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有失心症的男人，发作起来场面颇为壮观。站着站着就会笑起来，笑着笑着就会流下泪来。
大概是青春期留下的根蒂，他常在课桌肚里藏三五包烟，一张花手帕，一顶可笑的米奇老鼠帽子。他内心混乱，肉身坚硬，但轻易触碰就会疼痛，如同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噼里啪啦地碎裂，不可收拾。没人知道他所谓的脆弱，他所谓的寂寞与倔强，他所谓的甚至于是，绝望。站在大雨的黄昏里，街角路灯红色怎样闪了一闪，又一闪，映在潮湿的黑色柏油马路面，是冰冷遥远的时光机。
那一年他去过一次山上，许多人一起。那一次还是下很大的雨，爬到半途，能看到那些雾气缭绕的梯田和暗色树林和漂浮在云端高不可攀的山顶。山顶的寺庙里他求了一支签，下山的时候他躲到小树林里，缓慢地抽了一根烟。
那个喧嚣呼喊的阴影怪兽，那个让他不得安宁的魔王，是青春吗？可是为什么，很多很多年已经过去，他平静地喝完一杯咖啡，走过街角，经过超市和邮局，买完一张当日晚报后，会突然心事迷惘，对着这陌生城市陌生的男女老少人山人海冲动地失声恸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