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象一下整个查莫宁大陆最病态的地方吧!那是一个小城市,马路弯弯绕绕,房子东倒西歪,还有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城堡高高矗立在若隐若现的山岩上,俯视着整个城市。在那里有最最稀奇古怪的细菌和疾病:大脑百日咳、肝脏偏头痛、胃腮腺炎、肠鼻塞、耳朵狂躁症,还有肾抑郁。身高矮于一米的人会患上一种侏儒流感。还有半夜头疼病,在每个月第一个星期四晚上发作,伴随着半夜钟声开始,到一点整就会突然消失。另外,戴假牙的人还可能患上一种幻觉牙痛病。 你们想象一下这么个城市,那里的药铺、草药铺、赤脚医生、江湖牙医,还有做拐杖和织绷带的,比整个大陆哪儿都多。那儿的人们用“哎哟哎哟”来打招呼,告别时说的则是“早日康复”。那里闻起来不是乙醚和脓液的味道,就是鱼肝油和催吐剂,或者是碘酒和死亡的气味。 在这个城市里,人们不是在生活,而是在挨日子,在那里不能呼吸,而只能喘息。那里没有人笑,人人都在痛苦地呻吟。 你们就想象一下这样一个地方吧,那里的房子看起来就跟它们的主人一样病恹恹的:高低不平的屋顶和瘌痢坑洼的外墙,瓦片都掉光了,墙上还簌簌地往下落着石灰屑。有些房子像虚弱的肺结核患者一样彼此倚靠着,以避免坍塌。有些还用脚手架勉强支撑着,就像拄着拐杖一样。 你们能想象出这样的地方吗?没错,斯莱德瓦亚正是如此。 这座城里曾经住着一位老太太,她有一只小克拉兹猫。老太太管它叫艾肖,意思是回声。老太太给它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只猫跟她以前养过的所有普通猫咪都完全不一样,它能用人类的语言跟她对话。 老太太去世的时候——顺便提一下,她是因为年纪大了,在睡梦中平静地死去的——这是艾肖生命中遇到的第一次真正的不幸。在此之前它基本上都过着舒适的宠物猫的日子,有规律的三餐、又多又新鲜的牛奶、能遮风挡雨的屋子,还有个每天两次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猫便盆。 可现在艾肖被赶出了家,回到了大街上,因为房子的新主人根本就不喜欢猫。这样一只缺乏任何犯罪能力的小猫咪,根本无法在这残酷无情的市井中混下去,没过多久,它就完全潦倒瘦弱下来了。在每个门口被驱赶,被流浪狗们追逐咬伤,丧失了生活的乐趣和健康的本能,甚至连曾经油亮亮的皮毛也失去了光泽,现在它看上去倒像只幽灵猫了。当艾肖可怜兮兮地蹲在人行道边乞求过路人给点食物的时候,浑身乱蓬蓬的毛还会一簇簇地脱落,它觉得自己跌至了生命的谷底。 但是斯莱德瓦亚的居民,无论是人类、半侏儒,还是数萝卜蠕虫,都毫无同情心地在它身边蹒跚而过,动作机械得像梦游者,就跟他们长久以来一样。他们的皮肤苍白贫血,眼睛陷在黑眼圈里,眼神呆滞而了无生趣。他们耷拉着脑袋,垂着肩膀走路,有好几个看上去好像片刻之间就要耗尽最后的一口气。还有很多人拼命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喷嚏连连,用来擤鼻涕的大手帕常常血迹斑斑。大多数人脖子上都裹着厚厚的围巾。这是一幅再平常不过的景象了。在斯莱德瓦亚,所有的人每天看上去都是如此——现在,造成这一切的人恰好就来到了街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