助假设与事实相符的情况下,得到的结果是具有必然性的,经济规律因此“与其他科学规律享有同等的地位”。
罗宾斯多次将经济学与自然科学作类比,足见其对经济学科学论证情有独钟。比如,在谈到假设条件时他指出,与自然科学一样,经济学原理在运用时也需要先考察研究对象的性质,而不是笼统地假设永远是竞争或垄断市场,而这些假设一旦确定,其适用范围是非常广泛的。他承认假设的确定需要考察“历史相对性的材料”,但这些假设却是不依赖于历史条件而具有普遍适用性的。“历史相对性”的观点抓住经济学的辅助性假设不放,就指摘经济学“纯粹是历史性的”,显然没有仔细研究从假设到推论的分析过程。在这种定义之下,恐怕所有的科学都要归纳成历史性的了。罗宾斯不无犀利地说道,这种攻击大约是来自于“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如果承认了经济学法则,便会显示出他们遵循的路线是不明智的”,矛头直指历史学派。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罗宾斯十分强调经济学的抽象演绎法,他并没有走希克斯的老路,而是对科学法则与现实的关联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他的思路是,如果经济学命题的假设和先决条件与经验事实相符,那么由此得到的推论也将于现实存在的事物——而非纯粹的形式关系——相关联。这一点与其他科学学科的命题也是一致的,而与纯逻辑和数学相区别。这样,他又反驳了另一种批评经济学的声音,即,经济学的“经院式”理论是脱离社会现实的。他甚至指出,由于经济学法则所涉及的是现实中实际存在的,而自然科学法则更依赖于推论,因此经济学法则比自然科学更与现实息息相关。
不得不说,罗宾斯在论证经济学的科学性上费尽了笔墨。尽管其对历史相对性的反驳相当有力,但笔者认为,囿于研究对象,经济学毕竟是一门社会科学,它在数理方法上虽然超越了大部分其他社会科学,但毕竟不同于自然科学。就罗宾斯举的例子而言,电子是实实在在被研究者发现 的而非“根据推论而得知的”,反倒是经济学里的效用函数更像是人为构造的 。
另一方面,罗宾斯事实上也承认,由于经济学的理论依据毕竟不同于自然科学,经济学方法与自然科学的方法常常是不同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在这个研究领域中,没有理由认为可以发现一致性”,也“没有理由宣称其研究结果享有自然科学中所谓统计规律的地位”。
3 经济学的价值判断
由于经济学定义、假设和模型本身的中立性,有学者主张在模型之外加上伦理学的道德标准和价值判断。就前文提到的估价和选择而言,相对估价尺度和目的间的选择可以有正确与错误之分。在罗宾斯看来,经济学作为实证科学,研究的是“是”命题,而“应该”命题则完全是规范研究的范畴了。而这一点主要是由于经济学同其他科学分析一样,可以解决“手段”的分歧,但经济学本身的定义和属性决定了它对“目的”的分歧无能为力。
罗宾斯反对价值判断的原因并不是源自于另一种对学科的价值判断,而是完全从经济学自身出发,理性的分析其与伦理学的关系,以及是否能胜任价值判断的工作。
4 结语
罗宾斯被称为经济学方法论实证主义的最后一个辩护士,在处理经济学的科学主义上已经非常成熟。一方面他抨击了历史相对性的观点,维护了经济学在社会科学中区别于史学的地位,另方面他也承认经济学模型和数学理论之间是存在显著差别的。毕竟,数学研究对象是机械的,而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具有主动性的人,我们不得不承认,经济学无法称为自然科学意义上的科学。更难能可贵的是,从科学主义出发的罗宾斯并没有走向科学主义自大症,也没有走向急功近利的实用主义。
关于经济学学科本身,笔者更认同姚洋教授的看法,即“经济学是和历史学无异的学问”,它们的“差别在于,经济学考察小尺度的历史,而历史学考察大尺度的历史。”事实上,罗宾斯自己也在著作中写道,我们无法“赋予经济分析中的刑事范畴以具有永久价值的实际内容”,而无论我们的模型能够多么精准地描述过去,都只可能预测“未来短时期内”的结果。抛开经济学与历史学、伦理学的纠葛,我们所能确定的是,经济学的理论基础和数学工具将为解释社会现象——至少是这一刻的社会现象——贡献特殊而无可替代的作用。
参考文献
[1] 罗宾斯 1898-1984 (Robbins, Lionel Charles Robbins, Baron), & 朱泱. (2009). 经济科学的性质和意义
[2] 张赫城 崔绍忠. (2006). 罗宾斯经济思想中方法论研究评析——兼论经济学方法论研究中的实证主义痕迹.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18(8), 83-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