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几页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就去豆瓣上把以前看过的书翻了下,结果就找到以前看过的这本书的英文原版了,“The Design of Everyday Things”。当时并没有记任何笔记,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英文书不像中文的那样理解的透彻,另一方面可能也是觉得给一本英文书写中文笔记或书评有些诡异,容易暴露内心的虚弱。这本书的内容显然并不是不值得记录,所以今天就来补上这个缺憾,写一些感想--就算是冒着弄巧成拙的把内心的虚弱更明白的呈现出来的风险也在所不惜了。
前几天看到一个报道,说Google自从Larry Page担任产品总监兼CEO后,把设计在公司的地位前所未有的提高起来。作为一家技术驱动型的公司,Page的这个做法是不同寻常的;不过要稍微了解一下Google在近些年的产品发展轨迹,这个做法又显得顺理成章。主要的原因是,不像十年前专做搜索,有一个简单明了的搜索框就好,现在的Google有了漫长的产品线,其中很多产品都是面向普通用户的。而要一般用户感觉一个产品好,高明的技术往往只是拿到候选资格的入场券,以一种自然、简单、美观、优雅的方式来包装技术,甚至于将技术有意隐藏起来去迎合人的需求和欲望(这是Apple所更擅长的),可能更为重要。而后者是外延广泛的设计所要做的事情。
按照诺曼的说法,要达到这样一个好的设计,需要考虑几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可视性、正确的概念模型、正确的匹配,和有效的反馈。按我不严肃精确的语言转述的话,这也就是说,一个好的设计应当让使用它的人能够简单容易的得悉它的基本运作原理(概念模型),外观的设计让人拥有足够明确的信息如何去操作(可视性),操作和对产品的实际影响间有简单易懂的匹配关系(正确的匹配),并且能够及时提供操作后的实际效果以作进一步的改进(有效的反馈)。对于反馈我有一个切身的例子。Barclays 在伦敦提供了一个自行车公共租赁系统,很多当地人拿它来做日常通勤用,游客也经常乐意体验一下。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很方便的系统,也很受欢迎(所以租金今年整整提高了一倍)。但这个系统在取车这个环节上的设计一直很有问题。要用车的人需要到存车处的计算机终端上拿到一组5位密码,然后将这组密码正确的输入到想要使用的那辆自行车的车桩上的面板上(下图的按键1、2、3)。如果输入正确,那么绿灯亮,自行车也就解锁可以使用。输入密码的按键是触摸式的,轻触就可以,然而问题是,按键是否正确按到了并没有任何即时的反馈,只有当所有5位密码都按下并且正确的时候才会有正确的确认,而如果是错误的(红灯亮),我们并不知道错误在哪儿。从而,对一个初次使用这个系统的人来讲(很不幸的,游客使用这个系统的比例并不小),他有很大的机会犯错--轻触式的按键让人不确定是否按到了所以经常会一个密码位重复多次,然后他就会去尝试用指甲或其他硬物去按按键以确保按到了(事实上指肚轻触即可)。这给使用者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也使得我所见到的所有存车处的按键面板,原本美观现在却无一不伤痕累累。Barclays最近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系统简单的升级了一下就将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个升级是,每当一个按键按到的时候,会发出‘嘀’的一声确认--在设计中提供对操作的即时反馈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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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曼讲了很多设计所要遵循的原则和技巧。对于一个并不从事这一行当的外行人来说,这些原则和技巧很有趣,但并不是核心重要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重要的不是去做设计(适当的懂得一些还是很有用的,比如家居设计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而是提高欣赏设计的品味;就像说没有必要人人都成为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但要是我们的文学、艺术和科学缺少了欣赏,那就是我们整个社会的悲哀了。所以我也就不揣浅陋,写一点看书过程中的想法和理解--并不直接是书里的内容。
设计与软件
设计就其本意来讲,是一种组织物质材料的方式。我们有各种的原始材料,设计人员通过头脑的想象和实验,提出一种如何来组织规划这些材料的方式,更好的满足我们的需要。那么,尽管好的设计往往被理解为是更美观却更昂贵的方式,但设计至少在其本意上并不排斥廉价,好的设计完全可以用更节省的方式更好的达成目标;另外,因为设计本身是一种精神产物,它增加的是物质的附加值,而并不增加世界的物质产出。在这个意义上说,设计跟软件有共通之处:设计是有效组织物质材料的方式,软件则是有效发挥硬件能力的方式。它们都是非物质的,却在最终产品的生成上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缺了好的设计,物质材料的使用可能是低效的、粗陋的;缺了好的软件,硬件的发挥也是受限的,甚至是无法发挥的。我们的传统是更加强调物质材料和硬件,但在一个基础原料不缺少的社会里,可能设计和软件所起的作用更加大一些。从更大的角度上说,这可能也是目前的中国称之为“发展中”的部分原因--我们的大城市有了足以媲美发达国家的硬件设施,但在那些不像高楼大厦一样能够直接看到的的软环境的发展提高上,我们还任重道远。
能用与好用
一件能用的产品做出来,一般并不是件难事。但要让这个产品一步步通向更好的道路是越来越艰难的。假如有一个完美的标准,从90%完美到100%完美所要付出的努力,可能远比从10%到90%完美所作的努力大得多得多。其原因在于,越往更好的道路前进,我们所能用的常规的方法就越来越少,就越需要我们真正有意义的创新。作为外行人,我们往往有一个线性的标度,倾向于认为从90%到100%的难度远小于从10%到90%的难度;但作为使用者,我们往往又对即便是1%的差别也很敏感。造成的结果是,真正好的那个产品能够流传下去,但我们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居于第二的产品会死掉-对于1%的差别就可能造成质变(这个1%差别仍然可能是非常难以追赶的)这样的事情我们往往缺少直观的感受,因而离“完美”就总还是差了那么一小步(却可能永远追赶不上)。
做好与做全
好的产品往往并不是全功能的,因为全功能的东西实在是难以设计:设计的难度随着功能的增加远不是线性增加的。当已经有了若干功能以后,再要添加一个新功能,除了完成这个新功能外,会有一个很大的额外负担,即保证原有的功能并不会因为这个新功能的影响而变坏。甚至于,好一些的设计需要考虑,新功能的加入能不能对原有的功能有所提升。这种指数增加的设计复杂性限制了更多功能的加入。所以我们经常会发现,许多引为设计典范的作品,多是对某一个功能的完成达到了极致,却并非因为它可以做很多事情,每件事情只能做到90%的好。与这些严肃的、在某一个功能上有特长的设计相比,国内近些年的山寨作品有一些向全功能发展的趋势。原因自然并不是他们有了原作者都没有的处理多功能和谐存在的能力,而是因为既有功能的简单叠加(能用但未必好用)要远比既有功能的哪怕是很小的提高都要容易得多。
诺曼也探讨了不少关于自动化机器的话题,他认为,”如果人的某种能力可以很容易的被自动化机器所取代,那就表示这种能力对人来说并不重要。“我深以为然。所以就更加急迫的期盼着Google的汽车自动驾驶时代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