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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纽约——农场3

春天的报告 1957年5月10日,纽约上个星期,我在波士顿买了一只幼犬,开一辆租来的福特车带它去缅因,那车恍如一条鲉鱼1。我家一直在谈论,这次要买只“善解人意”的狗,妻子和我仔细审视了有此品质的狗的清单,有一两次甚至还冒险与善解人意的狗混在一起。我的朋友有一窝拉布拉多犬2,当然还有其他机缘。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和忙活,妻子一晚忽然宣布,“哦,我们就养一只獾狗3得了!”此前,她喝了一杯葡萄酒,由此可见,这回她吐露了真言。她的口吻,有夸张,又有爱怜。所以,我不再啰嗦,设法弄到一只雄性的黑色狗崽。为应付又一只獾狗可能带来的磨难,我们预作准备,在波士顿大饭店住了一晚,房间朝向公共花园,从窗子望出去,我们兴许是最后一次面对一个有序而安宁的世界。我说“最后一次”,是因为从打一开始,我就意识到,细数我们的领养史,这完全有可能是第一次,狗将活得比人长。以往从来都是相反。花园从未像现在这般美丽过。次日清晨,我们两人都起得很早,最后瞥一眼窗外清新而静谧的景象,随后就匆匆退房,赶往养狗场,领取我们的宠物。那是一只名叫“沃尔斯直道”的动物的第三代。结果表明,它是个不错的旅伴,一路上,除过我妻子在加地纳4跌出车外引起的纷乱,一切都很顺利。目前,我重新成为城市的寄居者,但是这里,在城市后院盎然的绿意中,我的眼前,只见乡下春天的姿容。不管世界或是我本人发生了何种变化,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扭曲春天的面貌。 1鲉鱼,一种生活在海岸边礁石中的鱼类,体长十公分左右,面目凶恶,凸眼,大嘴,厚唇。 2拉布拉多犬,一种猎犬,原生长在纽芬兰岛,后进入英国并以拉布拉多半岛的名字命名,被广泛用作警卫犬和导盲犬。 3獾狗,德国种小猎犬,体长腿短。 4加地纳,蒙大拿州一地,为黄石公园的北部入口。胡瓜鱼在小溪中戏水。我们星期一的午餐有几条鱼,是儿子凌晨两点去溪边垂钓的收获。每逢这个季节,胡瓜鱼洄游的小溪便成了镇上的夜总会,潮汐晚来时,年轻人正好捕捉胡瓜鱼,他们喜欢凌晨时分的夜生活。已经有几个星期不下雨了。花园干涸,通往海边的道路尘土飞扬。五月里通常水势高涨、几乎要溃决的水道,现在比不过夏天的一道细流。河里禁止钓鲑鱼,划船在池塘中垂钓倒仍然可以。风景明丽,但干燥的热风吹来不祥的气息。某日,我们看见山那边方向大火冒起的浓烟。老鼠啃了风铃草的根颈,我的白脸小公牛脖子上长了肉赘,(据说是一种病毒,近日来人们对每样事都是如此评说。)矮生梨树的树皮有了毛病。我家小狗的皮安然无恙,它三点钟起身,去网球场。实际上,它的身体极其健康。一个星期前的今天,妻子和我从养狗场领它时,它的妈妈吻别了我们三位,主管这一设施的太太给了我一本详尽的喂养手册,载有一些叫作“颇维他”的矿物质补充剂,一些叫作“多维他”的维生素滴剂。但我知道,只要小狗走路不再磕绊,它就会转向日常的补给品——靴子中一片霉烂的牛粪,草坪上一个蔫了的番红花球茎,引火柴匣子里的一块杉木,谷仓后屠宰处一根沾血的羽毛。时间证实了我说的一切,小狗绕了农场寻找美味的补给品,没过多久,就清楚了石头下,废弃的木板下,每一种维生素都藏在何处。我甚至领它嗅过浣熊刺鼻的气味。星期二,大白天里,那只怀孕的浣熊来到农场,重返它的树洞,发现有另一只浣熊盘踞在内,树丛里发生了惨烈的争斗。新的房客打赢了,或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我们的老浣熊灰溜溜爬下树来,奔入林中疗伤,为它的分娩另作打算。我为它感到难过,无论是谁,看到他们给更年轻、更强健者驱逐,离开栖息地,都让我感到难过——对人,对动物,这都是个悲惨时刻。大黄的梗茎呈红色,芦笋破土而出。豌豆和土豆已经收获完毕,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往地里播种也没多大用处。麻鸦在池塘呆了一天,绕池岸踟蹰,像个缩肩拱背的街头小贩。从佛蒙特州寄来一个邮包,里面装了鹅蛋,我的鹅去年秋天给狐狸叼走了。我拿上包裹走入谷仓,坐下来拆取鹅蛋。它们从盒子里取出时完好无损,每一个都用从《新英格兰家居》杂志撕下的纸页包裹好。它们散落在我周围的地上,看上去好像我一直在忙了抱窝。除了我之外,怕没人肯在这里孵小鹅,我又必须返回纽约,因此,我从新罕布什尔州一个人那里订购了三只美洲家鸭,希望能诱导哪只鸭子帮我孵出图卢兹小鹅来。(我生活的主题就是,面对复杂,保持欢喜。)养鸭场的场主回复我的订货时写道,美洲家鸭的交货可能会拖延几日,因为他“难以摆脱对森林大火的恐惧”。从信上看,我不知道他是害怕驾车去邮局,还是为把鸭子装进板条箱而忧心忡忡。白天,金翅雀组成黄色编队飞掠而下,夜晚,青蛙乐此不疲地吵闹。我们打开了谷仓阁楼的窗子,燕子已经在筑巢,但春天里,燕泥往往很难寻觅。一天下午,我看见妻子跪在北边她栽种多年生植物的花坛边上,试图清理缠绕在珊瑚花上的白蓍草。“要是我还有力气,”她恨恨地说,“我会把这些烂草一根根都从花坛中除掉。”她是个舒适惯了的女人,一切又都是靠她自己艰苦奋斗得来,这突然出现的虚弱,乃至她无法从园艺中得到快乐,都让我心悸。她的困境和沮丧打动了我,我去谷仓取来修剪机,我们在薄暮中,度过了美好而安宁的一小时,剪除白蓍草,保全下珊瑚花。从来很难说清,经历乡下一段短暂的欢阗后,重返城市,有哪些印象会保留下来。今天早上我发现,呈现在我脑海里的最生动的记忆,是小孙子和他给阳光晒黑的妹妹闲荡后回到厨房的门前,手中是牧场留给他们的纪念——她满面微笑,拿几枝紫罗兰,他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攥紧一把蒲公英。孩子们把春天严实地留在他们棕色的小拳头里,而成年人对春天将信将疑,他们把它留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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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心丧气时,衣橱里总有一件蒙田式的披风挂在那里
• 农场1
• 农场2
• 农场3 [当前]
• 农场4
• 农场5
• 农场6
• 城市1
• 城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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