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希腊文φυσικ,原意指“自然”。英文physics,中文翻做“关于物的原理”。万物之理,关于自然界一切的道。这是从泰勒斯和德谟克利特起就开始的科学。
作为一个高考时数学全部填B,然后交卷的典型文科生,我一直有一个觉得不好意思对人提起的爱好,就是喜欢看科幻小说以及一切我能看下去的关于理论物理的科普丛书。前年遇到一个学核物理的高中同学,他提起他曾在兰州的粒子加速器做过点打杂的工作,我兴奋的问他现在世界上最大的粒子加速器是不是就是欧核中心的那个什么什么,他一脸惊讶的望着我——这就是我现在和物理最紧密的接触了。
现在世面上容易买的到关于物理的科普丛书,从我高中时就接触到的第一推动系列,到哲人石系列,在书店翻翻,但凡没看过的都买回来,除了一本《宇宙极问》那满纸的公式让我实在翻不下去,其他都老老实实的啃下来。高中时看的保罗戴维斯《上帝与新物理学》是我引我进入的一本书。就专业性不论(因为我不懂)我觉得很适合对数理一窍不通的人。现在都还记得最后看完的那个中午。下午去上学的时候我觉得世界从此都不一样了。看他的章节题目我就非常感兴趣:什么是生命?整体论和还原论 精神与灵魂 自我 自由意志与决定论 相对后来看的一些书,这是更“软”一点的,偏哲学,思辩一些的一本书。
为什么喜欢看这类的书?这是关于世界一切问题的答案。他除了不能回答“他为什么不爱我了”和“房价什么时候降下来”可以回答人类别的所有问题。而这些问题才是永恒的问题。
S.温伯格的《终极理论之梦》第二章,从一支粉笔为什么是白色的问开来,为什么?颜色和一定波长的光有关——我们高中还学过的。你喜欢的绿松石为什么呈现那么美丽的蓝绿色?因为它的主要成分铜铝酸盐类矿物,这种铜化合物吸收橙红色的光。为什么“有的物质在特殊波段强烈吸收可见光而另一些物质不会呢?答案和原子和光的能量有关。”这样一层一层的问下去,所有的解释都指向物理学。
物理学是现代文明的基石,或许可以把知识分为自然基础学科和社会人文学科,可基本原理层面上的物理问题想开来也会像一个哲学问题:
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
到底有没有“客观实在”?
精神与物理实在有怎样的联系?
生命是有意义或目的的吗?
因果链是可以违背的吗?
有所谓“第一推动力吗”?
有某种意义上的“上帝”吗?
二十世纪以来的量子力学完全颠覆了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幽灵般的量子概率云坍塌成了我们熟悉的经典物理世界。以至于有物理学家提出了本来就不存在量子世界,只存在一个抽象的量子物理描述。物理学家提出假设,建立数学模型,通过实验找到支持,但这一切和客观实在真的有什么联系,想下去会让人陷入不可知论的泥沼。
爱因斯坦厌恶量子物理“月亮是不是只有在你看它的时候才存在?”这多么像经验主义哲学家柏克莱的问题。一棵树在无人看它的时候是否还存在?在量子物理中,观察者或意识(但怎样的精神才可以被称作意识,这又是一个问题)对客观实在造成的影响违背我们的已知经验。经典物理诞生以来的现代科学,渐渐驱逐了神的位置,但量子物理仿佛又为自由意志和不可知找到了容身之处。当然这不是一个人格意义上的神,但是其对于精神和物质的关系足以颠覆我们对世界的很多认识。
有人会觉得理论物理是离我们太过遥远的东西,耗费无数资金的大型强子对撞机(LHC),去把一些看也看不见的粒子拿去撞一撞,撞出一些看也看不见的东西,然后一大堆科学家去研究,这跟我们的生活能有什么关系。可实际理论物理的与现实生活的联系其实比想象中紧密很多。因为这是一切科技的基石。随便举举例子:没有现代物理,我们就没有激光,超市就没有扫描条码得到数据的技术;我们使用GPS定位,也需要用到相对论来修正数据,才能得到可以使用的精度的位置。
看这些科普类的书,完全没有数学基础的我不能说我真的懂得了什么,因为描绘这门学科的语言是数学,我只能从物理学家的浅显比喻,近似的文字描述中去努力的想象着理解。这些书的作者其中不泛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他们用尽可能浅显的语言去描述,因为是科普从书,尽可能的少用数学语言,比如在解释贝尔不等式时,提到一个非数学的证明,作者很循循善诱的写到“理解这一证明需要花一点力气...是值得的。因为这是物理学上很少见的不需要高等数学知识就可以体会到的,但又是非常基本的和强有力的几种概念之一。”(《新量子物理》)——可很杯具的是我仍然没能看懂。其实会讲到的东西都就是二十世纪以来的的那些发现,海森堡测不准原理,泡利不相容原则,狭义广义相对论,EPR佯谬,哥本哈根学派,普朗克常量....说起来我仿佛都很熟悉的样子了。因为几乎每本书都会讲到这些。但是比如每本书都提到的薛定谔的猫,我虽然关于这个思想实验的文字描述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可是我又看不懂薛定谔方程,所以我到底对他知道些什么,实在是很让我丧气。
其实不管物理还是哲学,我都是完全不得其门而入的,但是这种知识,从门缝里透出的一线光,都让我沉迷。门背后到底是个怎样绮丽的世界,每每能够理解一点点都让我得到极大的乐趣。我会在半夜一点跟我更加科盲的男朋友(我也就只好意思在他面前显摆了)兴奋的宣布我看懂了广义相对论(请理科生不要打我)并且非要解释给他听,同时考他上次跟他解释过的核聚变和核裂变的区别。当年高中时我曾幻想找一个学量子物理的男朋友,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逼他把他所懂的用我能理解的语言告诉我了。这是我对物理学的最大幻想。
我想过我要不要写这么一篇东西。因为我觉得像我这么一个只懂加减乘除的人,要谈论量子物理,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就像天生目盲的人无法谈论颜色。(像我看过的那些科普丛书也常常在豆瓣上看到人非常不屑的评论:这本写得不好。但我都觉得写的很好,反正作者都比我懂的多。只要我能看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是获得知识的快乐。看到一个不懂的东西,想要明白这是为什么,是智慧生命的本性,我们从百万年前就开始这样了,并且将一直下去直到灭绝。而在追寻答案的途中,获得的每一点进步,都能得到极大的快乐和引发更多的问题。理性或许有其局限性,这个世界也许从本质上是不能够被理解的,人生或许并没有意义,但是我们仍然要一次次的把石块推到山顶上。刘晓枫谈到灵与肉时的时候提到”以性感抵御死感”,在转瞬即失且永不再来的生命中,追寻一些关于永恒的,普适的真理,可以在某种意义上抵抗人生的虚无。
或者有终极理论或者没有,对于西西弗斯都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