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心理学教科书中,有两个学者的形象特别活色生香。一个是华生,他以他帅气侧漏的外表和老师津津乐道的桃色绯闻著称;另一个就是劳伦兹先生,无论是哪个版本的教科书,都登有他与灰雁的倩影——要么是他在湖里教小雁游泳,两只小雁亲热地啄他露在湖面的脑袋,要么就是他背着手在前面走,一群小雁嘎嘎地跟在后面。每本书选取的照片都不同,跟狗仔队跟拍似的。在这位动物习性学家原生态的研究中,我们得到了“关键期”和“印刻”等重要概念,至今仍无可质疑。
正因为他与小动物的这种亲密而有趣的关系,从前年起我开始着意寻找劳伦兹先生的作品,看看这个老头是否有同样有趣的文字作品——这机会不太高,因为同样有趣的另一个老头皮亚杰(他专拿自己的小孩当被试)却鲜有科普类的作品,在当当上他著作的专业性让人发指。幸运的是还真有,于是最早接触了《所罗门王的指环》(历尽艰辛才淘到),遗憾的是那本只有简单的绘图。《灰雁的四季》是我看劳伦兹先生的第二本书。
作为一个学哲学的,我相信“哲学王”,相信一个真正的自然科学家必然也是一名哲学家,一位出世者必然也是一个入世之俗人,因为人类的智慧在本原上是相通的。真实的东西本身肯定带有善意并有美感。因此我觉得劳伦兹先生这种自然主义的倾向并不会使他成为一名反人类主义者。即使我还没看他的另一本书《文明人类的八大罪孽》,但我料想那必不是一种愤世嫉俗的口吻。果然,他的文字证实了我的假设。
首先他对灰雁的研究是带着最大的善意的。唯一一次让他感到guilty的实验,是他在小灰雁顺风向他飞来时蹲下身去,小灰雁跟着降落,免不了打了几个踉跄。这种善意并不是人类想当然而强加于他人身上的“好意”,而是基于对自然的敬畏而表现出的considerate和小心翼翼。自然研究固然仍以获取有价值的结果为目的,但基于科学伦理,这一切必是在不打破自然原有平衡的前提下——“在人与野生动物有所接触的所有国家里,人类都已经臭名昭著。”
另一方面,在他的客观叙述下的四季的灰雁,可爱得跃然纸上。我也曾经看过其他生物习性学书籍,(我就不举例了),他们也介绍过动物的攻击、防御行为,介绍花期的智慧,但在他们——基于学者固有的自娱自乐——试图不偏不倚的精准描述下,再好的动物的花朵,都让人索然无味,读者会淡漠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而劳伦兹先生的作品,在科学性的同时具有近人性,从而达到了这本书真正的人本学目的:“通过向他们介绍美的东西,唤起那些疏离自然、劳累过度的人对善、对保护有生命的大自然的认识。”
“那么这一故事的读者该是谁呢?我们又该相信谁,希望谁接受它并理解其中包含的信息呢?”劳伦兹先生的呼唤,你们听到了吗?
(BTW,既然在学术书中,作者的译名是劳伦兹,我就建议不要改成“洛伦茨”了;另外P152页,“我们称之为‘烙印’。”这里也有专业的翻译“印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