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有妻室子嗣,没有一个有房子财产,没有一个有安稳的工作和固定的职位。他们是尘世的流浪汉,局外人,遭蔑视者,过着无名小卒的生活。他们在尘世上一无所有:不管是克莱斯特,还是荷尔德林,还是尼采,都不曾拥有过自己的一张床,他们坐在租来的椅子上,趴在租来的桌子上写作,从一个陌生的房间换到另一个陌生的房间。他们的朋友经不住考验,他们的著作没有收益:他们总是两手空空,又徒劳无获。(《荷尔德林、克莱斯特和尼采》) 我们在读一部自传的时候,正是在讲述者最勇敢,也最令人惊愕地披露自己和攻击自己的那些地方,要特别小心提防,这种激烈的忏悔方式是否想要在高声嘶喊和捶胸顿足的背后隐藏起一个更为秘密的自白。……藏身于供认的背后,而且正是在坦白中隐瞒自己,这是自我描述里边最巧妙,也最能迷惑人的自欺欺人的谎言。(《卡萨诺瓦、司汤达和托尔斯泰》) 不管他是喜欢孤寂,还是不喜欢孤寂,孤寂却总是一再把他推进新的孤寂中,最后还把他推进彻底的孤寂。在这种孤寂里,人已经感觉不到本性的共同界限,感觉不到空间和语言了。在这里一切都变得同样的冷酷,同样的可怕。在这里有一个寒冷朦胧的极地地方,荒凉,远离人世,而且弥漫着极其神秘的黑暗。最后在这种黑暗的顶上升起了神经错乱的红色北极光。(《尼采和朋友》) 作为社会人,公民有义务联合起来,可在联合中却与作为自由人的个人的权利发生了龃龉。自希腊人之后,他是重新发现这种冲突的第一人。所有关于这类事情他所说的一切,特别是战争时期这种教育的困难性,就像是为我们这个当下所写的一样:他要求的乌托邦超越了任何实现的可能,因此就成为永恒的目标了。……这个时代的梦想——把欧洲联合成为一个和平的、自由的、民族的联盟——,他在这里确定了下来。很少有一部永久性的书如此适用于一个时代,像这本书这样适用于这个时代。思想的返归自然,始于我们的自由和我们的权利的开始:当一个新的世界重又开始时,这本书对于它是不可缺少的。(《让-雅克•卢梭的《爱弥儿》》) 这个可怜的病人,他活着只是为了能够看到他的作品的发表。……他的痛苦愈恶化,愈剧烈,这个长期以来一直懒散的人工作得就愈无所节制——只为在临死之前完成他的作品。(《普鲁斯特的悲惨生涯》) 他完全屏声静气地倾听,当他讲话时,极其轻微,人们几乎觉察不到,他的声音是那么优美和低沉。他从不慷慨激昂,他从不试图去说服或劝告别人,当他发现,人们听他听的太多了,他已成了注意力的中心,他便很快抽身退了出来。……若是他的笔滑落把信纸弄脏了,他会毫不可惜地把它撕毁,再次从头写到尾。若是有人借给他一本书,他归还的时候会非常细心地用棉纸把它包好,并用一条细细的彩带把它捆好,放上一束花或写上一句特殊的话。……他不忙忙碌碌,他不疲于奔命,他唯一关心的是他的作品,而不关心他自己的影响,他从不读评论文章,从不使人感到好奇,从不接受采访……(《里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