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喻与喉舌之间
张喂
最近央视前知名“新闻脱口秀”主播“赵老湿”高屋建瓴,深刻指出“电视媒体天生要扮演一种高高在上、形象威严、政治正确的角色,与观众拉开距离”,并且“是党和政府的喉舌”。我不敢言之谆谆,听之藐藐,于是重翻手头那本被传播学人奉为经典的《娱乐至死》。在纽约学派二手传媒理论家波兹曼的指导下,一个问题以70码的速度冲进我的大脑:我们到底有没有娱乐至死的权利?
在我们这里,媒体确实是作为隐喻出现的。却是以完全不同于作者描述的方式——奥威尔式的死亡被赫胥黎式的狂欢所包裹。
无论在什么地方,政治永远都是最具娱乐性的活动。从庞大的集会、狂欢、呐喊、暴动,到领导人各种隐私的曝光,都是媒体喜闻乐见的主题。但正如在波德里亚的意义上说,海湾战争并没有发生。被遥远的战争故事调动起来的情感,还不如观看艳照门时来的更多。新闻只是构筑一个幻觉的空间,让我们觉得自己如此幸福(抑或相反)。但这个空间没有任何意义。它就像一段传奇故事,与我们的生命没有任何联系的故事,只是一段仅供饭后打嗝磨牙的谈资。在阅读新闻的义愤填膺与付诸实施的拯救行动之间有一条深深地沟壑。更多的人被拦在安全的泄愤一边,永远不肯跨过来。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集权需要媒体,就如同匕首需要鲜血。它斩断了真实与虚幻之间脆弱的联系。希特勒直到死前还相信只有戈培尔能拯救他的帝国——他早已在第三帝国的娱乐幻象里对自己的真实实施了阉割。没有认识到资本的集权对现代娱乐生活的影响的理论只能是二手的。波兹曼所未曾注意的娱乐真相背后的资本垄断集团,在他的资本王国里玩弄着与政治集权国家相同的手段。并且,也如政治集权国家那样,将一切蝇营狗苟都为我所用,成为伟大的信息阶级斗争的一部分。
资本与政治的双向压迫,使得我们的新闻娱乐事业蒸蒸日上。大量的垃圾信息被人为的堆积起来,企图掩盖事实所占有的一小片领域。无数微小到如每年都会泛滥的洪水,经有关部门的放大,成为初夏时节最常见的新闻主题。灾难的伤痛往往尚未化解,新的狂欢主题必然纷至沓来。我们就在刚刚拭干泪水后,加入盛世新闻嘉年华的狂欢队伍中。这是我们娱乐的基本构成——在狂欢的主题下耗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但无论如何,这种被阉割的信息永远都无法满足我们“娱乐至死”的渴望。“企图娱乐致死而不能”的窒息感,让我们不断地在信息的黑洞中寻找一点微弱的火光。尔后,我们的注意力却要么被新的新闻吸引,要么被强大的力量绞杀。这便是“老大哥”的后现代意义,也是后现代“喉舌”的基本特征。
但恕我愚笨,未能在该书中领会更多观点。书中很多处观点都经不起细致地推敲。“隐喻”被作者描述为一种事物与另一事物做比较。在1984年说出这样的话是可笑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断裂,已经被发现了近20年。如果仅仅将“隐喻”停留在“比喻”的层面上,只会显得无比幼稚,更不要提作者所言的“媒体即隐喻”能有多深刻的思想内涵。
并且作者在引用柏拉图对书写的的观点时,认为柏拉图赞扬了书写的作用。但恰恰相反,在《斐德若篇》中,柏拉图以苏格拉底之口深刻地讲述了对书写的不信任:“他们借助文字的帮助,可以无师自通的知道很多事情,但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实际上一无所知……”(手头上只找到张晓朝的柏拉图全集)苏格拉底将书写比作毒药,而作者却用这种观点证明,毒药比语言更接近真理。而这种矛盾的论证又出现在作者关于“数学”的论述中。
概念混淆的地方在本书中随处可见,我也不想再一一列举。总之,若是按书中所言来分析我们的现实生活,那就不仅仅是一个“娱乐至死”的问题,而是受骗致死。反讽的是,这也正是我们面对很多媒体时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