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电影俱乐部第五章_父子电影俱乐部第五章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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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电影俱乐部——第五章

电影俱乐部又开始了。为了吸引杰西看更多的电影,但又不至于搞成像学校那样的气氛,我发起了一个寻找电影中的“伟大瞬间”的游戏。这个“伟大瞬间”可以是电影中的一个场景、一段对话或一段影像,它能够让人在座位上看着看着突然身体前倾,心怦怦直跳。我们以一部比较容易的电影开始,斯坦利•库布里克①的《闪灵》,它讲述的是一位失意作家(杰克•尼科尔森②饰)在一家荒凉破败的旅馆渐渐陷入疯狂,并欲谋杀自己家人的故事。 《闪灵》也许是斯坦利•库布里克导演得最好的一部电影。但原著小说的作者斯蒂芬•金①讨厌它,对库布里克也没有好感。很多人都和他持同样的看法;库布里克以做事吹毛求疵、自我崇拜闻名于世,他总是让演员一拍再拍,效果却令人生疑。拍摄杰克•尼科尔森拿着一把斧子伏击斯卡曼•克罗瑟斯②的场景时,库布里克让演员们拍了四十次。最后,直到看到七十多岁的克罗瑟斯几乎瘫倒在地,尼科尔森对库布里克说够了,他绝对不会再拍了为止。 后来拍摄杰克追逐挥舞着小刀的妻子(谢莉•杜瓦尔③饰)的场景时,他爬了五十八次楼梯,一直到库布里克满意为止。(值不值得这么做?可能第二次或第三次已经演得够好了?也许。) 然而更重要的是,斯蒂芬•金认为库布里克“并没有捕捉到”恐怖的精髓,并没表现出恐怖的来龙去脉。金曾参加过一次《闪灵》的试映,最后却悻悻地离开了。他说这部电影就像一辆没有引擎的凯迪拉克。“你上了车,可以闻到皮革味,但你哪儿也去不了。”事实上,他还说他认为库布里克拍电影是为了“伤害人”。 他说的话我有几分同意,然而我喜爱《闪灵》。我喜欢它的拍摄和布光手法,我喜欢三轮车的轮子从酒店地毯开到地板又开回地毯的声音。而且每次那对孪生姐妹出现在走廊的时候,我总是被吓得够呛。不过,要说我心目中的伟大瞬间,还是杰克•尼科尔森在幻觉中和那位像英国男管家一样刻板的旅馆侍者对话的场景。它发生在一间灯光炫目的洗手间里——充满了耀眼的橙红色和白色。对话起初平平无奇,但随后侍者警告杰克他的小儿子在“惹麻烦”,也许他应该“处理”一下。侍者(菲利普•斯通①饰)几乎毫无表情,相当平淡地说出台词,却抢走了杰克的锋芒。留意他每说完一句话时闭上干燥嘴唇的动作,那就像是一个微妙的、隐隐有几分下流的标点符号。 那个侍者直言不讳,他和他的孩子们之间也有问题。其中一个孩子讨厌旅馆,想将它付之一炬。但他(用一把斧子)“纠正”了她。“当我的妻子试图阻止我履行职责时,我也‘纠正’了她。”这是一次完美的表演。不像杰克,他的演技从我最初在1980年看到以来没有什么进步。此处他看上去演得很幼稚,几乎像业余演员,非常糟糕,特别在那位极其节制的英国演员反衬下更是如此。 不过,这不是杰西心目中的伟大瞬间。他选中的是清晨小男孩偷偷溜进杰克的卧室想拿走一个玩具,却发现他父亲坐在床边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的场景。杰克叫儿子过来,儿子拘谨地坐在他膝盖上。小男孩盯着父亲没有剃须的脸和惺忪的双眼——尼科尔森穿着蓝色晨褛,脸色煞白,如同一具死尸——小男孩问他为何不睡觉。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令人恐惧的回答:“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凭直觉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像侍者所做的那样用斧子砍倒他的家人。 “就是这里,”杰西小声说,“我们可以再看一遍吗?” 我们接下来看了《安妮•霍尔》,主要是为了看戴安•基顿①在一家黑暗的酒吧里唱《仿如旧日时光》这首歌的场景。摄影机从侧面拍摄基顿,让她看起来像是正看着镜头外的某人。这个场景让我直起鸡皮疙瘩——她好像一边在唱着这首歌,一边用她的眼神营造出戏剧高潮。这也是她所扮演的那个角色终于实现了自我认同的一刻——安妮•霍尔是一位不谙世事的音乐人,在进行充满自信的初次登台表演。 有些电影后来再看会令人失望。也许是因为当初看的时候你正在谈恋爱,或是刚好因为失恋而心碎,反正就是正好有些事情加深了它的魔力。我给他放了《环游世界八十天》,当我还是杰西这么大的时候,这部电影中热气球在夕阳下飘浮于巴黎上空的壮观场景将我震倒,然而现在看来,实在是老掉牙了,无聊透顶。 但一些电影仍让你兴奋,年复一年依然让你感动不已。我给杰西放了《穷街陋巷》,这是马丁•斯科塞斯②在他电影生涯开始时所拍的一部电影。它讲述的是主角在纽约充满暴力和阳刚气的小意大利区成长的故事。开场后不久有个场景我毕生难忘。背景是滚石乐队《告诉我》的戏剧性和音,摄影机跟着男主角哈维•凯特尔①穿过一家红灯区酒吧。任何在星期五晚上去过自己最喜欢的酒吧的人都很清楚这一刻的感觉。你熟悉酒吧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朝你挥手,叫喊你的名字,你整晚潇洒自如,顾盼自雄。哈维曲曲折折地穿过人群,在这里和人握握手,在那儿和人聊聊天,并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屁股,缓缓地跳起舞来。它描绘的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年轻人,描绘的是星期五的夜晚在这个地方与这些人一起生活的鲜活场景。它也留下了一位年轻电影制作者的快乐印记,当他拍电影忘情沉醉时,他知道自己真的是在拍一部电影。 当然还有别的伟大瞬间:《法国贩毒网》中吉恩•哈克曼②在酒吧搜查的场景。“大力水手在此!”他大喝道,情急之下弄翻柜台,药瓶、弹簧刀、大麻烟都掉在地上。还有《伊斯达》中达斯汀•霍夫曼③问查尔斯•格罗丁④莉比雅是否在附近的时候,后者多看他一眼的表情。或者是《巴黎最后的探戈》里马龙•白兰度的独白,说的是一只经常在芥菜田里“跳起来寻找野兔”的名叫杜切尔的狗的故事。我们在夜深时看了《巴黎最后的探戈》,桌上点起了蜡烛,在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看到杰西黑色的眼睛炯炯地凝视着我。 “就是这一刻。”我说。 我们看到奥黛丽•赫本①在《蒂凡尼的早餐》里坐在一幢曼哈顿公寓的防火梯上,她的头发用毛巾扎住,手指柔和而漫不经心地弹拨着吉他。镜头将这一切全收了进来,楼梯、砖墙、纤细苗条的女人,然后以中景镜头对准奥黛丽,接下来来了个大特写,她的脸占据了整个银幕,她那瓷器般精致的颊骨、尖尖的下巴颏儿、褐色的眼睛一下子表露无遗。她停止弹拨,随后惊讶地抬头看着镜头外的某人。“嗨。”她温柔地说。这是人们去电影院所要寻求的伟大瞬间,无论你是什么年纪,只要一看到它,你就永远难以忘怀。这就是电影为什么充满魔力的最佳例证,它会突破你的防线,真真切切地让你心碎。 片尾字幕滚过、主题曲渐渐消失的时候,我坐在那儿,仍然心醉神迷,不过我能感觉到杰西有所保留的神情,就像穿着泥泞的鞋子不愿意走过地毯。 “怎么啦?” “这是一部奇怪的电影。”他说,按住了打呵欠的冲动。他感到不自在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怎么说?” “它讲的是两个‘妓女’的故事。但是这部电影本身似乎并不知晓这一点。它以为自己讲的是某件甜蜜和疯狂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大笑了起来,“我并不是瞧不起你真正喜欢的东西……” “不,不,”我辩护道,“我并不是真的喜欢这部电影。我喜欢她而已。”我接着谈到杜鲁门•卡波特①,也就是电影原著小说的作者,他一直不喜欢奥黛丽•赫本扮演女主角的这个安排。“他认为女主角郝莉•戈莱特莉是个假小子,更接近于朱迪•福斯特②那种类型。” “说真的,”杰西说,“实在无法想象奥黛丽•赫本会是个妓女。而在这部电影中,女主角偏偏是个妓女。那个男的,年轻的作家也一样。他们两人那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钱。” 郝莉•戈莱特莉是个妓女? 杰西以前问过我一次,是否认为丽贝卡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说不是,不过我暗暗担心——为这样一个绝色女子竞争,特别是在即将上演时髦肤浅表演的角斗场上展开竞争,他可能会被击败。我记得他在“那次事件”发生的几个星期后,曾将他那张苍白而绝望的脸转向我,说:“我想,我人生中想要的,上帝都会给我,除了丽贝卡。” 所以当他“拥有”她时,我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这意味着至少在接下来的一阵子,他不会再疑神疑鬼,老是认为有个更大的快乐存在于自己指尖触不到的地方。回头想想,我猜是学校食堂传出的关于克莱尔•布林克曼的谣言,刺激丽贝卡重新燃起了对他——过去那个“惹人喜爱”的杰西——的兴趣。这个谣言将她讨厌的男朋友吹到了大海深处,而令人难过的是,谣言也一起带走了克莱尔。 然而真相是,一旦看穿她漂亮的外貌之后,那么丽贝卡•吴就是个超级讨厌鬼。她喜欢兴风作浪,最爱耍阴谋诡计和制造不幸。只想让身边人都以她为中心,是个从别人相互纠缠的苦战中汲取养分的怪物。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明星般的脸蛋焕发光彩。 她在深夜里给杰西打来电话,暗示出现了麻烦事。她总是有一些“新点子”,比如在谈话结束时说,也许他们可以和其他人约会,看看合不合适之类。这是她让他一直上钩的方法。她不能忍受他是那个说“我得挂电话了,再见”的人。 大把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这样的谈话让他精疲力竭,感觉眼里似乎进了沙子。我真怕她会给他带来伤害。 然而杰西心里有个小小的难以进入的角落,换作是其他少年,都会让她进入的。基于我不清楚的原因,杰西像在一座大厦里保留了一间黑暗的房间,丽贝卡无从进入,这让她心烦意乱。你明白的,一旦她能拿着手电筒进去,一旦她能自由出入,那里就成了一间没有价值的房子。他也就没有价值了,而她则会扬长而去。但值得庆幸的是目前那还是一扇上锁的门,而她站在门外等候,试图找出可以扭开门的钥匙。 一个温暖的下午,鸟儿婉转啼鸣,割草机嗡嗡作响,铁锤在街对面改建的教堂上砰砰敲响,丽贝卡•吴出现在我们家的门廊上,她的黑发洋溢着健康和生机。她和我愉快地聊了两三分钟不带个人色彩的话题,就像在政客们筹集资金的晚宴上打哈哈的那种。聊啊,聊啊,聊啊,她毫不畏惧和我的眼神接触。像这样的女孩,有朝一日将会经营一家世界级的连锁酒店。 尽完对我的例行义务之后,她钻进了地下室。楼梯下的门温和而坚决地啪的一声关上了。我听到了年轻人的私语声,随后,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提醒杰西刷牙,或是为枕头套上枕套(又决定不提醒他了)。我让自己远远地挪到了房间里一个带隔音的地方。 我想,何其完美,“优等生”丽贝卡•吴竟公然和一个高中辍学生谈恋爱。这应该不是她的父母划小船逃离越南时所期盼的事情吧? 别的一些午后,当她在经理培训课程上超常发挥,或者准备和青年保守党人辩论的时候,我和杰西却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从我的那些黄色卡片上可以看到,我们把几周时间花在一个名为“天才将会脱颖而出”的“单元”(这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学校词汇)上。这只不过是众多影片中的一小批,有些片子甚至并不是那么好,但其中偏偏有一个不知名的演员表演非常出色,通俗地说,你清楚他或她成为大明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比如萨缪尔•杰克逊①在斯派克•李②的《丛林热》中所扮演的瘾君子角色。他在片中只出现了三十秒,然而你会不由自主地问:“那家伙是谁?”还有就是薇诺娜•赖德③在《阴间大法师》中扮演的一个小角色。 同样还有西恩•潘④在高中生性喜剧《开放的美国学府》中扮演的一个吸毒吸到目光呆滞的人。注意看别人和他说话时他看人的表情,你会认为他除了噪音之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就像两耳之间塞着个巨大的枕头。他并不是主角,但在电影中他的表演是如此精湛扎实,这种耀眼,使片中的其他演员沦为替他合音的背景人物(加里•库柏⑤也会让他的同伴演员产生这种“失色”的效果)。 “我有没有才华?”杰西问。 “多得很。”我说。 “哪一类才华?” 该怎么说呢?“问题在于,”我说,“要拥有快乐的人生,就要擅长做一些事情。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有做某些事情的天分?” “我没意识到。” 我告诉他,法国小说家安德烈•纪德①曾在日记中写道,他二十岁在巴黎街头散步的时候,对于人们居然看不出他是能创作出杰作的人而生气。 杰西坐在他的位子上往前倾。“这恰好也是我所想的。”他说。 我给他放了奥黛丽•赫本主演的《罗马假日》。这是她第一次担任主角。当时她二十四岁,毫无表演经验,然而她和格里高利•派克②那不费吹灰之力和充满喜剧性的默契配合,表现出成熟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表演天赋。她何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表现得如此完美?她那奇特的口音和某种对情感的敏感,奇怪地让人想起了托尔斯泰笔下浪漫的女主角娜塔莎③。然而赫本也有一种人们难以学到的天赋,那就是天生和摄影机之间存在默契,不断有极具吸引力的表情出现。 我让杰西再去注意,镜头给她脸部特写时,永远都像找到了最佳的角度,仿佛受到某种引力般的吸引。《罗马假日》让她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 作为我们“天才将会脱颖而出”单元的一部分,我挑选了一位年轻导演的处女作。直到今天,这部几乎被人遗忘的电视电影,始终是我所看到的年轻电影人最令人振奋的作品。 为电视播放所拍的电影通常不属于优异作品,但你只要看上几秒钟《决斗》,你就会发觉它的独特之处。一开始,你先从司机的角度看去,有辆车正驶离某个令人愉悦的美国城市郊区,慢慢地驶出城外。这天很炎热,天空湛蓝,四周房屋越来越少,路上汽车也变少了,只剩下这一辆。 随后,一辆生锈的十八轮运输车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后视镜中。它的窗户被遮着。你看不到司机,只能瞥见他的牛仔靴,他的手向车窗外挥着,但你就是看不到他的脸。 电影放到七十四分钟,那辆卡车像史前怪物般,在太阳烤晒的道路上追逐着小汽车,也像大白鲸在追逐亚哈①。它一会儿在路旁守候,一会儿隐藏在狭谷,看起来似乎失去了兴趣,随后突然间又出现,完全就是一个毫无逻辑可言的怪物的化身,就像床下有只手在拉你的脚踝一样。但是为什么会这样?重点来了: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导演已经知道不需要回答这种问题。 一辆卡车和一辆小汽车——它们之间没有对白。它们只是在高速公路上追逐。我问杰西,其他人有可能这样处理素材吗?“像从岩石上挤出酒来一样不可能吧。”他说。 我暗示答案存在于导演的视觉攻击法上。《决斗》强迫你看它,似乎是在对观众说,这里发生的事情非常重要,你以前曾经对这样的事情感到恐惧,现在它又重现了。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①执导《决斗》的时候才二十四岁。他此前执导过一些电视剧(《神探可伦坡》的其中一集使他一举成名),但没有人预料到他会以这种手法处理这个题材。导演超越了那辆卡车,超越了丹尼斯•韦弗②扮演的那个饱受惊吓的司机,成为《决斗》中真正的明星。就像阅读一部了不起的小说的第一页,你会感到正在见证一位才华横溢、随性而为的天才的产生。不必扮演事后诸葛,不必显得过分精明。我猜,这正是斯皮尔伯格多年前告诉采访者的意思,他当时说每隔两三年自己就会重看一次这部电影,以“记住我当时是怎么拍出来的”。他暗示,只有年轻,才能不顾一切地自信。 你可以理解,为何一年后电影公司制片人只看了一眼《决斗》,就决定让他拍《大白鲨》。要是斯皮尔伯格连一辆笨重的大卡车都能拍得那么恐怖,那么想象一下他会如何拍一条大白鲨。这就像卡车司机一样,那条大白鲨你是看不见的。你只看到它的影响,一只失踪的狗、一个女孩突然被拉下水、一只救生圈浮在水面,这些迹象显示了危险的存在,但他始终不让你看到危险的真面目。斯皮尔伯格早年就凭直觉知道,如果你想要吓唬人,就要把重点放在对方的想象力上。 我们看了DVD附带的《决斗》拍摄花絮。令我惊奇的是,杰西饶有兴趣地听斯皮尔伯格讲述他如何一个镜头接一个镜头地构建这部电影——其间花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工夫。分镜头表,同时使用多部摄影机,甚至试了六七辆卡车来挑一辆看起来最凶的。“你知道吧,老爸,”他以一种见怪不怪的腔调说,“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斯皮尔伯格有点讨厌。” “他是一个电影疯子,”我说,“稍微有些怪异的物种。”我给他讲了一位日日寻欢的年轻女演员的故事,在斯皮尔伯格、乔治•卢卡斯①、布莱恩•德帕尔玛②以及马丁•斯科塞斯刚刚开始他们的电影生涯时,她就认识他们。她后来说,她很惊讶地发现他们似乎都对女人和毒品不感兴趣。他们唯一想做的是聚在一块谈论电影。“正如我所说的,他们是电影疯子。” 我给他放了《欲望号街车》。我告诉他在1948年,那时相对而言还不出名的年轻演员马龙•白兰度如何从纽约搭便车来到马萨诸塞州普罗温斯敦镇上田纳西•威廉斯③的家,参加百老汇舞台剧的试演。他发现大名鼎鼎的剧作家正处于可怕的焦虑状态:家里没水没电,抽水马桶也堵住了。白兰度在保险丝后放了一些硬币,解决了电源的问题,然后又趴在地上修理水管。这一切做完后,他弄干自己的手,走进客厅,阅读他要扮演的斯坦利•科瓦尔斯基的台词。读了大约三十秒,因嗑药而呈半昏迷状态的田纳西便挥手要他停下来,说:“很好!”然后就让他回纽约去演这个角色了。 至于他演得怎么样,听说有不少男演员1949年看过白兰度在百老汇表演的《欲望号街车》后,就放弃了演艺生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维吉尼亚•伍尔芙身上,当她第一次读到普鲁斯特的作品时,曾想放弃写作。然而电影公司不愿意让白兰度演电影。他们说他太年轻,说话含糊不清。不过他的表演老师斯特拉•阿德勒早就有了先见之明,他认为“这位奇怪而自负的傻小子”会成为他这一代演员中最伟大的一位。事实正如他预言的一样。 几年后,一些当年和白兰度一起上过表演课的同学们回忆起他那些离经叛道的行径,说他能够倒立着背诵莎士比亚戏剧的台词,即使是倒立,他仍然能够比那天的其他任何演员背得更清楚,更打动人。 “《欲望号街车》,”我解释说,“是一部释放出瓶中精灵的戏剧。它改变了美国演员表演的整体风格。你可以感觉到这一点,百老汇初演时在剧中饰演米奇这个角色的卡尔•莫尔登①多年后曾经说过:‘观众需要白兰度,他们是为了白兰度而看这部戏的。当他下台的时候,你能感觉得出他们期待着他很快会重返舞台。’” 我发现自己已在过度推销这部电影的边缘,于是强迫自己闭上嘴。“好吧,”我对杰西说,“今天你将会看到一些不同凡响的东西。系上安全带准备出发吧。” 电话有时会响起来,我害怕听到那个声音。如果真是丽贝卡•吴打来的,那会让杰西的精力分散,就好像被人蓄意用石头砸破了窗户一样。8月下旬的一个酷热午后,在看《热情如火》的时候,杰西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他出去了二十分钟,回来时魂不守舍,满脸的不开心。我将电影倒回来重放,却发现他心不在焉的。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屏幕,就像抛下了一只锚,好让他可以放纵他对丽贝卡的担忧,任思绪四处漫游。 我关掉了DVD,说:“你知道吗,杰西,这些电影是带着大量心思和热爱而拍出来的,它们需要观众坐下来一口气看完每一个场景。所以我要定一个规矩。从现在起,看电影过程中不许接电话。接电话是对电影的不尊重,是一种可恶的行为。” “好吧。”他说。 “电话来的时候,我们甚至不能看是谁打来的,好吗?” “好啦,好啦。”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就算身处城市的那一端,丽贝卡显然也清楚杰西何时会分心。 “算了,你还是接吧。下不为例。” “我和老爸在一起,”他低声说,“我稍后会回你。”传来一阵嗡嗡声,就像一只小黄蜂困在了听筒里。“我和老爸在一起。”他重复道。 他挂掉了电话。 “什么事?”我说。 “没事。”他随后恼火地吐出一口气,似乎一直在屏着呼吸,“丽贝卡总是挑一个最奇怪的时间,想聊一些事。”一瞬间,我觉得我看到了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聊什么?” “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继续看电影,不过我知道,他的心思飞向了别处。他看的是别的电影,他在想自己让丽贝卡不快的行为会招来她什么样的报复。我关掉电视机。他望着我,吓了一跳,如同他惹了麻烦。 “我以前曾有一位女友,”我说,“我们之间的对话永远都是关于我们的关系。只是谈来谈去,却没有真正的关系可言,无聊到了极点。给她回电话吧,把事情给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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