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割朋浩家位于安静住宅区的一角。 那是一栋普通的木结构灰浆建筑,总共两层楼。周围围着一圈有年轮纹路的木板。旁边就是栋五层楼高的公寓,前面则是绿色砖块砌成的崭新住宅。在新建材的鲜艳色彩中,马割家的房子显得尤其昏暗。 路上没几个人影。偶尔有拿着公文包的推销员和提着购物篮的主妇经过。 “对下表吧。”舞子说道。 十点十分。 舞子的表慢了五分钟——敏夫今天早上刚在车站对过表,肯定没错。 舞子把表拨快了一些。 他们把车停在公寓的围墙边上,背对朋浩家。后视镜里能看见马割家的玄关。 “向日葵工艺的社长叫马割铁马,今年六十二岁。照理说这个年纪的人还是干得动的,可惜去年得了脑溢血,就退居二线了。现在住在横滨郊区的一个叫大绳的地方。大绳就是出土过古代土器的那个地方。铁马平时不去公司,除非有大事。公司的业务都交给儿子马割宗儿办了。” 舞子的说明令敏夫颇为意外。 “委托人的情况也要查?” “说来话长了……” 舞子的表情渐渐肃然。 “马割宗儿……是照片上的那个朋浩的弟弟?” “不,宗儿和朋浩是堂兄弟。朋浩的父亲龙吉是向日葵工艺社长马割铁马的弟弟,二十余年前过世。朋浩那时只是个孩子,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上需要铁马接济,结果还上学时,母亲也病死了。所以他一毕业就进了向日葵工艺。现在宗儿是公司的销售部长,朋浩是制作部长,可关系不太好……” 虽是堂兄弟,可朋浩年纪轻轻就失去父母,只能接受铁马的庇护。从照片上也不难想象他的性格有多别扭。 “他们俩的性格截然相反。宗儿特别喜欢收集机关玩具,是个乐天派,又喜欢装腔作势。而朋浩很现实,满腹牢骚,不怎么跟玩具搭调。而且朋浩总觉得低铁马和宗儿一截。因为某起事件,他们的关系变得一触即发……” 酒店的小卡车停在朋浩家门口。店员走进院子的模样清清楚楚映在后视镜里。他把几个空瓶放在货架上,扬长而去。 “最近玩具业界变化很大。你去百货商店的玩具卖场看过吗?成千上万的奢侈玩具堆得跟山一样。玩具的原理用上了近现代的科学成果。就连最普通的玩具车,也不是那种上发条的玩意儿了,都是靠电池驱动的,还能用电波和声波遥控。你也见过电控和声控的小汽车吧?就算是女孩子玩的娃娃,也要花大价钱打广告,批量生产。玩具的高级化,创造出了前所未有的玩具全盛时代。” 敏夫对玩具并无兴趣,但也觉得最近玩具的宣传攻势越来越猛了。 “大多数玩具公司都是从家庭作坊发展起来的,很少有规模特别大的。从两三个人的家庭手工做起,再怎么发展,员工数量也不会逾千。除极少数例外,每个国家的玩具公司都是如此。比如向日葵工艺的员工就二十来人。它的前身鹤寿堂也是这样。主要制造、销售些小玩意儿,那咔哒鸟就是典型。不过去年向日葵工艺开始涉足模型赛车了。不知是觉得公司太落伍了,还是想跟上时代的大潮。不过我个人认为出主意的应该是年轻的马割宗儿,而不是社长马割铁马。” “赛车啊,我知道,孩子们都喜欢。” “向日葵工艺的最新产品叫‘太空赛车’,是同行看了也会大吃一惊的高级赛车。要是卖得好,向日葵工艺定能取得飞跃性的发展。” 舞子轻轻闭上了嘴。 “难道……失败了?” “嗯。要让赛车跑起来,需要给跑道通电。使用普通人家的电源时,需要用变压器把电压降到10伏左右,跑道的电流大概是1~2安培。跑车就是靠这个电流驱动车身的马达。问题是向日葵工艺的赛车变压器出了问题。卖出去的变压器,有的会突然冒火,有的一摸还会有触电的感觉。” “还有这种事?” “变压器是承包给其他公司做的。也不是每个变压器都有问题,但的确存在次品。于是他们只能全面停产太空赛车,把所有产品召回处理掉。” “损失不小啊。” “搞得向日葵工艺差点倒闭。业界还有不少人坚信向日葵工艺肯定撑不下去。现在他们身上也背着巨额债务。” “宗儿和朋浩是不是把责任推卸给对方了?” “刚才我也说了,他们俩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之所以没有闹得不可开交,都是朋浩一再忍让的结果。可最近朋浩好像忍无可忍了,因为——” 舞子又闭上了嘴。 朋浩家的栅栏门开了。 一个女性出现在后视镜中。 “是真棹。” 舞子看了看表。 看那步子,应该不是出门闲逛。 后视镜中的真棹没有了照片上的笑容。难怪看上去那么瘦。脸色比敏夫想象的白皙多了。她穿着黑色的外衣,拿着个黑包,低着头,快步接近车子,又走了过去,没有看蛋蛋车一眼。 真棹走到大马路上,一个左转,不见了踪影。 “她要去哪儿啊?” “车站,”舞子打开车门,“应该是车站。我走上去跟踪她,你就开车吧。要是她打车了,你就追上去,找机会给事务所打电话,联系黑泽。要是她没有打车,就把车停在三印银行后头的停车场,来车站跟我会合。” 舞子说完,便关上了车门。 来到大马路左转,就看见了真棹的背影。看来她无意打车,迈着相同的步子往前走。 敏夫把车停在停车场,冲去了国铁车站。他是第一个到的。过了一会儿,真棹与舞子才走到车站。 真棹毫不犹豫地买了票。敏夫瞄到了自动售票机的数字,买了两张同样价格的车票。 电车里空荡荡的。敏夫和真棹中间隔着两扇车门。舞子走了过来。 “车呢?” “停好了。” 真棹一直在看表。莫非是与人有约?剩下的时间,她一直眺望着窗外。 中等身材,紧致的侧脸。一头乌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用银色的发饰夹住。细长的眼睛,圆滑的肩膀,让人联想到清脆嗓音的嘴巴……都和照片一模一样。不过也有站在她旁边才能察觉的特征:略微勾起的鼻子,有点弯曲的背脊曲线。 下一站到站时,有个拿着高尔夫球具的男人站起身来下车了。舞子在空位坐下。 开过五六个小站之后,真棹似乎要下车了。敏夫给舞子使了个眼色。 在为数不多的乘客中,真棹迈着相同的步子,走下楼梯,出站了。她沿着商店街径直往前走,走出商店街后,朝右侧转去。 那是一条细长的缓坡。柿子树上挂满红色的果实,看起来沉甸甸的。路上行人很少,但两人的跟踪并没有被发现——真棹没有回过一次头。 这回她又左转了。小酒店、小旅馆鳞次栉比。玄关都很深,种着各种植物,静候顾客的到来。 “她要去哪儿啊?” 敏夫看不惯真棹往这种地方走。他的口气仿佛是在责备舞子。 “情人酒店吧,”舞子瞥了敏夫一眼,故意加强了语气,“也许你觉得她不是那种人。可你看啊。” 眼看着真棹被白色的砖墙吸了进去。敏夫简直不敢相信眼睛。 “难道是约会……” “废话。” “和谁啊?” “我也不知道。” 敏夫来到了真棹消失的地方。 入口处的白墙上印着装模作样的蓝色文字——香堡馆。 四层楼高的酒店有两个圆筒形的侧翼。雪白的墙壁,两个蓝色三角锥屋顶之间能看见几扇窗户。窗边装饰着藤蔓植物。 舞子看着表。五分钟后,她也走进了围墙中。敏夫则有些犹豫。 “喂,你也来。”舞子说道。 路过的主妇看了敏夫一眼。敏夫赶忙跟着舞子走了进去。 走进黑色的玻璃自动门,里头暗无天日,一股温暖的空气包裹了身体。盆栽的棕榈沐浴着橙色的灯光。他们简直像是突然踏进了夜的世界。 “欢迎光临。” 身材娇小的女性从里头走了出来,一低头,一转身。 “这边请。” 两人踏着柔软的地毯,跟着女子往屋里走。乘着电梯来到四楼。女子为他们打开一扇门。 屋里挂着玻璃吊灯,还有用做摆设的壁炉,里面装有电暖炉——肯定是模仿宫殿装修的。 “敬请享用——” 女子放下红茶,正要离开,却被舞子叫住。 “谢谢你,”舞子塞给女子一张纸币,“对了,五分钟前进来的那个女人……” 女子的表情僵硬了。见状,舞子打开包,露出一本黑色的手册。女子看了看舞子的脚底,又看了看敏夫的。 “她的同伴来了?” “他们就在旁边。” 女子指指墙壁。 “熟客?” “嗯。” 舞子回过头,表情仿佛在说:“瞧我说什么来着。”继而又问道,“我有件事拜托你。如果隔壁房间的人要走,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啊?” “在他们走之前吗?” “没错。” “好的。” 女子离开了房间。舞子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掏出香烟来。 “那……行不行啊?” 敏夫指着包问道。 “你是说这本手册?” 舞子点了烟。 “这不是警察手册吧?” “当然不是。” “要是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凉拌呗。你以为她不知道呀。” “这话怎么说?” “你不懂?我只是给她创造个好说话的环境罢了。” 敏夫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不过我演得挺不错的吧,”舞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来了,那就洗个澡吧。” 她掐灭香烟,站起身。拉开卧室房门,打开灯。半边床被照亮了。枕边有个印着花纹的台灯,散发着妖艳的光芒。 敏夫听见舞子打开了浴室的门。接着又传来了水声。 舞子回到了客厅。 “对了,刚才我们说到哪儿来着?” “什么哪儿?” 敏夫没明白舞子的意思。 “稀里糊涂的哪行啊,这可是工作。我在车里不是跟你说了朋浩的事情了?” “啊……说到朋浩跟宗儿的关系最近变差了。” “对,说到他们的对立变得明显了。没错。对了,你觉得宇内经济研究会的客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周刊杂志上的广告?” 舞子忍俊不禁。 “要是这世道真跟你想的一样就好了——女人孩子会让人去调查交易记录?” 敏夫早已习惯男人对他恶言相向。教练的怒骂兀自回响耳边——“你这蠢货!去死!” 敏夫一时沉默不语。 “当然没人会冲着西木大楼的公司名来。有个前辈在我困难时帮了我一把。他是个正儿八经的侦探所的所长,我现在的活儿都是他给的。”舞子的脸上早就没了笑容,“马割朋浩的委托是我偶然接的,调查内容是与新交易有关的客户的信用度。那是个人名义的委托,尤其让我对向日葵工艺保密。怎么样?” “就是说……他准备离开向日葵工艺自立门户?” “没错。朋浩着手做起了与向日葵工艺诀别的准备。但我有一个疑问。他的资金是从哪儿来的?” “没有赞助商?” “据我所知没有。他会秘密采取行动,肯定是有望筹措到创立新公司的资金。话虽如此,我也没有理由去刨根问底。” “那调查真棹也是朋浩的委托?” 舞子皱起眉头。 “不,没有调查那么严重。两三天前我和朋浩见过一面,那时他亲口拜托我跟踪真棹。我没有当场给他回复,因为我觉得这活儿不适合我。可朋浩说,只要跟一天就行了。从今天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他让我别想太复杂,只是他有些好奇罢了。于是我就答应了——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 “朋浩早就开始怀疑妻子了?” “真棹都开始来这种地方……朋浩怕是早有预料吧。” “他们有孩子吗?” “有个男孩,两岁多一点,叫透一。平时是真棹的母亲在照顾。” 不可思议的是,敏夫还是不想责怪真棹——离开家门的真棹的表情,并不是瞒着丈夫去见情人的表情。 热水的声音变了。 “水好像放满了。” 舞子起身走进了卧室。敏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不停地抽烟。 哗哗的水声。回过神来才发现,面朝浴室的那堵墙是透明的。之前他还以为那只是一面刻着花纹的墙,原来那是玻璃的啊。浴室一亮灯,墙壁就透光了。 舞子反而没发现。 腾腾热气中,白色的裸体像个孩子一般,高高举起双手。一双丰润、年轻的乳房。舞子并不瘦,但还算紧致。她打了个哈欠,跳进浴缸。 敏夫不知该看哪儿才好。这时他突然发现玻璃墙旁边有窗帘,赶忙伸手拉上。 片刻后,裹着浴巾的舞子打开了卧室房门,脸上红扑扑的。 “小胜,你洗不?” 敏夫在等舞子洗完的时候,早就想好了答案。 “要是真棹突然回去就不好了……” 其实,那正是他心底所期望的。 “也是,”舞子忽然看见了拉上的窗帘,便拉开窗帘看了看浴室,“哦……你还挺绅士的嘛。” 敏夫突然想捉弄舞子一番。 “宇内姐,您的身材可真好。” 舞子看着敏夫,爽朗地笑了。天真烂漫的笑声,反而让敏夫脸红了。 “我的身体还不错,柔道三段呢,”她用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昨晚没睡好,让我眯会儿吧。有什么事就喊我起来。一小时后我就醒了。” 说完,舞子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房门内侧传来上锁的声音。敏夫呆呆地望着卧室的大门。 真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浴缸里泡澡?男方是不是正隔着玻璃墙,玩赏真棹的胴体?不,酒店的女员工说他们俩是熟客。那男的会不会也在浴室,和真棹一同洗澡? 两个人的身体会不会已然纠缠在一起,朝卧室…… 敏夫抓住椅子的扶手,用力撑起身体,做了个倒立。鞋尖碰到了吊灯。灯来回摇晃着。 敏夫跳下椅子,打开了电视。每个频道都是孩子们撒欢的画面。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放新闻的频道。但解说员在说些什么,敏夫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发现旁边有一台小冰箱。拉开门,瞧见几罐啤酒和果汁,便取出啤酒,拉开拉环。 一小时后,舞子真的从卧室里出来了。衣服整整齐齐,显得精神抖擞。 “看来你一个人待烦了嘛。” 舞子望着桌上的空啤酒罐说道。她也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倒进杯子里,一口气喝光。 “爽!” 四十五分钟后,酒店女员工轻轻敲响了房门。真棹和她的同伴准备回去了。 真棹离开了香堡馆。 只有她一个人。脸色与方才截然不同。红扑扑的,还有光泽。头发披在肩上。乍一看,敏夫差点没认出她来。 然而,唯有表情和来时一模一样。步伐也是如此。仿佛她刚经历过一场比赛,正在缓缓离开赛场一般。真棹低着头,原路返回。 “看看男的是谁。” 舞子在围墙阴影处说道。 五分钟后,男的出现了。 肤色白皙,嘴唇红润,身材消瘦。浅色墨镜加白色外套。 舞子的表情顿时紧张,低吼道:“是宗儿!” 真棹的幽会对象,竟是朋浩的堂兄,马割宗儿——为何真棹要以身犯险? 宗儿望着天空,沿着真棹刚走过的路往前走。 舞子加快了脚步。她的目标不是宗儿,而是真棹。 舞子若无其事超过了宗儿。宗儿好像看了她一眼。 敏夫超过去时,宗儿像是喊了句:“哦,朱莫……” 金色的犬齿闪烁。 真棹在车站买了同样价格的车票。 “宗儿发现我了?”舞子在电车里问道。 “他认识您?” “不认识啊,不然我就不会那样超过去了。宗儿好像在自言自语……” “我听见他喊‘朱莫’来着。” “朱莫?”舞子不禁沉思,“朱莫是什么啊?” “这名字好像从哪儿听过……但我想不起来了。” 真棹在车站下车了。走过站前的大马路,进入商店街。大概是要回家吧。想到这儿,敏夫便分散了注意力。不料真棹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商店街里很是热闹。两人面面相觑。敏夫在真棹消失的地方一家一家地找。终于在药店里发现了真棹的背影。 那家药店并不大。敏夫小心地推开店门。真棹对新来的客人毫无兴趣。柜台后头站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留着络腮胡。从他的年纪看,应该是店主吧。他正在包装一个小绿盒子。敏夫迅速记下了小盒子上的药名。 真棹付了钱。收银机响了一声,显示出新的数字。敏夫把数字也记下了。真棹接过小盒子,塞进包里,离开了药店。甜甜的味道绕梁不绝。 店主转向新客人。 “有感冒药吗……” 店主问了问病状,从身后的玻璃柜里取出一盒药。盒子和真棹刚才买的很像,但名字不一样。 敏夫报出刚才看见的药名。 店主一怔,仔细打量起敏夫,嘴边的胡须动了一下。 “您有医师的处方吗?” “处方?没……” “不好意思,没有处方是不能买的。”店主缓缓说道。 “这药很危险?” “看您怎么用了……毕竟是安眠药。” “刚才那个人不就买到了吗?” “她……有处方的。” 无可奈何的敏夫只能接过感冒药。 走出商店街,他终于追上了舞子。 “买啥了?” 敏夫从口袋里掏出小纸包。 “感冒药。” “又乱花钱了吧。下次教你怎么免费打听情报好了。真棹买的也是感冒药?” “店主不肯卖同样的药给我。” “啊?” “她买的是安眠药。” “安眠药啊。” 舞子诧异地说道。 “没有医师的处方,就没法买安眠药了?” 敏夫还是很不服气。 “真棹有处方?” “店主是这么说的,可我没看见她拿出来啊。” 舞子凝视着敏夫,那眼神与药店店主如出一辙。 “大概是看人吧。” “啊?” “如果是熟客,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那就不用医师开证明了。可要是个碰巧路过的年轻人就不卖了。” “是吗?” “反正她手里有几张处方又不奇怪。她本来就是综合医院的护士。喜欢她的医师多了去了。” “她没有安眠药就睡不着?” “这就不知道了。” 真棹走过自家小门,回到了家中。步伐始终有条不紊。 “能开车吗?” 舞子问道。 “啊?” “你不是喝啤酒了嘛。” “那点酒早就醒了。” 舞子的脸倒是红扑扑的。 敏夫走到银行后头的停车场,把车开了过来。舞子钻进车里。 “还要继续监视吗?” “嗯,说好要盯到五点的。” 附近的幼儿园放学了。好几对身着制服的孩子与母亲走了过去。 一点多,两人在后视镜里看见个工薪族一般的男人走进真棹家。他有些胖,身材矮小。 “那就是真棹的丈夫,马割朋浩。” 舞子说道。 那张照片把朋浩的特征抓得很准。凸起的额头,小到极点的嘴巴,厚实的下巴。朋浩进屋的时候,瞥了舞子的车一眼。 在敏夫眼中,朋浩的表情比宗儿的多了一层阴湿的阴影。 “朋浩都回来了,还用继续监视吗?” “哎,再等等呗,”舞子看了眼手表,“朋浩那家伙,天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