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部第三 毒药 在古代,一切有害的物质都被视为不祥的征兆。人们不可轻易使用它们,也不可说出它们的名字,甚至不可想象它们的形体,否则将会被不祥的东西附身,并难以祛除。于是,人们以讳称替代事物原有的名字,保证自己不受它们的侵扰。 因此,鸩鸟获得“文血”这个称呼。得名的原因是,据说因鸩鸟而死的人,吐出的鲜血凝结以后,会显现优美的纹理。 这种生活在岭南一带的鸟,比鹰略大,羽毛大都是紫色,腹部和翅膀尖则是绿色的。《五经异义》提到这种鸟类,说它的毒性源于它的食物。岭南多蛇。在所有的蛇中,鸩最喜欢毒蛇;在所有毒蛇中,鸩最喜欢耳蝮;在所有耳蝮中,鸩最喜欢蝮头。 当然,耳蝮蛇分泌的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毒素,并不会给鸩带来困扰。它们似乎非常享受这些伴随着毒药的口腹之快。《草木子》仔细解释了鸩鸟不畏蛇毒的原理。鸩鸟的肾脏具有特殊的爆发力,在它们吃下毒蛇以后,鸩肾就会分泌出含有强烈气息的汁液,将蛇毒萃取出来,并进入鸩胃的一个小室,在其体温的帮助下开始煎熬毒药。在这个过程中,蛇毒被逐渐分解,变成越来越细碎的颗粒,直到成为比粉末更细腻的东西。最后,汗水溶解了这些毒粉,渗透到鸩的皮肤上。在沿羽毛流淌的过程中,水分逐渐蒸发散失。《草木子》说,正因为如此,鸩鸟的羽毛含有巨毒。用鸩羽在水中轻点,这水就被称为“文血浆”,喝了可以杀人。用它洗手则手上骨肉尽碎。但鸩鸟的肉确实无毒的——那甚至可以算是一种美味。 陈藏器对这种看法不屑一顾。他把《草木子》里关于“鸩鸟”的知识斥责为与鸩毒无异的邪说。陈藏器认为,除了毒蛇,鸩鸟还将一种名为“皮茄”的浆果视为美食。正是皮茄起到了解毒的作用,保护了鸩鸟的生命。至于鸩羽,陈藏器解释说,常常与毒蛇打交道,身上沾有一点蛇毒是很正常的。不过人们把这种情况,夸大为特异罢了。 蛇这种食物不仅给鸩鸟带来了毒性,还使它们拥有了无穷的气力。据说,成年的雄性鸩鸟,挥动翅膀所鼓起的风能吹动大块岩石,更不用说它尖锐的喙和爪可能给捕手带来的危险了。尽管如此,针对这种鸟的捕猎活动却日渐兴盛。宋人梅尧臣在一首诗中描写岭南猎手谋取鸩鸟的活动。他提到,在出发猎鸩之前,猎人要举行特殊的祈祷仪式,并敲击鸩的骨头,观察裂纹确定出猎的方向。即使这样,每年死于猎鸩的人依然数以万计。诗人写到这里不免感叹说,南方的人民生活是如此的艰苦,以至不得不常常冒死以猎取这些无甚价值的弊鸟。 梅尧臣不解鸩鸟的价值。其实,这种鸟被视为最令人垂涎的货物。尽管当地人很少需要用到鸩的毒羽,但却有无数北方豪客,携带着成箱的金银珠宝来南方购买鸩羽,来自北方的购买者相信,越是新鲜的鸩羽,毒性越强,而且杀人之后越不易被察觉。 岭南诸族则视鸩鸟的眼睛为宝物。它们呈现一种活跃的朱红色。猎手捕杀了鸩鸟以后,将眼珠挖出,在水银中浸渍30天,就变成红润可爱的宝石。据说,南蛮的酋长们用鸩眼装饰鹿皮,作为求亲时的礼物,也有人将它镶嵌在金银制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