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和百合一同睡在窗下的床榻上,月光下,她们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百合在雪花手上写下了女书字:“床前明月光。。。”轻轻背诵起整首诗歌。雪花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一直滑落到耳朵。。。
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只有女性才可以成为我最好的朋友,她们的温柔、耐心、母性;她们的善良、软弱;以及我们同在这个荒谬昏聩的世界中感受到的疲惫和压力,让我们能够彼此理解彼此原谅,并彼此依赖。这个天下如过去的漫长几千年一样,依然是男人的天下,无论我们多么努力多么优秀,他们还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主宰我们的命运,这种无奈和不甘,需要每一天在姐妹们的言语中谈笑中闲聊中得到抚慰,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身边这些亲密的同性朋友,我的生活将会变得多么沉默和黯淡无光。
女性之间的爱是忧伤的、柔韧的,也是超越一切的,它不同于夫妻之间的情感,不用于对父母的情感,也不同于对子女的情感,那是精神与精神的纯粹结合。在男权至上的社会里,雪花和百合用特殊的纤细的字迹书写柴米油盐婚恋嫁娶生老病死,她们聪明地知道男人不会也不屑窥视她们的小秘密,于是依靠写在扇子和绣帕上的“女书”,分享了少女的伤春悲秋,为人妻为人母的劳累与艰辛,韶华老去的寂寞和悲伤。一个女子若是没了她的“老同”或者“义姐妹”,若是不会使用这独一无二的“女书”,她的一生就会像千千万万她的同胞那样毫无预兆地开始无声无息地结束。
然而我的爱也是善变的,容易烦躁的,读着雪花和百合的故事,眼前慢慢浮现出多年前一位好友小苏的身影。她是个多愁善感思虑深远的姑娘,我却常常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奇妙的是我们这一对性格迥异的组合常常能发旁人不能想之奇思,在对方的纵容下,任思绪上天入地四海遨游。那种还未张口就被道破心意的默契,那种疯狂无所顾忌的畅想,多少年了,我始终只在小苏身上见过。。。但我们的情谊却破裂得异常彻底,如一开始那般猛烈,小苏去了巴黎几个月后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不断地抱怨,抱怨男朋友、老师和学校,抱怨昂贵的物价糟糕的交通,抱怨我总花无谓的钱买回根本没有升值价值的旧邮票。我清楚知道小苏的弱点,她不能忍受不完美,因此不能原谅别人更不能原谅自己,过去的时光里,我很热忱地一次次劝解她开释她,鼓励她像我一般生活,凡事随心所欲,不要苛求,我以为这样对小苏是好的,可以把她从泥潭中解救出来。。。很多年后我才发现,其实我是在勉强小苏成为像我一样的人,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标准苛责她,而不能体会她的无助和痛苦。后来我变得无比不耐烦,几乎是将小苏残忍地推出了我的生活。。。就像百合将雪花推出了她的世界。
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经不同的平原和草地,最后有幸相聚在一起,也许汇成更壮阔的水面,共同向终极栖息地海洋奔去;也许只是短暂地交融,滋润过彼此之后又要各分东西。雪花和百合能够原谅对方,带着深刻的爱继续生活下去,那是她们的幸运;而我的小苏,从此没有再联络过我,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