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在写作四季循环_潜在写作四季循环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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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在写作——四季循环

四、四季循环 1976年5月,穆旦写了一首题为《冥想》《冥想》,《穆旦诗全集》324-325页。的诗,冥想的两个主题,一是人的短暂、渺小与不能自主,这使得在与万物的关系中,人的主宰地位、人的自在自为的主体性显得分外虚妄:"因此,我傲然生活了几十年,/仿佛曾做着万物的导演,/实则在它们永久的秩序下/我只当一会儿小小的演员。"二则是个体生命的独特性与新颖性的虚妄,"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所有自以为在特殊时期的新奇独特经历,只不过是自古以来无数人重复过的生活而已: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 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 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 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 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 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 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 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冥想》一诗,突显出个人自以为新奇独特的生命历程的虚妄。我们每个人可能都会以为自己的时代是独一无二的,自己的人生历程是不可替代的,或者,我们会以为别人经历的,一定是一个独特的时代里独一无二的人生,而在穆旦看来,我们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生活",历经坎坷仍不放弃的穆旦,并不觉得他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独特之处。这固然是舍却妄念之后的明净的智慧,却也因为洞穿了人生中所有的复杂因素。当穆旦的生命到达老年之后,他对于人生的看法,一定程度上回归到中国传统的循环论思想。他的潜在写作中,留有《春》、《夏》、《秋》、《冬》四首诗,藉由四季循环,说明历史和个人生命发展的不同阶段。 《春》《春》,《穆旦诗全集》326-327页。(1976年5月)之中描述的春天是鼓噪的、骚动不安、甚至是类似密谋革命的宣传者的:"春意闹:花朵、新绿和你的青春/一度聚会在我的早年,散发着/秘密的传单,宣传热带和迷信,/激烈鼓动推翻我弱小的王国;"实际上,这是从冬的视点看春,从饱经忧患的老年看天真激情的青春,从一个革命激情已经幻灭的时代审视激情爆发的年代,也因此就更容易看出历史发展的背反:"你们带来了一场不意的暴乱,/把我流放到……一片破碎的梦;/从那里我拾起一些寒冷的智慧,/卫护我的心又走上了旅程。"在这冰冷的人生的冬天,春天又一次喧闹,"我没忘记它们对我暗含的敌意/和无辜的欢乐被诱入的苦恼",所以我的反应是淡淡的、忧伤而平静的,"而我的老年也已筑起寒冷的城,/把一切轻浮的欢乐关在城外。"不过,另一方面,穆旦并没有简单地肯定这老年的冰冷的智慧,虽然这老年的"冬天的城",即使在新的鼓噪的春天的围困中,也是寂寞的荒凉的,但却又不能不使人在偶然间对即使是肤浅的盲目骚动的青春和生命产生一点珍惜:"被围困在花的梦和鸟的鼓噪中,/寂静的石墙内今天有了回声/回荡着那暴乱的过去,只一刹那,/使我悒郁地珍惜这生之进攻……"这样,春天既是诱惑,却也是生命力的表现,冬天既是智慧,却也是生命的荒凉;穆旦不简单地肯定任何一点,而是从它们相互的对照中展示其间的复杂性。 在《夏》《夏》,《穆旦诗全集》328-329页。(1976年6月)里,夏被描述成俨然是一种外部的支配性的书写甚至压抑个人的自主性的激情与强力:喧闹、嘈杂、狂热,情感压倒理智,但没有思想:"绿色要说话,/红色的血要说话,/浊重而喧腾,一齐说得嘈杂!/是太阳的感情在大地上迸发。//太阳要写一篇伟大的史诗,/富于强烈的感情、热闹的故事,/但没有思想,只是文字,文字,文字。"而个人在这种激情的涌流和强力的推动下,只是被书写而不是自我书写的、没有任何自主性的荒谬的存在:"他写出了我的苦恼的旅程,/正写到高潮,就换了主人公,/我汗流浃背地躲进了冥想中。"更荒谬的是,这种荒谬的激情与外部强力却是世界历史的书写者,即使是后来的冷峻理智的时期(冬),也不得不给予它"肯定的评价",并且企图给予这一切荒谬的激情以合理性的解释:"他写出了世界上的一切大事,/(这我们从报纸上已经阅知)/只不过要证明自己的热炽。/冷静的冬天是个批评家,/把作品的许多话一笔抹杀,/却仍然给了它肯定的评价。/据说,作品一章章有其连贯,/从中可以看到构思的谨严,/因此还要拿给春天去出版。" 相对来说,秋和冬是穆旦最爱的季节,1975年9月6日穆旦在写给郭保卫的信中说:"近日天气渐凉,秋天最易于得到感想。不知你爱秋天和冬天不?这是我最爱的两个季节。它们体现着收获、衰亡、沉静之感,适于在此时给春夏的蓬勃生命做总结。那蓬勃的春夏两季使人昏头转向,像喝醉了的人,我很不喜欢。但在秋季,确是令人沉静多思,宜于写点什么。"穆旦《致郭保卫的信(二)》,引文见曹元勇编《世纪的回响·作品卷蛇的诱惑》224页。1976年9月9日,毛泽东去世,同时因为地震的关系,穆旦生活受到很大影响,一家住在户外的防震棚里,但他渐渐地开始喜欢这种户外情趣,因为可以和秋天的大自然接触。9月16日致郭保卫信中可以见到穆旦当时生活和心情的一斑:"天津听说损坏了一百多万间房子,这是严重的,因此,有趣的一件事是木器家具摆在商店,都很少有人问津了,因此我日前很容易地买了一个方桌,(为了防震可以躲在底下)若在以前,这是要介绍函、登记、并且打破头的。由此也可见天津受震的严重了。直到目前,我还睡在户外棚中,其实睡屋内也可以,但有微震。可是,我逐渐感到户外睡另有情趣,一是空气新鲜,二是秋高气爽,有月亮,有虫鸣,与大自然共呼吸,很不错,所以在回屋住了几次后,现在又继续住在户外。仿佛你上封信中谈到,你很注意蝉鸣,说是蝉不鸣了。不过秋夜有许多小虫的合奏曲,凄凉而悠扬,很好听,你可以享受它。特别是如果你夜晚读书或写东西,伴着窗外的虫鸣,那是很触发灵感的。不知你那里是否有此情景?"穆旦《致郭保卫的信(十五)》,引文见曹元勇编《世纪的回响·作品卷蛇的诱惑》246页。1977年1月3日信又云:"我对于秋冬特别有好感,不知你在这种季节下写了什么没有?"穆旦《致郭保卫的信(二)》,引文见曹元勇编《世纪的回响·作品卷蛇的诱惑》259页。 1976年9月写的诗《秋》《秋》,《穆旦诗全集》336-338页。,第一首就描述了这样的对秋的感觉:理性、肃静、沉思、总结、秩序和安宁:"天空呈现着深邃的蔚蓝,/仿佛醉汉已恢复了理性;/大街还一样喧嚣,人来人往,/但被秋凉笼罩着一层肃静。//一整个夏季,树木多么紊乱!/现在却坠入沉思,像在总结/它过去的狂想,激愤,扩张,/于是宣讲哲理,飘一地黄叶。……"而秋天也是个人歇息的季节,在这里,时代的烦忧和人生的重载都被放下,进入了沉思和回顾,《秋》的第二首写到:"处身在太阳建立的大厦,/连你的忧烦也是他的作品,/歇下来吧,傍近他闲谈,/如今他已是和煦的老人。"穆旦喜欢安静和煦的秋季,自然和他理性多思的性格有关,却也因为经历那个虚假狂热的年代,人很难不与那些失去理智的冲动狂热保持距离,而向往痛苦、斗争、波动消失之后的安恬、成熟与和谐,不过,这和谐却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一方面,"在雷电的天空下,在火焰中,/这滋长的树叶,飞鸟,小虫,/和我一样取得了生的胜利,/从而组成秋天和谐的歌声。"另一方面,当秋日来临,它也就面临冬的严峻的挑战:"呵,水波的喋喋,树影的舞弄,/和禾谷的香才在我心里扩散,/却见严冬已递来它的战书,/在这恬静的、秋日的港湾。"我们可以看出,即使在描写自己最喜欢的秋日之时,穆旦也没有逃避他所处身的时代气氛。另一首未完成的《秋(断章)》《秋(断章)》,《穆旦诗全集》339-340页。,调子更为低沉、凄凉,也更能看出时代的严酷,一方面,"大自然在春天破土动工,/到秋天为美修建了住宅,/锄头在檐下静静靠着,/看白云悄悄地把她载来。"但这秋天的美,却也面临着巨大的追击: 可是收割机以更快的步伐 轧轧轧轧地在田野收割, 刮来阵阵冷风,接着又下雨, 风风雨雨,一天天把她搜索; 她歇息的青纱帐被掀倒了, 又穿过树林,把叶子踏成泥, 搜呵,搜呵,大地吓得苍白, 水边的蛙尽力向土里隐蔽; "变!"在追击,像溃败的大军, 美从自然,又从心里逃出, 呵,永远的流亡者,在你面前: 又是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雾! 于是,我们看到了《冬》(1976年12月)里描写的"严酷的冬天":这是"短短的太阳短命的日子","人生已到了严酷的冬天";生命已然蛰伏,"寒冷,寒冷,尽量束缚了手脚,/潺潺的小河用冰封住口舌,/盛夏的蝉鸣和蛙声都沉寂,/大地一笔勾销它笑闹的蓬勃","年轻的灵魂裹进老年的硬壳,/仿佛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袄";这同时也是肃杀的日子,冬天是"感情"、"心灵"、"幻想"、"好梦"的谋杀者与"刽子手";然而,即使是在这严酷的冬天,生命、乐趣、感情的热流仍在流动着,并没有完全窒息,《冬》《冬》,《穆旦诗全集》362-365页。据《诗全集》编者题注:"此诗第一章,原稿及《诗刊》1980年2月刊出时,每节最后一行均为'人生本来是一个严酷的冬天'。其实,诗人将此诗抄寄给友人时,经杜运燮提议,认为如此复沓似乎'太悲观',故改为不同的四行。穆旦家属和杜运燮所编《穆旦诗选》(1986年)收入的即为诗人改定稿。这里选用的是《穆旦诗选》版本。《诗刊》发表的系诗人家属当时提供的最初手稿。"按:把每节最后一行改为不同的四行,从诗艺看也比原来的要好;此修改虽起于杜运燮的建议,却系由诗人自己改定,且对照诗中的意象、第四章和《听说我老了》、《停电之后》等诗,则穆旦晚年思想中也自有其潜藏的积极因素的伏脉,故不应由此修改影响对穆旦晚年心态的理解。 的第一首这样写道: 我爱在淡淡的太阳短命的日子, 临窗把喜爱的工作静静地做完; 才到下午四点,便又冷又昏黄, 我将用一杯酒灌溉我的心田。 多么快,人生已到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枯草的山坡,死寂的原野, 独自凭吊已埋葬的火热一年, 看着冰冻的小河还在冰下面流, 不知低语着什么,只是听不见。 呵,生命也跳动在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冬晚围着温暖的炉火, 和两三昔日的好友会心闲谈, 听着北风吹得门窗沙沙地响, 而我们回忆着快乐无忧的往年。 人生的乐趣也在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雪花飘飞的不眠之夜, 把已死去或尚存的亲人珍念, 当茫茫白雪铺下遗忘的世界, 我愿意感情的热流溢于心间, 来温暖人生的这严酷的冬天。 而《冬》的最后一首,更是一个温暖的场景:在一个原野的小土屋的旅舍中,几个马车夫从寒冷的原野进来,围着火炉取暖、歇息,这场景被置于广阔的乡间与原野,贫穷粗糙的乡下人之间,似乎暗示着人性的粗糙健旺,即使在冰冷的日子,荒凉的原野,人的心灵疲惫不堪的时候,那更大的世间却仍然还有温暖的东西,而这温暖的东西使得他们可以勇敢地面对冬天的北风与寒冷,直面世界的挑战: 北风在电线上朝他们呼唤, 原野的道路还一望无际, 几条暖和的身子走出屋, 又迎面扑进寒冷的空气。 在《春》、《夏》、《秋》、《冬》四首诗中,穆旦非常巧妙浑成地把时序的转换、个人的成长历程与时代的演进结合起来,以春夏秋冬的时序特点,比拟个人从青春的冲动狂热到中年的沉思、老年的冷峭,同时暗喻时代从骚动、狂热到沉思与冷峻的发展,这显示出穆旦由个人的演进史体会时代的发展史、发掘其复杂关系的特点,也正是他所谓把自我扩大到时代那么大,表现自我即是表现时代的含义。这当然受到奥登的启发,但穆旦自有自己的中国性和独特之处,《春》、《夏》、《秋》、《冬》几首,构成时序的循环,但时序与自我成长历程和时代发展的对应,也暗示着个体成长与人类历史的循环性,而在这几首诗中,穆旦都注意着每个季节的复杂因素,使得诗中对每一个季节的表现并不单一,而是强调其各种因素的潜伏或并列:春天是生命萌动的季节,但也是受诱惑与欺骗的日子;夏天激情洋溢,但狂热使得人失去了自我;秋天是冷静和谐的日子,而寒冷已经在悄悄威胁;冬天是严酷的季节,但那些温暖美好的东西也在静静地蛰伏着……即使有自己偏爱的季节,穆旦却没有把任何季节理想化。在这里,不存在任何简单的目的论,历史并不通向救赎,也不是进化到某个理想的社会状态的过程,在每个时期都免不了各种复杂因素的冲突,而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以虚假的理想状态来安慰或取消这些冲突,而正在于对复杂的承担,直面每个季节的复杂悖谬,而仍不放弃生命的力量。这显示出穆旦某种意义上摆脱了现代意识形态虚假的线性时间观,而回归到循环论的思想,这循环论是现代中国人的循环论,由于它对含混与复杂的重视,这使得循环的周期反而更能直面世界、人、社会、历史的复杂、含混、紧张与严酷。 这种思想不在宗教或者现代意识形态的直线型时间观许诺的救赎中取消问题,却又决不放弃积极的生命力量。穆旦回国以后,写诗和教学的权利很快失去,如同王佐良所说的:"整整30年之久,人们听不见诗人穆旦的声音。"但作为知识分子,他即使在逆境中也努力尽自己的职责,诗人穆旦变成了翻译家查良铮,从英文和俄文译了大量的文学理论和诗歌作品--普希金的、丘特切夫的、雪莱的、济慈的、拜伦的,尤其是拜伦的《唐璜》,作为他最主要的翻译成绩,被认为"译文的流畅、风趣和讽刺笔法与原作相称",更是他在被划为另类之后精心翻译并做了认真详细的注释《唐璜》译文评语引自王佐良《论穆旦的诗》。。穆旦翻译这些诗作时的态度,我们可以参看他的妻子周与良的回忆:"良铮译诗,是全身心投入,是用全部心血重新创作,经常为一行诗,甚至一个字,深夜不能入睡。他常说,拜伦和普希金的诗,如果没有注释,读者不容易看明白。他的每本译诗都有完整的注释。偶尔他也对我说,'这句诗的注释就是找不到。'为了一个注释,他要跑天津、北京各大学图书馆,北京图书馆等。他跌伤腿之后,还拄着拐杖去南大图书馆找注释。尤其《唐璜》的注释,他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查阅了大量文献,虽然出版时未被采用,至今我仍保留着厚厚一本注释。去医院进行手术前,他曾对我说:'我已经把我最喜爱的拜伦和普希金的诗都译完,也都整理好了。'他还对最小的女儿小平说:'你最小,希望你好好保存这个小手提箱的译稿,也可能等你老了,这些稿件才有出版的希望。'他最关心的是他的译诗,诗就是他的生命,他去世前没给家人留下遗言,这些就是他的遗言。"周与良《永恒的思念》,引文见《丰富和丰富的痛苦》161页。(荒谬的是,在1968年穆旦全家被强行扫地出门后,因房间太小,"许多放不下的家具就摆放到楼道两旁和公用厕所里",保存穆旦心血所寄的《唐璜》译稿的书箱,也享受了放在厕所里的待遇。子女回忆,在校内劳改的穆旦"曾关切地询问厕所经常外溢的粪水是否淹到了书箱,念念不忘的还是那部《唐璜》译稿。"英明瑗平《言传身教,永世不忘--再忆父亲》,引文见《丰富和丰富的痛苦》225页。)中美关系解冻后,穆旦又翻译注释英美现代派诗歌,尤其是艾略特和奥登的诗,"当时他根本不知道有发表的可能,是纯粹出于爱好。因之,下功夫很深很细,结果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宝贵的遗产。"周与良语,转引自李方《穆旦(查良铮)年谱简编》,引文见《穆旦诗全集》402页。穆旦去世前诗歌创作的爆发,何尝不是如此。 1976年10月30日,背景是中国正处在一个新变化的关头,穆旦仍被视为另类(据郭保卫在《穆旦,假如……--忆诗人给我的29封书信》中回忆,1976年底穆旦委托郭打听《唐璜》译稿的下落,郭为此去找"忘年交"冯牧时,"他深知这部巨著翻译的工作量,立即热情地给韦君宜先生写了一封短信,让我拿着信找她。……然后,断断续续对我说'查良铮译的东西很好,很漂亮,文革前就大量出版,我跟他不熟,只是听说他的历史……很糟……"冯牧并不算特别左的人,对穆旦犹持这样的看法,其他人可想而知)据穆旦12月9日致郭保卫信可知,穆旦此日知晓《唐璜》译稿仍妥为保存,此或可为去世前的一个安慰。,他对历史大事的发生思想反应仍非常活跃,对文艺的前途也很关注,但个人生活环境仍未有任何改善,也正处在伤病恶化等待住院的焦急之中穆旦1976年11月7日致郭保卫信又谈到当时的生活状况:"在这一切之上,我们这里还很注意地震,我还是睡在床下呢。人们还在房外盖着小泥砖房,看起来很象贫民窟了。我每日在校内近处走动,用着双拐。现在是等待医院对普通病人开放床位。目前由于有震情,所以不开。心情并不很好。",头天晚上停电,这天早晨穆旦看见烛台,有感而成一首《停电之夜》据穆旦《致郭保卫信(十七)》,引文见曹元勇编《世纪的回响·作品卷蛇的诱惑》249-250页。此诗收入《穆旦诗全集》时题名为《停电之后》,与原稿字句略有小异,当为作者后来的修改。,并当即在信中抄给年轻朋友: 大阳最好,但是它下沉了。 拧开电灯,工作照常进行。 我们还以为从此驱走夜, 暗暗感谢我们的文明。 可是突然,黑暗击败一切, 美好的世界消失、灭踪。 但我点起小小的蜡烛, 把我的室内又照得光明: 继续工作,也毫不气馁, 只是对太阳加倍地憧憬。 次日睁开眼,白日辉煌, 小小的烛台还摆在桌上。 我细看它,不但耗尽了油, 而且残留的泪挂在两旁: 那是一滴又一滴的晶体, 重重叠叠,好似花簇一样。 这时我才想起,原来一夜间 有许多阵风都要它抵挡。 于是我感激地把它拿开, 默念这可敬的小小坟场。 那支在风中摇曳不定,但是仍然顽强地抵挡着黑暗与许多阵风,把室内照得通明的小小的蜡烛,多多少少,可以看作是穆旦对自己被排除后的生命和工作历程的隐喻,同时在更广泛的层面看,它也何尝不可以说是许多像穆旦那样在逆境中仍然坚持文化创造的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和人格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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