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阻挡黑夜》
在我看来,悲伤这个东西,要抑制,要扼杀,与其允许自己嘶喊哀号,让悲伤把自己击倒在地,更好的办法应该是拿绳子将它捆住,让悲伤自己击倒在地,除非你需要面对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站着比躺着好,而且最好不要往下瞟。
我母亲是一个太广的命题,太阴暗,太绝望。
从那时起,死亡这个概念变成露西尓的一部分,一个断层,或者说一个印记,擦不掉的,就像后来出现在她手腕上的粗线条圆表纹身一样。
不管他身在何处,在女人的怀抱也好,在长桌子前和朋友们举杯言欢也好,或者开着车带着挤在后座的孩子们抄近道也好,不管在哪里,是的,终究,他都是孤身一人。
汤姆是一份被他父母转化为礼物的哀伤。一份很占地儿的礼物。
时间是个筛子,让记忆做自己的选择。
写作到达不了任何彼岸。
一位称职的母亲很快会包围我的精神世界。
我请你们原谅,我从来没想活着。
耻辱会流出毒液杀死语言,除非乔装改扮才能说出真相。然后,耻辱会刨开绝望和厌恶的温床,越掘越深。
我看着她的背影,她显得如此纤瘦、脆弱、不堪重负。突然她转过身,对我微笑。露西尓就这样变成一个小物件,马马虎虎重新修补粘合起来,但事实上确实无法修复的易碎品。记忆中所有我母亲的形象里头,无疑这是最让我心痛的一副样子。
生活的回声偶尔从远处传来,她在朦胧中且听且行
他们在远处,像是与当下的世界隔离,任凭谁也无法触及,T他们的情绪被严格监管,被抑制,被调整。
她挣扎着给我们呈现她最好、受摧残最少、最不疲惫的一面,她挣扎着保持生命。
潜移默化的力量,这是我们所需要的,要在无声无息中让沉默和孤独的围墙坍塌下来。
哭,任何时候都来得及。
如今我生命中唯一感到痛苦和愉悦掉事情。无望的日子一天挨过一天,没有方向,散成碎片。
我们是鲜活的生命,她能感觉到,我们的生活没有让步。
只要一天累死累活,剩下的懒散都是有保证的。
露西尓以她彻底的沉默,对抗周遭的骚动。
今天的玛侬拥有这样一种睿智。睿智的另一面,是属于她自己的伤口。
若干年后,我自己成了母亲,我经常会想到我曾经让自己的母亲遭遇了怎样的折磨。
这是一场战斗。是向着光明而行的漫长而缓慢的回升,是难以置信的壮举,是惊心动魄的生活教材,是重生。
有那么好些年里,我在别人面前总觉得我的母亲丢人,并且为这种羞耻心感到羞耻。
我是一个太漂亮的孩子,并且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精神病是非常严重的残疾,对普通人如此,对艺术家亦然。
露西尓一直悬着,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脚底下的空洞。
我没看到她的悲恸,没有看到她的绝望,我关上门,动作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