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行禅师一起生活
——记《太阳，我的心》
文/张素闻
《周易》中已有“道在日用而不知”，为什么那么难以知“道”、达“道”呢？
想起一则耳熟能详的禅门公案，源律师问大珠慧海禅师：“和尚修道，还用功否？”
慧海禅师曰：“用功。”
问： “如何用功？”
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
问： “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
大珠慧海禅师曰：“不同。”
问：“何故不同？”
大珠慧海禅师曰： “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 ”
这是一则掷地作金石之声的公案，须索与计较几乎是常人最常见的心态……没有时间专门去禅修乃至闭关的都市人，会特别想在生活中修行，一则不浪费时间，二则勘验功夫；但是，什么是生活中修行的入手处呢？百种须索千般计较的人们，怎么操作才算行在正路呢？要是路上荆棘丛生乃至危石耸立，如何办呢？越南高僧一行禅师的这本《观照的奇迹——太阳，我的心》以及《生活是最好的修行——来自心上的答案》或许提供了最便捷简要的方法与地图。
大约二十年前，在法国倡导“步行禅”的一行禅师的书曾经由河北禅学研究所的明尧老师以及明洁老师一起翻译到了中国，那时候的篇章以散文的形式出现，字里行间饱含着无限柔软的智慧和诗意的慈悲，读者极容易被一行禅师的文字般若打动，而他文字中智慧的力量也不知不觉渗透到意识中，使阅读成为一种放松与禅观——这是初读一行禅师的经验。
今天，由博集天卷在线状书局出版的这一款新书，则在结构和设计上做了了更多的修改和加工，使原本散文化的篇章剖开成若干章节，修行的前行、加行与理路，也似乎更加清晰而理性。
“在静坐中让心止息片刻，心会变得清明”，这样的经验应该人人都有，即便没有盘腿，没有观呼吸，就是静静地，让身体放松下来，心也会渐渐清明起来；“禅修，就是去观照并且随顺所有的细微之处”，而这，就是生活中修行的关键之处了。意识犹如河流，流淌是其必然，“觉察内心生起的所有思绪、感受和情感——看它们如何生起、停留，然后消失”，但是，人们通常不愿意这么做，一是习惯于拣择，会迅速地在生起的思绪、感受和情感上添加爱憎的情感，爱者纠缠，恶者舍弃，至道无难，唯嫌拣择，大部分人都在爱憎取舍中耗费着自己的生命，虽然爱憎取舍的对象各有不同，但是爱憎取舍的模式丝毫未曾撼动。二是不能安然于觉察，不安是心的基本特征，本来只是一个观众，做观众的时候似乎一派聪明，但在观望的过程中，常常忍不住投入成演员或者评委——为境所转是常人最常见的状态，也是不安的典型表现，甚至想尽办法增进自己入戏的成分，似乎为了赢得其他观众的首肯，为了比赛谁点评得更到位，却忘记了——不过是一场戏，因缘聚合才有这场戏，而最初的导演是谁？最终的评委究竟是谁？却来不及思索，也无暇顾及。
“无我”是核心，但是，直白地说出来，你显然不信。为了抵达这样的真实，必须做很多貌似艰难的训练，让觉察相续相接。那么，首先，让我们认识到：觉察的本质既高贵又动人。为了让读者理解这神圣的静默，一行禅师举了很多生活中的例子，比如，如何使洗碗这样庸常的事情显得与众不同意义非凡呢？那就是把洗碗当做浴佛：“当我在洗碗时，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神圣尊贵，就如同在为新生的佛陀沐浴……在觉照中的每个思维、每个动作都是神圣的。”乃至喝一杯茶和咖啡的过程，都可以成为极美妙的禅观，这和在茶馆与咖啡馆消磨半天有什么差别？或许在于其中的专注与诚敬程度，在于这份了了分明的觉知与达“道”。
“禅师只需观察弟子在日常生活中如何击钟、打扫庭院和摆设碗筷，就能判断他的成熟度如何；禅师能在弟子的举止和个性中，看出他的禅修境界。”能和禅师生活在一起该是多么惬意，那意味着时刻有可能得到禅师的耳提面命，进步神速，这本书就给你这样的机会——和一行禅师一起生活，即便只是简单的装帧工作，简单的散步，他也会让你感到其中甚深的意义：“一杯水、一道阳光、一片树叶、一只小毛毛虫、一朵花、笑声和雨滴。若你保持觉知，随处可见到奇迹。每个人都是奇迹的综合体。”这种感觉通常在心情特别好或者是热恋的时候才会有，但是，禅师用这样慈悲的语言告诉你：每一个当下，你都可以感知到诗意与惊奇；每一个当下，都是无数因缘的聚合；每个人，原本具足这样的感知能力；每一个当下，原本如此美妙；只是你有没有善待它们善用它们而已。
“觉知是一种奇迹。当觉照之光燃亮的那一刻，光明会将黑暗一扫而尽，同样的，当观照的太阳开始照耀的瞬间，生命也会以不可思议的实相呈现。”人贵有自知之明，当然，人也贵有知人之明，“知”与“明”就是古老的中国人的智慧，也就是现代人惯用的觉察觉知，只是古人以“自省”“阅人”“观相”“审时度势”“知时节因缘”这样的语汇来涵盖了乾坤，引导着苍生。
无论何种索求和计较，都可以藉由觉知来得到了解与理解；无论何时，认识自己理解自己都是意义重大的事，人只有理解和了解了自己，才能超越自己的种种局限，靠近自由。慈悲的一行禅师在书中详细地写着各种由觉察而有的种种认知，自他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我的爱，你是谁？你能否在一粒微尘和最辽阔的银河中看到自己？而这，从书中可得。读书与实践的过程，就是和一行禅师一起生活的过程，慈悲的一行禅师在此书中很耐心地把佛法中的名相都做了注释，附在文后，使好学的人有所检索，也便于深层阅读与查找资料。《生活是最好的修行——来自心上的答案》则有诸多学修问答，一行禅师以简净雅洁的语言，耐烦地回答着各种各样生活中的问题，稍有耐心的你，慢慢读，必有所获。
慈悲的一行禅师在书中娓娓道来：“当我写下这些句子时，我是在写一封情书。希望我所认识与不认识的兄弟姐妹们，都能够读到这些话语，不论你们处于何等无助的悲惨环境，都可因此恢复力量和勇气。”这份慈悲，亦是我此刻想要和大家分享这本书的感动之一；而《太阳，我的心》这样的书名，即便想一想，就觉得温暖有爱，辽阔无边，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