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粉刺,总叫人忍不住去挤它,一股水出来,气也顺了,火也消了,只是脸上的痕再也除不掉了,身上的血嘎巴,总想掀开看看下面的伤,愈合又开启,痛并快乐着,直到成为有碍观瞻的一道疤。
成长总是带着痛,别管是蛹化成蝶,还是扑棱蛾子,丢掉的那层外皮撕扯下的总有血肉,青春期就像更年期,说穿了无非都从一种动物变成了另一种动物,尽管人还是那个人,名还是那个名,但嗓子粗了,腰杆软了,当年顶风尿十丈,如今顺风尿湿鞋,从生理周期到心态举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跳进了马戏团大变活人的箱子,进去跟出来的完全就是两码事。眼瞅着快变了,进去前想带这个带那个,出来再看沥沥拉拉洒了一地,好多东西就这样永远留在身后,再也拣不回来,走过更年期的,留下了欲望,留下了成摞未开封的卫生巾跟太太口服液,走过青春期的,留下了幻想,留下了浑身傻气和满头大包,没心没肺的人丢了也就丢了,咳嗽两声,抖抖衣服继续上路,有人却三心二意总惦记着那点东西,拣是拣不回来了,丢了又不甘心,于是拿个小本挨个记上去,以提醒自己曾经拥有过,记得多了,就成了书,看的人多了,就成了青春小说。
所以但凡青春小说,除去那些嬉皮笑脸男欢女爱的作品,只要严肃点的,总绕不开两个主题,一个是苦闷,一个是愤怒,想想谁丢了东西大概都是这两种心态。愤怒者,揪着生活这个罪魁祸首不放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愤世嫉俗,对着生活拳打脚踢,与周遭一切新生事物格格不入,症状轻的闹腾几年就过去了,重度患者往往不是成了大师就成了犬儒,终生与生活为敌,跟自己较劲,写出来的东西看得人肝肠寸断辗转反侧。苦闷者,骂几句就算了,顶多趁人不备踢飞两块转头,接下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马上就找准了人生位置,并在生活的小水沟里混得如鱼得水,这样的作品,具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生活体验,不会教坏小朋友,也对更多人更具参考价值,《八十四号公路》就属于这样一部小说。
比起愤怒者的作品,苦闷者的更真诚,它不会在其中掺杂过多的主观怨恨,单纯怀念远离的理想,也不会像愣头青一样没心没肺,过次青春像洗了回澡,如果说愣头青们从来不曾迷失过,那么愤怒者则是选择了迷失再不回头,苦闷者却是迷失后再从中走出来,画出一张路线图告诉别人怎样逃生,如果非要说我从这本书中收获了什么,那么就是,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如何才能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作为青春小说,总有个固定的套路,看得多了,刚看个开头就能猜出八九不离十,跟侦探小说似的,最不靠谱那位保准是凶手,我有位朋友猜这东西最厉害,只要青春题材的影视剧,看过开头摸清了人物关系,马上变成算命先生:他最后肯定跟她了,他俩必须长不了,他能发财,他是废物,诸如此类的,看到结尾再瞧,往往八九不离十。青春就是这样,青瓜蛋子第一次找小姐总要花了钱不操,憋得满脸紫青,自己跟自己较劲,别说普通作者,塞林格怎么样,写到这里也绕不开这路子,又比如男主角身边总有位从头到脚完美得一塌糊涂的红颜知己,共同奋斗彼此斗嘴,谁遇上了困难,掏空裤兜也要雪中送炭,碰上点好事却闪得比谁都快,怎么看怎么都是天造地设勾搭成奸的一对,却打死也不往一块堆睡,不抻到最后一页誓不罢休,看得读者直想拍桌子骂娘,就差冲进去把俩人摁一起了,《独自等待》怎么样,说到底讲的就是这么件事。
所以顾城找棵歪脖树吊死了,因为他终于觉得自己的青春期长到叫读者无法忍受,塞林格始终躲在他的小屋里不敢出来,因为他明白自己那个麦田守望者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村上春树不写青春小说改练长跑,饶雪漫郭小四更不用说了,每天在家对火盆烧自己写的书。
我说这个是想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青春不同凡响,但人海拾贝挑来拣去,打开一看,都差不多是同样一兜子东西,实在没什么稀奇。马小军讲了几个钟头年轻时的花花肠子,临了却说他不能确定记忆的准确性和真实性,自己的青春和别人的青春早已混淆,青春就是粗口,青春是暴脾气,青春就是把一切好好的事情搞砸,然后再用一生的时间去补救,青春就是囫囵个不成人形的东西,青春没有与众不同,没有特立独行,没有木秀于林,我们谁都一样,原本是你的糗事,偷偷塞进了别人口袋,本来不属于你的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却从别人那里取来,到头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了,无数少年的脸庞,肖白,高飞,关洋,梁卉,幻化成同一位两鬓渐白的中年人,沿着八十四号公路的路肩玩命狂奔,纵横阡陌的青春汇成一条汹涌澎湃的河流,逝者如斯,百川归海,再也回不了头。
彭浩翔在一本书的封底写着,尘世有几许事可堪动天惊地,还不是去似微尘,所有种种,回头再看,就那么回事,爱欲生死,也不过是些破事儿。正像这本《八十四号公路》,步伐早已迈出,尘土已然飞起,一箩筐的青春,一箩筐的破事,和所有人的青春一样,这里面有汗水,有理想,有爱情,还有一次次碰壁后积攒的满头大包,记录着一个人在经过道路上的跌爬滚打,一次次试图去改变,去把握,甚至去强奸生活的历程,尽管他强奸未遂,到头来反复被生活踢开,但他总是一次次又扑身上来,我想替米兰问一句邢兄,你觉得这样有劲么?老邢气喘吁吁扯着脖子冲我喊,有劲!好吧,有劲,那么这就足够了。
我想说得是,青春这东西,谁也做不了主,觉得有劲,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想说得是,青春这东西,谁也做不了主,觉得有劲,这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会说“青春这东西,谁也做不了主”呢?觉得有劲,也得自己使劲才行啊!不论青春最终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或则你不把它当回事儿——在青春期里有意识无意思的行为都得你自己买单,自己做主!
实在,什么是青春,到头来看破了,也就那么点破事。
没什么好说道的。
我觉得BONO最后那段应该这么说:青春这东西,无所谓谁做主不做主,自个觉得带劲就行。
尘世有几许事可堪动天惊地,还不是去似微尘,所有种种,回头再看,就那么回事,爱欲生死,也不过是些破事儿
真TM真理
还有 其实哪有强奸这回事儿,到最后都是和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