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畸胎物质(teratogens)一般不会伤害到母亲,只会影响到胎儿的发展和成长。致畸胎性的一个例子就是沙利窦迈(thalidomide),这是一种镇静剂,如果妇女在怀孕的某一特定时期服用,可能就会造成胎儿严重畸形。在新生儿部分发展以及细胞成长与修复的过程中,细胞一定要先分裂才能繁殖。这个过程包括把DNA分子分裂成相等的两半,如此一来,每个新的子细胞才会拥有相同的信息。经过这个过程后,所有相同的细胞会占据特定位置,最后变成一种结构的一部分,例如形成一条腿。 图6:新生儿发育图解。在几个阶段里,发育过程会被一些化学物阻断,因此,胚胎就会发展出畸形或其他不正常状况。四肢与器官形成阶段,对于这种阻断最为敏感,很容易就造成畸形。早期和末期阶段的中断,最有可能造成婴儿出生时体重不足或流产。 有很多原因会对发育中的胚胎造成不好影响,但如果化学物干预细胞分裂与成长过程,很可能就会造成毒性效果(图6)。化学物可能和DNA或蛋白质这样的分子相互作用,如果细胞分裂与成长的构成顺序受到这样的干扰,四肢或器官的发育就会被阻挡或变慢。通常是因为服用某种药物(例如沙利窦迈)或其他化学物造成。如果化学物毒性很强,形成发育中胎儿部分器官的细胞,将会被破坏,胎儿会在很早期就流产。到了后期,这种干扰则会导致严重或会致命的畸形。 但当毒性比较轻微时,则会造成不危及生命的畸形,或导致胚胎发育缓慢,出生体重不足。这样的干扰除了造成细胞受损,还会减少能量供应,或是维生素和其他重要媒介物质,像糖与蛋白质细 细胞坏死与细胞凋亡 胞坏死(necrosis)是组织逐渐恶化的过程,可能是化学物引起。某个组织或器官的细胞崩裂,细胞膜裂开,释出里面的内容物。细胞里面有一种结构次细胞体(organelle),也就是消解体(lysosome),基本上这是一个内含酶的袋子,它会分解人体的蛋白质及其他成分。如果这个袋子爆开——细胞坏死过程中,会发生这种情况——细胞和它周边的细胞便会遭到破坏和消灭。因此,坏死的细胞会将伤害扩散到四周,造成发炎 。 反之,细胞凋亡(apoptosis)也可能由化学物引起,这是更精确和更具控制性的细胞死亡形式。这也被称为“细胞计划性死亡”,是一种自然发展过程,像胚胎的发展、癌症与受损细胞的去除,以及蝌蚪的尾巴脱落,等等。这个名称源自希腊文,意指秋天落叶。当细胞因计划性死亡而死亡时,它周遭的细胞并不会受到影响,只有该细胞自己会破裂和消失。因此,那种可能会对组织产生危险的单一细胞,就可以经由这个过程把它除掉。 含量不足,导致畸形。一些有明显阻碍胚胎发育过程的药或化学物,都有很高的致畸胎性,沙利窦迈就是最著名的例子。因此,化学物不一定是要活性的,或是会杀死细胞,才会对发育中的胚胎有危险,因为化学物对正常过程或情况的任何干预,都有破坏发育过程的可能性。 对免疫系统的影响 免疫系统的目的是要保护身体对抗外来侵略者,通常是细菌、病毒或其他被视为是外来物的有机体。我们的免疫系统一般都可以辨认出任何外来物,只要它们的体积够大,像细菌甚至花粉和动物蛋白质。暴露在这些东西下,并不一定就会激活免疫系统,但有些人对它们就比较敏感。我们暴露的很多化学物,通常都太小,小得无法被免疫系统辨认出是外来物。但是如果当化学物或药物及它们的代谢产物是活性的,在跟体内蛋白质发生反应,并且改变它们之后,就可以被身体认出是外来物。免疫系统的这种响应可能建立起一种反应,像发炎或气喘。盘尼西林这种药可以在某些人体内激活这种机制,因而产生几种不同的免疫反应。 化学物影响免疫系统的另一种方式,就是压制这个系统,让它无法正常运作。戴奥辛就是会造成这种影响的化学物,它会干预跟免疫系统有关系或不可或缺的器官(胸腺,这可以制造白血球)。免疫系统被压抑的人或动物,将很容易受到感染。 对基因物质的影响(致基因突变性) 某些化学物可以与细胞核内的DNA或染色体直接交互作用。如果造成改变或重大损坏,就会导致突变,表示基因码已经被改变,以至于从DNA被改变的细胞群取回来的细胞,已经跟原来不一样。如果这发生于精子或卵子细胞上,并且遗传到儿女体内,就有可能造成遗传疾病,例如血友病。 突变也可能造成重大的功能失常,比如罹患癌症、细胞死亡或是分裂后的子细胞死亡。不过,并非所有突变都是不好的,有些可能对细胞毫无影响,只要突变的这个DNA片段并不重要,或是完全没在使用。有时候突变反而可能有益,并会造成细胞、动物或植物的功能获得改善(这就是生物进化的基础)。 致癌性 如果化学物破坏了细胞的DNA,就会在末期造成癌症或出现肿瘤。如果这种破坏和突变发生在DNA分子的重要区域,或是像致癌基因(oncigenes)这样的特定基因,细胞分裂的管控可能就会受到影响,如此一来,细胞就会不断重复分裂,无法控制,结果就会出现癌症肿瘤。 这个过程有几个步骤,和细胞内DNA的交互作用或破坏,会导致肿瘤,但只有在细胞分裂和破坏被表现出来时才会出现,也只有在细胞分裂无法控制时,才会造成癌症。不过,在这时候,会有一些保护机制发挥功用。DNA损坏也许可以修补,或者,如果损坏太大,也许会展开细胞计划性死亡的过程。身体就是用这种方法除去已经遭到破坏的单一细胞。只有在这些过程无法激活,或是负荷过重时,才会造成肿瘤。 化学物还有其他方式可以造成癌症,而且不会直接伤害到DNA。例如,有些化学物会刺激细胞成长与分裂,有的会发炎,有的会妨碍DNA修补过程(在我们的细胞里,DNA不断遭到破坏,因此一定要加以修补)。有些种类的石棉会致癌,但它们不会直接破坏DNA。在被吸入后,石棉纤维会长年留在肺细胞里,不断造成发炎,最后生成肿瘤。(图7) 图7:细胞内DNA里的信息被利用及转移进入蛋白质的过程。如果某种化学物是活性的,而且会破坏组成DNA密码的A、C、T或G等基本特质,就会导致突变并有可能产生癌症。 中毒的诊断和治疗 中毒可能有很多种形式,可能是某种药物剂量过高造成的急性中毒,或是一再重复(长期)暴露在低剂量的某种化学物下,例如长达数周或数月,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毒性效果。其中有些中毒情况可以治疗,有的无法治疗,要看所涉及的物质而定。有很多物质的急性中毒,有方法可治疗,一些医院的急诊部门对此也有一套标准急救作业方法。我们会在后面几章里进一步讨论,但现在先说明一些原则。 如果已经知道毒物的性质,那就可以立即展开治疗。如果药物或化学物是由口进入,确认病人是在清醒的状况下之后,可以用水洗胃,也许可以在毒物被吸收之前,把它洗出;或者,也可以给病人催吐剂,让病人呕吐,把残留的化学物从胃中吐出。不过,如果病人吞下的是腐蚀性毒物或溶剂,或者病人昏迷不醒,就不可以这样处理,因为这可能会伤害到食道,或是会让毒物进入肺,造成伤害或窒息。另一种方法是给病人服下活性炭,它是很好的化学物吸附剂,可以吸附比它本身重好几倍的化学物。另一种吸附剂陶土(fuller’s earth),可以吸附大量油脂。 如果知道病人吞下的是哪种化学物,刚好手边有解毒剂的话,就可以先让病人服下,例如乙醯对氨酚碇。 是不是要使用解毒剂,要看剂量超出的幅度是否已经达到危险程度。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需要使用解毒剂。解毒剂的使用已经有几个世纪,其中最早提到的是荷马史诗《奥德赛》,诗里提到奥德修斯服下“黑根白花野草”(可能就是雪莲),用来保护他自己免遭妖妇色西(Circe)下毒。而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古代中国就有炼丹士提炼解药。 古柯碱如何发挥效应 古柯碱有局部麻醉的效果,可以让施用的部位暂时麻醉,借由把神经的穿透性转变成钠离子,从而阻断神经脉冲的传送。虽然古柯碱已经不再用在这个用途上,很多新的局部麻醉剂都是以古柯碱的化学结构作基础制成。 古柯碱会对脑部产生影响,引发安乐和幸福感觉,这是因为它会增加脑中多巴胺(dopamine)和5羟色胺(5-hydroxytryptamine)两种神经传导物质的含量。 多巴胺对于制造愉快感觉的脑区尤其重要,古柯碱会阻断多巴胺再回收进入神经中,使得更多的多巴胺可以留在脑中与受体作用,产生兴奋愉快的感觉,这可能就是古柯碱会上瘾的主要原因。南美印第安人体验到的那种减少饥饿与疲倦的感觉,就是因为他们嚼食的古柯叶能够阻止神经传导物质正肾上腺素(noradrenaline)的再回收。 古柯碱的中毒症状 这种毒性综合心理效应和重要器官及组织的效应。当古柯碱的摄取量越高,上瘾者就会产生妄想、幻觉,感觉皮肤上好像有东西在爬。上瘾者可能还会变得对某样东西特别执著,或是出现痉挛。而古柯碱的生理效应之一就是会造成血管收缩,结果减少血液流进组织,发生这种情况时,这些组织,比如心肌,就会缺乏氧气和营养,造成永久性的伤害。心脏和肺可能受到影响,导致胸痛和呼吸困难。如果用鼻子吸古柯碱,古柯碱对血管的这种效应,将会导致对鼻组织的永久损坏,所以,古柯碱毒瘾者一定会有流鼻水和不停吸气的情况。 不断吸食以及增加古柯碱剂量,将会对心脏造成极严重且永久性的损坏,形成心肌病变、心律不齐,还可能导致心脏衰竭,也有可能发生中风和急性心脏病,而因为流进肾脏的血液减少了,也会影响到肾功能。 海洛因 海洛因是从吗啡转化而来,吗啡则从罂粟萃取,已经被使用几千年之久。公元前4000年《埃伯斯纸草文稿》中提及,当时苏美人已经知道并使用罂粟这种植物。古希腊毒物学家迪奥斯科里斯(Dioscorides)可能是最早描述如何制作鸦片的人,公元50年,他在他的《药物论》(De Materia Medica)里如此描述:“这些人负责制造鸦片……他们用刀子做上星号……从头部外侧划开,用手指将渗出的眼泪般的汁液盛入汤匙中,不久之后再回来,会发现又渗出厚厚的一滴,第二天也有。”迪奥斯科里斯在这里描述的是划开罂粟头部的技术,让含有鸦片的汁液慢慢流到外面,而且可以一再采收。目前,在种植罂粟的一些国家当中,还是采取这种这种收割程序。从罂粟种子荚流出的那种汁液,含有各种生物碱(alkaloids),其中最重要的是吗啡,但另一种很相近的化学物,可待因,也在其中。 巴拉塞尔士把鸦片溶于酒精,这就是所谓的鸦片酊(laudanum),可以用来作为止痛剂,减轻疼痛。鸦片也用于帮助入睡,以及治疗腹泻(吗啡仍然用在这项用途上)。由于贸易和侵略的结果,鸦片的使用扩大到整个中东地区、欧洲部分地区以及远东。鸦片制成酊剂时,用口服食,在中国甚至制成糕饼,这使得鸦片大为流行,且出现很多用途。鸦片被广泛用在医疗用途或享乐上,有很多作家和诗人都有作品描绘这种情况,例如英国作家汤马士•迪昆西(Thomas De Quincey)在他最著名的作品《一个英国鸦片服用者的自白》(Confessions of an English Opium Eater)就有精彩描述。 不过,在烟草和吸食烟草引进后,吸食鸦片的风气也跟着开始。在中国,1644年禁止抽烟后,人们就开始抽鸦片。在吸进鸦片的烟雾后,吗啡的成分就会进入体内,快速抵达肺部,比经由胃和肠吸收更快速。中国吸食鸦片的人数太多了,到了17世纪末,约四分之一的中国人都在吸食鸦片。英国东印度公司开始供应这样庞大的需求,完全不顾中国政府的反对,双方的紧张关系终于导致1840年爆发了鸦片战争。鸦片的贸易继续进行,而且数量还不断增加,但是,当鸦片的使用开始在其他国家成为问题之后,它的出口就遭到制止。在英国吸食鸦片的人数同样大为增加,到19世纪中叶,英国人的鸦片消耗量达到每人平均一年使用数克。但一直到了1920年,“危险药品法案”才限制鸦片和吗啡及古柯碱,只能由医师开处方或由有执照的药房供应。 到了19世纪早期,鸦片的主要成分吗啡,被德国的赛特纳(Wilhelm Serturner)分离出来,并且发现这是很强力的止痛药和麻醉药,能够帮助入睡。他借用希腊神话梦之神摩非斯(Morpheus)的名字将它命名为吗啡(morphine)。 接着在1874年,伦敦圣玛莉医院的佛瑞德利克•皮尔斯(Frederick Pierce)和他的研究小组从鸦片中再分离出二乙醯吗啡(diacetylmorphine),这种新药的效果更强,德国拜耳公司最后把它上市,商品名称就叫海洛因(heroin)。但不久后发现,这种药的成瘾性远远超过吗啡,很多国家因此禁止使用。种新化学物之所以效力更强和更有成瘾性,原因在于它更容易进入脑部。因此,当上瘾者注射海洛因后,海洛因会进入脑中,造成比吗啡更强力的“快感”或“亢奋”。 尽管海洛因在上市后,它的使用受到诸多限制,但它现在已经成为最主要的滥用药物。海洛因可以吸食或注射,它的吸食法被称作“追龙”(chasing the dragon),就是把海洛因放在锡箔上加热,透过一根管子吸入烟雾;注射时,通常先把海洛因溶在水里,这会造成更强的兴奋效果。 在英国,每年有几百人因为过量吸食海洛因而死亡,登记在案的使用者约40 000人,但有些调查统计则推估,经常吸食海洛因的人数有270 000人之多,每位成瘾者可能平均每天吸食750毫克,很多海洛因上瘾者因为注射针头而染上C型肝炎。海洛因大部分都是非法制造的,通常会先加以稀释,或是加进其他东西,然后再拿到街头出售,贩售的海洛因可能加进葡萄糖、白垩、面粉或爽身粉,其中有些物质不能溶于水,把这种悬浮物而非溶解物注射到体内,会破坏血管。 海洛因:吗啡的化身 用嘴摄取吗啡时,它会被送到肝,在那里可以进行代谢,减除它的大部分活性,若是把吗啡注射进入血管,它会绕过肝,所以效果会较强。 在这两种状况里,只有约20%的吗啡剂量进入脑中。海洛因是吗啡的衍生物,但比吗啡更容易溶于脂肪。药物为了想要进入脑部,通常要能溶于脂肪,而不是溶于水。所以,海洛因极容易进入脑部,而一旦进入到脑中,它的一部分将被转化成吗啡,并和脑中受体交互作用,所以大部分药效是出自吗啡,而不是海洛因本身。海洛因就像是特洛伊木马,掩护更多吗啡进入脑中,使它的效果更强。 吗啡与类似的药物会与鸦片受体结合,这种受体存在于脑部或其他组织中。存在于脑中跟疼痛以及情绪行为有关的区域里的这些受体也会和脑内啡(身体内常见的一种神经传导物质)结合,抑制名叫P物质的化学物释放,因此自然有助于减少疼痛感。吗啡属于一种催动剂(agonist),也会和同样的受体结合,并产生相同效应,减少疼痛感。 和脑中区域[负责情绪、记忆及行为的脑区的边缘系统(limbic system)]的受体结合,也许就跟成瘾有关,有几种鸦片受体可以跟这种药物结合,并且会造成略微不同的效果。 海洛因的毒性效应 对这种药明显上瘾,或是产生倚赖,这就是它的不良副作用。对于从来不曾摄取过海洛因的人,刚好可以达到愉快或“亢奋”效果的分量,其实并不特别具有危险性。但如果一再摄取这种药导致对这种药上瘾、依赖和产生耐药力(请参考下面的讨论),结果就会增加这种药物产生毒性反应的可能性。由于耐药力而增加摄取量,结果可能会导致呼吸受压抑,降低脑部对二氧化碳的敏感度,在睡眠期间可能造成呼吸终止。其他拥有压抑效果的药物,像酒精,如果和吗啡或海洛因一起摄取,可能会加剧毒性效果,药效还会导致便秘,造成一些敏感体质的人气喘等等。 儿童主要的铅暴露来源是含铅油漆,这可能存在于老旧房子中,在20世纪初期,美国的贫民区便曾因此出现儿童大规模铅中毒的情况。这种油漆的铅含量可能高达40%,结果造成一些严重的铅中毒事件,甚至仍然发生在最近的英国。欧洲联盟1979年在英国格拉斯哥(Glasgow)进行的一项研究显示,10%婴儿的血中铅浓度超过300微克/公升。在去除含铅油漆时,会产生灰尘,如果被摄取或吸入,也会是铅中毒的来源之一。儿童尤其容易受到伤害,因为他们的摄取量会比成年人多出5倍(从肠胃吸收),他们正在发育中的中枢神经系统也比较容易受到铅的伤害。 1991年,在全面检查现有的资料后,美国政府把儿童的血中铅最高容忍浓度,减少到100微克/公升。美国疾病管理中心指出,如果超过这个浓度,就有对儿童的发育造成不良效应的危险,像智商变低、成长缓慢、听觉敏感度降低;成年人血中的铅浓度如果超过这项标准,就有可能出现高血压。在英国,血中铅浓度的容忍度则定在250微克/公升,但很显然的,在低于这个标准的浓度时,就会出现一些铅中毒的轻微症状。像这样轻微的症状很难检测出来,三个单位(医学研究会、皇家委员会以及卫生部)分别评估英国的这些资料,认为对铅效应的这些研究并不充分,而所研究的案例也未得到证实。不过,这些研究报告还是被公布出来,目的在显示出铅对儿童的影响(表4)。我们应该记住,至少在一些发达国家,环境中铅浓度(以及血中铅浓度)已经降低,而且还一直在降低中。 在英国,不会在工作时暴露于铅的人,他们血中的铅浓度平均至少在50微克/公升。这种浓度的高低,绝大部分要看人们住在什么地方,因为这关系到铅的来源,像水中的天然铅、铅水管、当地的金属工厂等等。血红素合成的生化变化,在血中铅浓度超过100微克/公升后,就可以检测出来。成年人血中铅浓度从1000微克/公升开始,就会出现严重的铅效应,像肾脏受损以及脑病(脑部受损),不过这还要看暴露时间的长短。有一段时间,800微克/公升的铅浓度是英国允许的浓度上限,但这已经大为降低,尤其是因为儿童的敏感度的关系(表4)。 目前已经确实知道的是,在暴露到一定程度时,铅就会对我们很多人产生一些生化效应,像产生血红素的酶生产量受到部分限制。这些效应当中,有些也许跟暴露者的健康没有关系,而且也不能视为毒性效应;这是因为人体有保护机制,可以提供部分保护。 表4:铅毒性对儿童的影响 血中铅浓度(微克/公升)影响 100成长、智力、听力发展缓慢(*) 200神经功能改变 400血红素的产生减少 600腹绞痛 700贫血 800肾受损 850脑受损 1,300死亡 注:以上的铅浓度只是近似值,暴露时间的长短,也是造成中毒效应的一个重要因素。 *铅毒性对智力的影响一直遭到质疑,不过,最新的研究指出,儿童血中铅浓度低于100微克/公升时,智力就会受到影响,同时,血中铅浓度和智力确实成反比。科学家发现,血中铅浓度从10增加到100微克/公升时,智力跟着降低。 这和喷射飞机的原理很相似,喷射客机的发动机可能有两个或更多,但万一其中某个发动机发生故障,单靠一个发动机,也可以正常与安全地飞行。在明白了铅的真实危险性以及铅的来源后,我们就有可能把铅的暴露程度减少到不会产生毒性。 目前还存在而且有时候还会造成中毒危险的一个铅来源,就是部分化妆品以及从印度等国家进口的草药。 铅中毒症状 铅在无机状态时,比如铅盐,按照剂量高低,会造成多种反应。对消化道的一般反应是造成疼痛(腹绞痛)、便秘、腹泻、呕吐,有时候关节处也会疼痛(痛风),手臂、腿或双手会觉得虚弱无力[垂腕症(wrist drop)],这是神经受到影响的缘故。有时候也会出现头痛和眼盲,另外还会出现心神不安的情况,严重的话会造成精神失常。慢性暴露会造成肾脏的伤害和功能异常,导致肾炎,也可能肾衰竭。 铅会进入体内的红血球,并因此对红血球造成破坏,干扰血红素的制造功能,导致血红素流失,并因此失去血红素运送氧气的功能。缺乏血红素的结果就是贫血,并因此造成疲累感、无精打采、脸色苍白。只要铅暴露浓度减少,这些症状就会改善,但对肾的伤害(周边肾炎)比较严重,也许无法复原。 案例:太多罐头食物 1845年,约翰•富兰克林(John Franklin)爵士率领由两艘船和129人组成的探险队,前往加拿大北部寻找大西洋北部到太平洋的“西北航路”。这两艘船被困在冰板块中,最后消失无踪。1846年,其中三个死者的坟墓在毕奇岛(Beechey)上被发现;1988年,他们的尸体被挖出来进行分析,结果检测出很高浓度的铅,显示因为铅中毒而死。这些铅从哪里来的?探险队的两艘船上带有可以食用好几年的食物——全都是装在罐头里。当时罐头是通过焊接封口的,焊料中含有铅,这可能就是铅的来源,而当他们以吃这些罐头食品为生时,就造成更多船上人员的死亡。 铅中毒可以很容易检测出来,一旦检测出来,就可以加以治疗。检测方法有好几种,从简单地测量体内铅浓度,到检测血中一些特定的生化标记(生物标记)。铅会干扰血红素的产生,这种代谢异常的情况也可以用来当作检测工具。铅中毒的治疗方法,就是除去铅来源,可以使用螯合剂(chelating agent)和铅结合,并把它排到尿液中,然后再排出体外。 铝 1988年7月,20吨的硫酸铝被意外倒进一处已经处理好,即将可以被当作饮水的贮水池中。一位代班的司机把一整车的硫酸铝运到英格兰罗尔摩市(Lowermoor)无人看守的一座污水处理厂。这一车的硫酸铝被错误地倒进贮水池,结果造成康瓦耳郡(Cornwall)坎福镇(Camelford)的居民饮用被铝严重污染、酸性很高(pH 值3.9—5)的饮用水。有关单位延误通知大众,也没有及时发现和解决这个意外的源头。据报道,镇上饮用水的铝浓度高达620毫克/公升。饮水中如此高的酸性也溶解了水管中的其他金属,例如铜,这使得问题更加复杂,从居民家中水龙头流出的水,不但有很高浓度的铝,其他金属的浓度也很高。 镇上居民抱怨水的气味难闻,后来陆续出现各种症状:肠胃不舒服、皮肤出现疹子、关节疼痛、喉咙疼、记忆退化,以及鱼类大量死亡。这次意外污染事件发生后,两个委员会评估各种信息后提出的总结报告说,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累积的铝浓度已经达到会造成伤害的程度,受暴露的居民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健康问题。 不过,其他的研究却发现造成伤害性影响的证据,但是其中有些研究仍遭到批评。在意外发生几年后发表的一篇研究报告指出,被当作研究对象的55名当地居民当中,有42人的心理性肌肉运动(psychomotor,指由心理控制或导引下的动作)表现不佳。其实这项研究的原始设计有问题,并且已经超出设计者的控制范围,这项研究的结论是:“铝中毒可能导致某些坎福镇镇民出现长期性大脑损伤。” 铝是地球上含量第三多的元素,但它会造成毒性反应,导致脑部疾病、骨头疾病以及贫血。科学家特别关心它在阿兹海默症(失智症)中可能扮演的角色,观察暴露在铝中的动物,其变化和在阿兹海默症病人身上观察到的症状相似,在阿兹海默症病人脑部某些区域发现的铝含量,和在暴露动物脑中的铝含量差不多。其中部分发现和对它们的解释,引起一些争论,至今仍不知道坎福镇居民吸收的确切铝含量,英国毒物委员会目前正对既有的资料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 我们全都暴露在铝中,来源是我们使用的金属厨具,还有偶尔服用的医疗处方剂,像制酸剂,但这些来源的铝都很难被人体吸收,危险性很低。接受洗肾的病人,由于会从医疗设备中吸收到铝,因此有脑部受损的危险。肾病末期的洗肾病人,体内会累积一些铝,所以就会出现新陈代谢和心理性肌肉运动功能异常的现象。在了解这种情况之后,改善洗肾病人被铝污染的机会,就能大大降低他们出现铝毒性反应的机会。 当科学家和官方对某种风险的评估和一般大众的评估贴近时,这种风险的管控和接受度就容易得多。不过,当一般大众对风险的认知,大大超过现实时,政治人士就必须(其实是没有必要)设法降低这样的风险,结果可能是花了一大笔钱,却还是没有替老百姓带来真正的利益(例如我们在第五章提到的爱情运河社区事件)。 教育程度以及对某种风险的科学背景的了解程度,都会明显影响到对某种风险的认知。媒体在解释和介绍相关信息时,扮演了很重要角色,但他们有时候会过度夸大风险,同时也夸大毒性。 什么样的风险是可接受的?例如被估算出来百万分之一的致癌风险,可能就可以被接受。但这在美国就会有人批评,允许使用致癌风险为百万分之一的某种化学物,等于宣判250人死刑(总人口大约是250 000 000人)!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这是以一种保守模式进行的数学估计,如果以更实际的模式来估算,答案将会大大不同。 用低剂量在动物或人类身上精确地检测出毒性效应,估计出来的数据将会更为准确,但目前还未研发出这样的检测技术。氯丹(chlordane)这种化学物可以在饮水中发现,在评估它的安全性时,最保守的估计(采用一次性估算法,而非多次的门槛剂量估算法)显示,在0.03微克/公升低剂量时,就有造成因癌症死亡的可能性,但另一种比较不保守、却也可能更接近事实的研究却显示,可能造成因癌症死亡的剂量是50微克/公升,比前者高了1 000多倍。风险评估不是很精确的科学,大部分的科学也不如一般人所想的那般精确。 如此不精确的估计,有什么意义,它可以被接受吗?这种内置安全系数、保守的估算法,以及化学物毒性的实验方式,都表示了实际风险其实比公布出来的数据低很多。 化学物带来的好处也应该一并考虑。戴奥辛和PCBs对食物的化学物污染就是在评估毒性危险性时,应该把风险和益处一并考虑的最佳例子。戴奥辛和PCBs都是脂溶性物质,因此可于脂肪或油脂含量很高的食物中发现。《科学》(Science)杂志上刊出的报告指出,在养殖鲑鱼中也发现很高含量的戴奥辛、PCBs和其他化学物(其戴奥辛含量比野生鲑鱼高出10倍)。虽然这样的含量仍然比政府规定的低很多,但这项报告传达的讯息在于,它警告人们应该不要再经常食用养殖鲑鱼,因为具有危险性,最好一个月只吃一次。这种结论是根据一项保守的估算,并且采用癌症与暴露值之间的线性关联性,如此预估出来的风险就会被扩大到最大程度。这种对资料的解释方式,受到一些毒物学家的批评。吃鱼实际上对人类健康有很大好处,全球知名的戴奥辛权威芬兰科学家托米斯托(J.T.Tuomisto)和他的同事已经证实兼顾“风险—好处”评估的重要性。他们对于总人口387 000 000的欧洲地区统计出,减少食用养殖鲑鱼,可以防止40人因为癌症而死亡;如果完全不吃养殖鲑鱼,将会导致5 200人死亡,因为吃鱼已经被证实对健康有很大好处,例如可以预防心血管疾病。一般大众就是需要这样的信息,才能作出明智的判断。另一个类似的例子是,在母乳中检测出的戴奥辛含量比政府规定的上限还高,但在评估这种现象的风险时,还必须考虑到喂母乳对新生儿的好处,因为这种好处远胜过风险。 对某些人来说,风险的接受度,得看另一面有何好处而定:如果接受某种风险时,对他们自己有好处,他们就会愿意接受更高的风险,但如果接受这种风险时,只对他们工作的组织,或是对政府或社会有好处,那么这种风险的接受意愿就会很低。当人们认为某种风险是无法接受的,通常(但不是永远如此)就会选择避开风险。例如有些人会去购买“有机”食品,因为他们认为这种食品比较健康,而且暴露于化学物的风险低。但是事实上,有机食物并不会改变他们对化学物的暴露程度,因为绝大部分化学物(至少占了99%)都是天然产生的,包括一些会致癌的化学物。他们选择有机食品后,反而有可能使他们自己暴露于更多有毒化学物,因为有机食品中的微生物以及有害的细菌都会产生有毒化学物! 有少数人无法接受饮水加氯消毒所带来的小小风险,因为这种消毒方式会产生微量的化学物,例如可能会致癌的三氯甲烷,因此他们会改而购买瓶装水来饮用。但是饮水加氯消毒对大众健康有莫大帮助,因为这可以减少饮用水被细菌感染的风险,这个好处远远超过加氯后可能致癌的风险。 不幸的是,在这个越来越喜欢提出诉讼的社会里,风险越来越不被接受,即使有很明显的利益存在。例如被用来治疗关节炎的药物欧普伦,曾经对少数病人的肝造成严重伤害,导致一些病人死亡;事实上,只要改变这种药的使用方式,就可以避免发生这些问题,而且它在治疗关节炎方面极其有效,甚至比后来用来取代它的另外其他大部分药物都更安全,这种药后来还是被禁止使用。患有慢性关节炎的病人,对如此有效的药遭到禁用,感到很不高兴。另一个是用来治疗帕金森氏症的药物Tolcapone的例子,该药因为严重伤害25 000名病人的肝,而被市场上撤回;因为有这些风险,所以能够从这种药物获得神奇疗效的病人福祉,也只好被剥夺? 也许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在于应该让人们拥有更大的选择权,让病人或消费者自行选择,当然,必须要先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将正确信息告诉他们,虽然这些信息有时候太过复杂,难以了解。在大部分情况下,病人如果不喜欢某种药物的副作用,他们可以选择停止服用这种药。不过,很奇怪的是,人们在吸烟、喝酒、开车时,一点都不会想到这些活动可能造成的风险,远远大过我们所暴露的大部分化学物:每1 000 000人口中,约有200 000名吸烟者和100名汽车驾驶人,会因吸烟或驾驶车辆而死亡,这些统计数字全来自可靠的记录。 对于这些化学物,以及在使用时可能产生的风险,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可以停止研发新的药物或使用化学物,但这会带来严重的经济后果,也会严重影响人类健康,阻碍生活进步,使生活变得更不愉快、更不健康。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退步,但人类社会必须作出选择,也必须先把相关信息告知人们,才能让他们知道该怎么作决定。我倒是相信,我们必须继续使用化学物,但应该更谨慎,并且要在获得对这些化学物充分的科学知识后,再来使用它们。我们当然不应该变成爱丽丝•奥托巴尼口中所称的“毒物恐惧症”者。 人们使用的人造化学物越来越多,它们对我们生活造成的风险,替我们制造了很多不确定性。尽管如此,大多数癌症的发生次数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不断在增加的健康问题或是疾病——肺癌、肝硬化、糖尿病以及肥胖,大部分都是因为不良生活形态引起的,例如吸烟、喝酒、暴饮暴食、营养不均衡、缺乏运动。我们应该可以比人类历史上任何时期的人更长寿也更健康,但如果经常接触到的这些化学物,真的如某些人向我们说的那般危险,这种美好的情况就不可能发生。 总之,这是一种毒物迷思:化学物可以产生有用和有益的效应,但在不同的情况下,同样的化学物却会变得有害。有些化学物可以治病,改善我们的情绪,或是让我们的食物吃起来更美味;另外有些化学物则可以被用来制造出有价值的产品,例如颜色鲜艳的油漆、计算机或汽车零件、多种塑料制品以及防火布料。化学物可以在很多方面丰富我们的生活,但与此同时,如果它们被误用,或是不够谨慎小心地使用,它们就会变得很危险。当服下过高剂量的药,或是暴露在太高浓度的化学物里(如工业意外),悲惨的后果将随之而来,就如巴拉塞尔士在好几个世纪前说的:“所有物质都是毒物,没有一种不是毒物。只要剂量正确,就可以把毒物变成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