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大体上的划分和立名的由来,已如上述,联系到它的内容,还可作更细致的如次划分—— 一、《五臧山经》共五篇,五篇中又分为二十六个小篇。内容多记山川地理、奇异的动植矿物、祀神的典礼仪式和所用之物,等等;间亦写到诸山山神的形貌、职司和神力,却并不很多。这五篇简称《山经》,分量相当大,约占全书三分之二以上的篇幅。 二、《海外经》四篇。内容多记海外各国的异人、异物,也有一些古老神话的记叙,如夸父逐日、刑天断首等。 三、《海内经》四篇。杂记海内的神奇事物,如昆仑景象,建木形态,枭阳、巴蛇、贰负、窫窳的状况等。也兼记了一些国家和民族,如像匈奴、钜燕、朝鲜、东胡等,大都比较现实和晚近。其中《海内东经》一篇,又羼入了《水经》中的部分文字,因而本篇实际的内容很少(尚有脱简、错简诸问题存在其中),几乎不能成篇。 四、《荒经》以下五篇,这五篇又分为《大荒经》四篇和《海内经》一篇。郭璞注本《山海经》目录“海内经第十八”下有注云:“此《海内经》及《大荒经》本皆进在外。”疑即郭璞本人注语。“进在外”三字宋本、毛扆本作“逸在外”。不论是“进在外”还是“逸在外”,都说明西汉刘秀(歆)校此书时这几篇是没有包括进去的,到郭璞注《山海经》时才将它们收入了。这几篇最凌杂无序,看来是古本传授如此,未曾经过整理。有人疑心这一部分并非先秦古籍,而是东汉以后才写集起来的,我认为实际的情况倒是与此相反。因为《荒经》已下五篇,保存的神话资料最多,也最原始朴野,是研究古代神话的瑰宝。它记录了有关帝俊和黄帝(古代东西两大民族所奉祀的上帝)的神话,各凡十余处。除此而外,还记录有颛顼使重、黎“绝地天通”的神话,有鲧、禹治水的神话,有禹攻共工、杀相柳的神话,有黄帝战蚩尤的神话,有女娲、烛龙、西王母、夏耕尸的神话,有诸神子孙创造发明的神话,等等,大部分重要的神话材料,都荟萃在这几篇里了。它的写作时期,可能比《山海经》其他各部分都要早,推测起来,当是春秋末年至战国初年的作品。刘秀(歆)校此书时,或因其过于凌杂荒怪,竟弃而未收;直到郭璞注此经时,才将这五篇收入并予以注释。赖有郭璞的巨眼卓识,替我们保存了这一份极其可贵的神话材料,不难设想,如果让它散亡了,那将会是多么惨痛的损失! 古时《山海经》是有图画的,而且图画似乎还占着相当重要的地位,故又称为“山海图”,陶潜诗有“流观山海图”这样的诗句,郭璞注《山海经》也每有“图亦作牛形”“亦在畏兽画中”这样的说明。但《山经》和《海经》两部分的图画与文字的关系又各不相同。《海经》体制虽大体同于《山经》,而文字条贯却没有《山经》那样分明。《山经》的记述条理井然,大约是先有了文字的记述,而后加以插图的。《海经》的情况则恰好相反,当是先有图画然后有文字,文字不过是用来作为图画的说明的。《海经》部分,虽然保存中国古代神话资料最多,但因为是以图画为主而以文字为辅,就不免会出现以下两个缺点。首先一个是散漫。除《海外》各经较有条理而外,从《海内》各经以及《荒经》五篇中,可以看出其中每条都可单独成立,中间并无机动的联系。最后一篇《海内经》(疑是四个残篇合为一篇的),其描述的地区由东北而西,而西南,而南,而北,次序也嫌凌乱无章。其次一个是疏略。往往很难根据简单的文字记叙构建出较清晰的神话内容。在以文字说明图画而图画尚存的古代,这种疏略还无关紧要,而在古图已经佚亡的今天,则不免要给阅读者带来相当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