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这本由美国一位女作家艾丽斯·西伯德写的小说《近月》,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阿贝尔·加缪的《局外人》,两者有很多相通之处,小说都是以第一人称“我”的角度来进行叙述,而“我”的母亲都死了,“我”都杀了人,然后“我”都有性行为用来解压。而不同之处在于,《近月》里的“我”是女性,而且在这部小说里“母亲死了”和“杀人”是一回事,因为“母亲”就是“我”杀的。
小说一开始向我们呈现的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故事:一个中年女人,为了照顾自己年迈多病、生活不能自理、脑子也有问题的老母亲,不堪其负,最后一时冲动杀死了她,让自己解脱,也让母亲解脱。如果故事就这样讲下去,也可以讲得比较耐人寻味,甚至会讲得很深刻,会让人思考这样的生活最终的解决办法应该是什么,并进一步探讨生活的苦难也死亡的苦难。然而,作者却并没有这样讲下去,对于作者没有选择的讲述方式和故事,评论的人是不能给出评价的,我们只能对作者已经给出的方式来进行评价。
作者选择的方式其实比较混乱,她用一种“碎片拼接”和“即景回忆”的方式回顾了小说里的“我”——海伦——过去的种种:母亲精神上的问题,她的胆怯、懦弱、不负责任;父亲的慈爱、逃避和惨死。作者用这些向我们讲述了一个“该死”的母亲的形象,但是她却并没有对此发过任何的感慨,她只是用平静地叙述,既没有渲染对母亲的仇恨,也没有描绘自己的苦难。她没有内心的独白,她的独白全是回忆。而这种回忆又全都是和现实中的种种应景的,在关于现实当中,她仍然没有心理描写,既不悲哀,也不恐惧,既无托辞,也无解释。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行动:和好朋友的孩子做爱,找来自己的前夫帮忙,照常上班做裸体模特,最后在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选择逃亡……
就是在这样平静、混乱、“零心理描写”的叙述当中,我们却会感受到一种很深沉的力量:作者没有写愤怒,但是却写了杀人;作者没有写恐惧,却写了请人帮忙;作者没有写空虚迷茫,却写了找人做爱;作者没有写绝望,却写了自杀的打算……作者没有对人生的苦难着一个字,但是你却可以到处看到苦难,和伴随着苦难的无奈的死亡。有人说,最极致的苦难是死亡,其实这话应该是反过来说:苦难到了极致,只有死亡。而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摆脱——比如小说里“父亲”离奇而神秘的死;而活着,才是苦难的继续——比如小说里“父亲”死后,把“母亲”这个负担扔给了“我”。
村上春树小说《挪威的森林》里写到了一个写“干净的小说”的家伙,他的所谓的“干净”就是没有性和死亡。用这个观点来看,《近月》无疑不是“干净”的小说,因为它写的就是死亡和性。然而,所谓“干净”的小说,往往不会触及到苦难的核心与本质,尤其是死亡,更是探讨人生所不能避开的主题。然而,《近月》又是“干净”的,因为它有着非常“干净”的叙述,虽然这种“干净”看上去比较杂乱。综合起来就是:《近月》用了一种干净的叙述讲述了一个不干净的故事,探讨了苦难,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