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常常感叹阿子的读者里高段位者很多,很遗憾,我自是不属于这种。那只好以一个前实习生的视角,写点杂七杂八的琐事。没有什么高深的观点,连劲爆的八卦也提供不了。><)
2008年,小清新教主苍井优穿上和服,在日剧《料理仙姬》中出演了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年轻老板娘。除了年轻偶像的光芒,对食材的敬意、对传统的恪守,种种奇妙而温暖的情怀默默流淌在这部短短的日剧中,滋润了我几个月的生活。
时间是最不留情面的贼。三年时间不长不短,却将很多事情悄悄改变。那一年,向井理还是一个在各类剧中默默打酱油的悲催新人,演的也是最怀才不遇内心憋屈的大师兄。那一年,追着剧集看的我还没有和阿子混熟,也没有机会了解她作为厨子的隐秘身份。
想来,那时的我肯定做梦也想不到,后来自己会成为阿子的实习生。更想象不到的是,在阿子姐姐温和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炙热的江湖老厨子的心。
在成为阿子的实习生半年之后,我第一次有幸来到胡子和阿子的家。那是蔚秀园一间42平方的两居室,进门的右手边就是厨房。当我摸索到门口的时候,饭菜早已准备好了。那一顿饭给我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虽然只有三个菜,但是这三个菜里有饱含了鲜红汁水的苋菜,还有阿子自己点的豆花。豆花柔软的身体,要在蘸水中打一个滚才有滋味——这也是我一次尝到豆花的贵州吃法。
阿子的那篇《鸡豆花汤》,大概就写于那顿饭前后吧。因为我清楚记得,在我用筷子和勺子胆颤心惊地捞着豆花的时候,还和胡子与阿子讨论了招待奥巴马的国宴。这顿四菜一汤的国宴,其中的汤,就是鸡豆花汤。算起来鸡豆花是豆花的一个变种——只是比豆花还要麻烦得多。然而,这样一道费事费力的菜,阿子也亲手实践。这篇不足两千字的小文章,粗看不起眼,却默默包裹了数不清的精力和心血。
阿子很多看似毫不费力的美食小文,都站立在这样声势浩大的体力和脑力运动之上。某次收工回来,和阿子一起去鼎泰丰吃昂贵的小笼包。席间阿子已经流露出要写汤包的意图。然而真正看到这篇文章,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阿子前往台湾,在美丽的宝岛吃到了比鼎泰丰的18褶包子还要多一个褶的“点水楼”蟹粉小笼。
于是在那一篇文字中,上海、武汉、台湾的小笼争先登场,更有来自家乡的童年记忆在其中穿针引线。然而阿子在写下“中华汤包”的题目时,仍然有些诚惶诚恐,怕自己无法驾驭这样庞大的题材。其实以她哲学博士的出身,再写一本《厨房里的哲学家》也完全没有问题。但阿子的笔下每每诞生的,只是一两千字的小文章,而写这样的一篇小文章,往往还要先预支一周的时间翻看旧纸堆。于是写面条的文字里,会引述《齐民要术》;写鱼生,会提到《太平御览》;写新麦的篇章,也会援引元代书籍的论据。诸如《唐五代敦煌饮食文化研究》等学术书籍的名字,在阿子的文章中,也时常客串出场。这种兢兢业业的严谨,一方面源于她对于文字的敬畏,而一方面,则源于她对食物和厨房发自内心的爱。
这种爱延伸到很多领域。在作为实习生打酱油的接近两年时间里,我跟随阿子一起看过很多展览。但觉得她看得最高兴的一次,还是在首都博物馆的一个清末出口瓷器展。展出的大部分瓷器都是实实在在的餐具、茶具。和我一起看展时,阿子已经是第二次参观。然而她的兴头却丝毫没有被这种“剧透”所影响。如果我能再“《知音》体”一点,大概会仔细描摹她想象这些盘啊、碗啊盛上她自己做的饭菜的内心活动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阿子最喜欢的男影星当属日本的堺雅人。虽然堺雅人大叔的笑容确实非常治愈,但我非常怀疑,能笼络到阿子的心,还是因为他在《南极料理人》中演了一个厨子——在电影里他不仅变着花样做各国料理,最后还在艰苦的环境里研发了一回碱水面。而继堺雅人之后,阿子的“新欢”,不是别人,正是《料理仙姬》中的“大师兄”向井理。
当然,当年的憋屈大师兄,如今终于扬眉吐气熬出了一片天。然而,我对他的印象,却永远停留在那部充满了美食的日剧。尊重食材、恪守传统,要真正做到这些,即便在重视文化传承的日本,也并不容易。在《料理仙姬》的最后,包括向井理在内的“一升庵”众人,仍然无法避免在商业大潮中低头认输的无奈结局。而在以动车速度前进的中国,很多有关厨房的琐碎小事,更是早已被飞奔的人们抛在了脑后。正和《料理仙姬》单用一集描绘用稻草煮出的喷香米饭一样,阿子也在《灶下书》为木炭、杵和臼留下了专门的篇幅。这些为原先的人们带来无尽舌尖愉悦的厨房成员,已经彻底退出了现代人生活的舞台,也将一些庖厨的快感一同带走。在阿子的文字里,我读出了她对这些龙套演员的默默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