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评系转载,原作者曾旻,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在古罗马神话中有一位门神叫Janus,由于触犯了天条被罚到人间,并且被割裂成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各自拥有Janus一半的性格,哥哥总是活在昨天,终日沉浸在过去,弟弟一心盼望着未来,常常期待明天。他们爱上了一位叫玛雅的女孩,有一天哥俩同时向女孩表白,玛雅回复到,你们各自活在一半世界里,一个是昨天,一个是明天,可是只有在你们凝结在一起的时候才是一个完整的人生。于是,天神显灵,让Janus的身体合为一体,而他们俩的脸却分别留了下来,一个望向西方,一个朝向东方。
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也是如此,永远朝向未来生长,也常常回望过去。换句话说,过往的经验无时无刻不影响着我们对于当下的选择和对于未来的计划。而逆境与创伤经验是人类经验中及其独特的一种,它所留下的记忆痕迹与日常生活的经验有着天壤之别。所以,逆境与创伤往往会改变我们的人生轨迹。前阵子看了一本书《杀不死我的必使我强大:创伤后成长心理学》,它让我重温了心理创伤的研究历史,以及人类面对创伤会有怎样的改变。
对于人类心灵创伤的研究始于精神分析鼻祖弗洛伊德,他在19世纪末重点关注一种情绪障碍——歇斯底里症。在弗洛伊德之前,医生对歇斯底里症鲜有兴趣,因为医学上普遍认为歇斯底里症只有女性发病,它源于子宫内血液不能流通而使得女性无法保持理智。但弗洛伊德通过他的临床观察与案例分析,得出了一个新的观点——歇斯底里症源于精神创伤,其根源在于隐藏在潜意识中的创伤。他认为,正是童年早期的创伤体验(常常是性创伤)使得人们在成年后罹患各种精神疾病。
同时期发生的另一件大事也推动了人类对心理创伤的认识——第一次世界大战。在一站中,有许多士兵出现了情绪崩溃而被送往精神病院治疗。一开始人们的态度是认为他们只是不够勇敢或者道德低下。可是越来越多的人持续受到惊吓和噩梦的折磨,人们开始怀疑这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诱因。有人提出了“炮弹休克”来解释这一现象,认为这背后存在一些生理上的变化。而当生理上原因开始无法解释现实时——越来越多没有被炮弹袭击的士兵也开始出现精神崩溃——精神病学家们开始考虑心理因素。
心理创伤大规模被承认和研究始于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越南战争期间,许多越战老兵出现了一系列警觉、回避、闪回等症状,严重影响着他们的生活质量和社会功能,而当时现有的精神疾病诊断手册中没有一种诊断类别能够概括这些症状表现。于是在1980年,DSM-III首次提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诊断类别。随着研究的进展,人们发现不仅仅是战争,生命中诸多的突发事件都可能给我们带来心理创伤,到1994年DSM-IV版中,对于创伤事件的定义也有了更加明确和具体的结论,从第三版中“在人类日常经验之外”的宽泛描述到第四版的“面对真实的死亡或死亡威胁,以及严重损害身体完整性或性暴力。”并且更为重要的是,开始强调个体的主观害怕与恐惧的体验是另一个重要标准。
21世纪以来,美国的9.11,国内的汶川地震,这些震惊全球的重大事件越来越引起我们对于心理创伤的关注。我们对于创伤可能带来的心灵伤害有了更多的理解和认识。而随着积极心理学的潮流,人们开始觉察到,逆境和灾难不仅带给人们以心理创伤,同时也给予人们机会,重新选择、获得成长。正如开篇提到的Janus门神,它作为一种隐喻,暗示着人类面临的任何事物可能皆有两面性。创伤事件可能不仅仅给人类带来压力,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许也是契机,让人们获得创伤后成长。
大约有7成以上的人会在一生中遭遇至少一次重大的生命事件,亲人突然离去、交通事故、火灾、地震、暴力犯罪事件等等。我们谁都不敢确定自己能够幸免与此。Janoff-Bulman(1992)在多年对创伤幸存者的研究之后感叹,在他的临床工作中他所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从未想过这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这很奇怪,我们都知道,生命中的巨大挑战如此普遍,我们谁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可是在深层次的体验中,我们并不接受这一事实。这可能源于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日常生活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平稳而充满控制感。习惯于这样的生活节奏,我们深层的认知中会形成这一信念:我会幸免于难。这是我部分同意最早对创伤事件定义的原因:“在人类日常经验之外的事件”。正是它如此超出我们的日常经验,它带来的冲击和震撼,会像击碎一个花瓶一样,击碎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信念——而这一信念本质上是歪曲的(我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很有可能遭遇创伤,而不是我们相信的那样,我们会免于创伤)。这一信念的破碎,打击人们的情绪和认知,也给予人们一次机会,让人重新认识世界、认识自我、认识身边的人。创伤后成长因此而发生。促使它发生的,正是我们每一个遭受创伤的人,主动权在于自己。
Tedeschi和Calhoun(2004)最早提出创伤后成长,它意味着一种更加丰满、更加充盈、更加有意义的生活。Joseph和Linley(2008)在PTG的概念下,构建了心理—社会反应过程模型,更加全面的详述了创伤后成长的成因,以此发展出一套从创伤中恢复并获得成长的心理-社会的应对方法。这一成果凝结成了这本《杀不死我的必使我强大:创伤后成长心理学》。它基于科学研究成果,整合了认知行为治疗、正念、系统脱敏、暴露疗法等多种技术手段,科学有效地帮助人们学会从创伤中获得成长。
这本书让我获益匪浅;不仅它详述了对于心理创伤的研究历史,也不仅仅在于它清楚地阐述了创伤后人们可能出现的积极与消极心理反应,更在于在本书的后半部分,它提出了诸多应对创伤的建议,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创伤后成长的THRIVE模型,作为一种非常简单易行的自助模式,可以帮助一些有创伤经历,不知如何应对的人们可以自我疗愈。这是一种科学理论体系下创立的治愈模式,非常简单易操作,就像国外正流行的手册化的心理咨询一样,每一步都清晰易懂。而关键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勇气和选择,当我们选择翻开一本书,并选择去行动时,改变就开始了。
作者:曾旻,知乎创伤心理学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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