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迪密码第一部 骑士_高迪密码第一部 骑士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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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迪密码——第一部 骑士

    第一部 骑士 1 巴塞罗那,1926年6月6日 “要让它看起来像一场意外,你们明白吗?”面具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们会的,阿斯摩提欧11 Asmodeo,《旧约·托比特书》及犹太教经典塔木德经中的恶魔。。您不必担心。”他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开口回答。 这两个人都是在他们称作“阿斯摩提欧”的男人指定的时间里来到地窖的。他们穿着黑色羊毛的僧服,恭敬地垂着头,脸部几乎被僧服的大风帽全部隐匿起来。他们靠近一座用黑色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五角形祭坛,阿斯摩提欧就站在那儿。 这个地窖位于富丽堂皇的“七门大厦”——加泰罗尼亚一间著名豪宅的地下,地窖的光亮全部来自墙壁上小小的蜡烛,微蓝的火焰熏染出鬼魅之味。祭坛两侧的两道烛光照射在阿斯摩提欧的身上,他正在准备仪式所需的圣杯。他把圣杯缓缓地放在祭坛上,然后将视线投向那两个杀气满面的人。他的威尼斯狂欢节面具在微弱的灯光下闪耀,面具下隐藏着一张任何梁托会的成员都没见过的脸。面具男人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说话了。 “依您所令,我们已经跟踪他很久了。老头的行程一直都一样。下午五点半时他会离开工作室,到圣菲力那立广场的教堂去。”两个杀手中较高的那个说。 “不错的散步路线。” “老头认为这对他的风湿很好。”另一个杀手说。 这个杀手比另一个肥壮;他的声音尖细,与冷酷的面孔搭不起来。不过细看之下,两名杀手的外表有些相似。似乎邪恶总是塑造出同样的脸,没有太多变化。 “他会沿着大道走,然后从贝伦街口过马路,走到对面特图安广场旁的人行道,然后过了乌尔基纳欧那广场,再沿丰塔内拉街到天使门。从那里他继续顺着阿克街、诺瓦广场、比斯维街、圣塞维尔拱门,最后就像刚才说的,走到圣菲力那立广场。”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他的同伴,同伴点头认可,于是他继续说了下去。 “老头会留在礼拜堂里,直到关门,然后沿原路走回去……” “不过到乌尔基纳欧那广场时,他会停下来,在书报摊买《加泰罗尼亚之音》,然后回到他的工作室。”他的同伴打断他。 “大约晚上十点到。”另一个人总结。 如果他们能够看到面具男人的脸,他们就会看到他满意的笑容。他们的确做得不错。他在所有梁托会的成员中选择他们果然没错。 “老头果真变成一个该死的虔诚教徒了。真想不到!他去见了什么人吗?” “他见了阿古斯丁·马斯神父,就在圣菲力那立教堂。” “神父是他的灵魂导师。”尖细声音的杀手说。 “我选了你们是因为你们最可靠。不得有任何失误。” “请不必担心。”高个子说。 另外一个人似乎有些迟疑,阿斯摩提欧察觉到了。 “有什么问题吗?” “有个小男孩。” “小男孩?” “是的。从几天前就有个小孩陪着老头。他和老头住在工作室里……我们已经确认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个月前。” “几个月?” “快一年了……十一个月。” “那,一个小孩和一个疯老头同住在一间工作室里干什么?”阿斯摩提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火,他竟然没有被及时告知这个小男孩的存在。 就在他等待回应的时候,地窖里出现了一群同样身着僧服、以帽罩头的人,他们秩序井然,像军队列阵般走了进来,然后在与阿斯摩提欧交谈的杀手后面几米处止步。他们站在以西洋棋盘方式排列的黑白地砖上,开始念诵一些奇怪的字,不断地重复,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一种仿佛是由地心本身传出般的、低沉深远的喃喃声。 阿斯摩提欧低声重复了同样的问题,几乎像是自我反问一般。 “一个小孩和一个疯老头同住在一间工作室里干什么?” 声音尖细的杀手试着说明这件事并不重要。     “有几天早上他们会毫无目的地乱逛,到了下午,他会陪老头去望弥撒。我不认为我们应该为一个孩子而烦恼。我们可以……” “不行!”阿斯摩提欧打断他,“连续两次意外就不是意外了。” “请不必担心孩子。我们会处理他。反正就只是那样子,就是个孩子。” “他是亲戚吗?” “我们相信应该不是。老头自己一个人住在他的工作室里,就跟个隐士一样。他是个怪人。” “的确,真的很怪。他只是一条毫无意义的命。我要你们明天下午把他的灵魂献给他的神,然后把他的秘密给我带来。” “他都会带在身上吗?”尖细声音问。 “是的,他睡觉时也带在身上。”面具男人说,“干掉他,搜他的身,然后把秘密给我带来。在你们惊动所有人之前,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不过也已经足够了。不得失手。” “不会的,请相信我们。” “希望如此。” 他们也如此希望,为了他们自己好。两人都知道阿斯摩提欧从不原谅任何错误。 “Dei par! Dei par! Dei par!” 这是所有身着僧服的人到达此地后一直复诵的句子,包括他们的首领,总共有二十几个人。诡异的祈求声音越来越大,一开始像是祈祷的句子,后来又变成垂死挣扎般的吟唱…… “Dei par!” 在这召唤怪异名字的疯人般的祈求中,阿斯摩提欧把手伸向了两个杀手。两人低下头,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戒指——镶着黑色五角缟玛瑙的戒指代表着权力。这一刹那,人群的嘶喊声转变为非人般的摧心裂肺,两名杀手把双手全部浸入阿斯摩提欧刚刚准备好的金属容器里的血水中。然后,其他人也以完美的秩序陆续走向祭坛,把手伸入那黑色的圣杯。 祈祷达到了高潮。罩着风帽的人群一边把手覆盖在脸上,往脸上涂满血,身体一边如波浪般地摇晃起来。 阿斯摩提欧一声粗粝的叹喝,让这片黑色的海域一分为二,两个杀手从两排戴着风帽的人群中间穿过,在两人身后,留下一道血迹…… 他们走后,两股阴暗的浪潮又合在了一起,然后向走道涌去。这群人像是被一种异常力量附了身似的,跪着哭喊着那个名字,然后他们趴伏下自己的身体,舔吸着地上的斑斑血迹。 “Dei par! Dei Par!” 不久之后,地窖中只剩下这个被他们称呼为阿斯摩提欧的男人了。经过了这么漫长的等待,秘密终究要落在他的手中。要是那个老头愿意加入他们,就会成为他最好的手下;可惜的是,一个人不能同时侍奉上帝和魔鬼。 老头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在学习所有古老的知识,探寻建筑与工程大师的秘密艺术。早在那时候,梁托人就曾引诱过他,但老头拒绝了,拒绝加入他们的秘密结社。而梁托人的敌人——摩利亚七骑士却吸引了他。在此后的岁月里,他被那些有力的保护者们所影响,渐渐拥有了秘密,最后成为其中最杰出的人,也就是所有谜团中最大的谜团的保管者。 但是,梁托会在这些年里一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自从老头接收了天赋、秘密的启示及巨作的使命,梁托会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阻止他。老头和摩西一样,绝对到不了应许之地。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应许之地,阿斯摩提欧已经知道老头进行到哪一步了。老头工作了一辈子,只为了一个理想,而这个理想即将实现。他已经描绘好了地图,在这几年间延展好了计划的路线;他知道正确的地点;他了解每一个点,以及它们的经纬度、结构;他熟悉正确的代号组合、先贤的语言……梁托会多年来都未去惊动老头,只是派人秘密监视。他们从来不去骚扰他,甚至还为他提供帮助。老头自己不知道,其实他正是在为梁托会工作,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在何时何地交出那个秘密。 现在,该是他死的时候了。 “Dei Par。”阿斯摩提欧想,“一样的神,巴塞罗那,永恒的双面之城。由海格力斯11 Heracles,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宙斯与雅美娜之子。、太阳还有光明所建立的城市;同时也是由坦尼特22 Tanit,迦太基文化中的月神,广为地中海区域住民所崇拜。作者用基督教及犹太教共享的恶魔名,和希腊神话中的海格力斯及迦太基崇拜的月神强调巴塞罗那文化的双面性。、月亮和黑暗所建立。神选之城。Dei Par。我们的时机已经到来。”     阿斯摩提欧知道如何隐藏他的真实身份,这很重要,只有他才能够进入秘密通道。他等待了足够久,直到确认地窖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走出通道,他就要恢复令人尊敬的公民外表了。他披上黑色斗篷,左手紧握手杖,走出了地窖,他的两名私人随侍就等在外面。司机打开停在人行道上的希斯巴诺—苏莎古董车的车门。他做了一个所有人立刻就能看懂的手势,示意他要自己走路。但没走几米远,他就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吓呆了,然后是数声枪响与喊叫声。两名保镖往路中间走了几步,其中一个凑过来和他说: “是工会的人,他们今晚有工作。走路不安全,他们在这一片活动。上车比较好。” 巴塞罗那是个危险的城市,但有时他却想走路,在无人保护的状态下回到家,即便这很可怕。这天晚上是个特别的夜晚,他需要自己走走,咀嚼一下危险的滋味,静静回想以前的时光——当他的名字还是彼特鲁11 Bitrú,又称Sitri, 17世纪古书《所罗门之钥》中列出的七十二魔神之一,魔界大王子,统领六十魔鬼军团。时,他就想成为下一任阿斯摩提欧的王子。几世纪以来一直都是如此,现在,另一个彼特鲁在他曾经的位置上,而且很快就会成为新任阿斯摩提欧的王子了。 他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此时,在巴塞罗那塔港口区的臭味中,大街上飘晃着的只剩下浓浓的雾色和几个年老的妓女了。他穿过一间房子门廊的暗处,几分钟后,他再度戴上面具。他走在骑楼下,这里的夏天可真热。他看了看伊莎贝尔女王二世大道上的交易所,那边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他喜欢这样。当他这么想时,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肘。 “要不要玩玩?” 他转头,把手扯开。刚才碰他的是个丑陋得可笑的女人,一个肮脏恶臭的生物,所有疾病的根源。 “放开你的手!” “你丑到要把脸遮住吗?我可是很喜欢变态的哟。” 他大可以杀了她,不过那女人给他的恶心感救了她一命。他赶紧走开。 他穿过阿维尼尤街,几分钟后便走进皇家广场。 他想要再去看看。 他走进广场。棕榈树间的一个石台上,伫立着两根六分叉的路灯。路灯是用铜、铁和玻璃做的。他举起手杖,用力猛打一根路灯上的装饰动物,那是一条蜷起身体的蛇。敲打声在广场上回响。 “喂,疯子!那该死的路灯碍着你了吗?” 他转过身来,一个摇摇晃晃的酒鬼正对着他喊,要他放过路灯。醉鬼看了他一眼。 这个可怜的家伙生命中最后见到的,就是攻击者面具后的双眼。恐惧麻痹了他的行动。阿斯摩提欧拉开拐杖头,准确地将藏在拐杖中的短剑刀刃深深插进酒鬼的心脏。 阿斯摩提欧满意地笑了。这天晚上他可以一夜好梦了。 2 2006年6月6日 胡安·吉维尔觉得自己像是太阳下的蜥蜴。他坐在养老院花园里的长椅上,自问刚刚天雷地火般迅速闪过脑海的一切,是梦、是他的幻想,还是真的发生在他的身上的事?他今年九十二岁,至少他听到的是这样的。是今天早上听到的吗?还是昨天?胡安·吉维尔不知道。他的脑子就像一群飞翔的海鸥,不留下任何痕迹。不管如何,他在阳光下很快乐。在长椅上,在花园里,那个一身洁白的年轻护士和往常每个早晨一样,把他留在那里,留在他最喜欢的长椅上。 “你在这里舒服吗?” “不错。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尤拉莉亚。” “好可爱的名字啊!和那个圣女一样。巴塞罗那的守护圣女。她在公元304年被罗马执政官达西阿诺处刑,那时戴克里先皇帝11 Diocletian(236—316),罗马皇帝。下令缉捕基督徒。她的纪念日是2月12日。” 老人这种清醒的时刻总会让护士讶异。 “这张是我的长椅,对吧?”老人问。 “对,每天早上都是同一张椅子。” “在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张椅子。”       “我知道。如果您需要什么,我就在附近。” 当护士正要走开,胡安·吉维尔开口问她。 “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尤拉莉亚……和那个圣女一样。您知道,巴塞罗那的守护圣女,在公元304年被达西阿诺处刑。” “对啊。很美的故事,也很恐怖。” 尤拉莉亚·庞斯伤心地走开了。她已经在养老院工作两年了,但可能永远都不会习惯。为什么人类会如此可悲地衰竭?有什么意义呢?虽然知道这种事情终将发生是一回事,但每天都要亲身体验,照顾这些连他们自己右手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老人却又是另一回事。从她开始在养老院工作后,尤拉莉亚就再也不信神了。 现在剩下老人独自一人。当有人在他身旁坐下时,他正陷在过去的回忆中。 “你要不要糖果?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的。” 胡安望向左边那个要给他糖的高壮男人。他看起来像个篮球运动员。胡安对大个子微笑,接受了他的礼物,用颤抖的手指拆开了包装纸,然后把糖放进嘴里。 “好吃。” “我知道。你好吗,胡安?” “好啊,很好啊。我们要把秘密藏起来吧?” “不用,胡安。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大个子知道他现在在说谎。 “我知道你记得。偶尔你会想不起来,但你还是记得的。” “你不可能是大个子。他比我老得多。你黑色的大胡子和那天晚上一样。可是已经过了那么久……” “对我来说并没有。很久以前我就和时间签了个契约。” “我一定是在做梦。” “现在可不是梦,胡安。之前也许是,但现在不是梦。我就在这里,在你旁边。” “那么,我们不要把秘密藏起来吗?” “不用,胡安。现在我们要把秘密拿回来。这一天终于到了,计划必须实现。” 胡安的脑袋晃来晃去。他知道她,他的外孙女玛丽亚,必须完成巨作,所以大个子才会在这里。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想让她涉入这一切;他希望藉此来保护她。 “我只剩下她了。他们会杀了她。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他们会杀了她啊。” “我们会保护她的。” “就像你们保护大师一样?” 大个子没回话。 “我的外孙女是我唯一,我唯一剩下的……”他重复着。 大个子知道他必须善用时间,在黑暗重新覆盖胡安·吉维尔的思绪之前。 “我的脑袋就像个黑洞,有时就会飘走。对了,我听到的是这样……在这里他们说我的脑袋会飘走……可是我从来不记得。” “她会来的,就像每天下午一样。” “她都会来吗?” “对,从她回来之后。我就告诉你了,每天下午都来。” “对,我知道她会来,可我不知道她每天下午都会来。” “的确是这样,没错。” “她是个好孙女。那么,我要把那个……交给她?” “没错。而且把一切都告诉她。所有你记得起来的事。” “我不知道把它藏哪里去了。你那时置身事外,你不想陪我去。” “我没办法。我不能陪你。你是保管人。我只能把你背在肩膀上过河。这才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区区神的一个仆人。” “好个仆人!” 是啊,好个仆人,高壮男子想。他黑色的大眼睛旁围绕着小小的皱纹,眼神里充满了善意,仿佛在时空中流动一般。他,克里斯托瓦尔,立下誓约要为地上最有权力的主服务。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和这个难得记起事情的老头在一起,这个他多年以前许诺会保护的人。 “她会来的。你要告诉她所有你记得的事。”大个子再次重复。 胡安一会儿没说话,“我这里有……”他自言自语,手往胸口伸去。 当他再望向左边时,大个子已经不在了。 他想起来了。大个子是个骑士。也许是最后一个骑士了。他必须履行他对安东尼奥·高迪先生的承诺。世界的未来就在这里,在他脑中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3 这天下午,玛丽亚·吉维尔穿过努曼西亚街的养老院的大门。养老院在一个宁静的区域,在对角大道和伊利雅购物中心附近。养老院里有一个大花园,老人可以在里面散步、晒太阳。 自从她三个月前从美国回来之后,她没有一天不去看她的外公。有时候他认不出她是谁,玛丽亚会坐在他旁边,就在窗边,跟他说她自己的事情,或是读书给他听,让时间流逝,直到会面时间结束。她没有固定的工作,在基金会每周两次的工作时间也不长,所以她尽可能地多花一些时间和外公在一起。这是她欠他的。她的一切都是欠他的。 自从母亲死后,她就和外公住在一起。七岁时她第一次问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生下她后就死了,外公也一直不知道她父亲是谁,他也不喜欢提这件事。 她的童年就像一个漫长而快乐的早晨,有个保护她的老人一直和她在一起。他会给她讲故事、说以前的事;带她去古埃尔公园、去圣家堂、去圣山穆塞拉11 Montserrat,加泰罗尼亚的圣山。由于此山的外表独特,每块石头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是西班牙最好的圣母朝圣地,从中世纪起来这里朝拜的人就络绎不绝。郊游,或是去电影院看她喜欢的卡通片……在她的少女时代,她也没给这个总是担心她的老人带来过任何麻烦。她是个优异的学生,一个带着恐怖的牙齿矫正器的用功学生,有点沉默和孤独,在学校里坚毅地忍受着同学的嘲笑。 她读大学时,外公的早期病征开始出现。她毕业时,他坚持她一定要去美国继续深造。 “我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你的,外公。”她说。 他很固执,已经计划好她的未来。 “你不必也不用替我担心。我九十岁了,我的头脑不清楚。我在养老院里会很好。你一定要去美国。只有这样我才会高兴。然后读书,毕业。最厉害的人都在那里。你回来以后,什么时候要来看我都可以。” 而她也如此做了,她从未违背过她的外公。他从未对她大声说话过,从未处罚过她。他从未把她当成小孩,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对等的成年人。小孩是人,不是侏儒,他总是这样说。只要好好跟他们解释,小孩子什么都懂。而他也正是如此做的:好好地跟她解释。他的决定一向是最好的,玛丽亚了解。纽约让她大开眼界,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现在她二十六岁,是个坚定、有魅力的女人。她在基金会工作,同时论文也即将完成。一个优异的艺术史学家,虽然不算漂亮,但碧绿的眼珠中散发出诱人的电波,却能吸引所有能够接收到它的人。她高挑,又有着令人不安的直率。但是,也许是因为有个孤独而一直被人呵护的童年,她的四周总有一种伤感及无助的氛围。 “病情继续恶化,在这两年里恶化得很严重。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太像安慰您的话,但是您的外公……不管如何,很少有人能像他如此长寿。”养老院的医生在她进门前对她说。 玛丽亚想听更进一步的解释。 “他有时清醒,思维就像闪电般断断续续,一闪即逝。可这也越来越少见了。我们尽可能做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好好照护他。您知道这种病无药可医。” “我应该留下来的。” “那您这两年中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听着,就和我对您说的一样,你们做了正确的决定。您照顾他不可能比我们更好,有很多人不懂这一点,可是我们在这里,就是为了要让他们在人生最后的这几年中更好过一些。”医生中断了解释,过了一会,又坚定地说,“您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今天怎么样?” “这几天他有点紧张,比平常激动。” “嗯,最近这几次来看他的时候,我也发觉了。” “好好珍惜他清醒的时候,这样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会变成植物人吗?” 医生无法欺骗她。他甚至于无法像面对其他坏脾气的家属一样,修饰他的回答。 “只是时间问题。”       “之前有几天,他连我都不记得了。” “很正常,有一天他会完全忘记您。这种事就是这样。我们无法自欺欺人。” 当她走向房间时,玛丽亚想起外公当时要她把他送进养老院时说的话:“我的大脑中就像有一群飞翔的海鸥。我这一辈子过得很好,玛丽亚。很充实的一辈子。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我真正的骄傲,虽然不久以后我可能就记不得了。我会过得很好,你不必也不该照顾我。去吧,去读书,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会等你的。就算我忘掉你,还有我自己的名字,但是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解释,不断地唠叨。是的,他病了,病得无药可医,年轻的她出发前,朝向另一片大陆想着。 她走进房间,外公坐在敞开的窗子前,她从后面慢慢走近。玛丽亚充满怜爱地叫他,仿佛说着悄悄话一般。她不知道外公是否认得她,也许她已经永远失去他了。她要表现得自然些,不能露出被吓到的样子和伤感的情绪。她站到外公面前,并没有挡住那一片阳光,而他的脸庞正浸沐在金色中。 “嗨,外公。是我啊,玛丽亚。” 他没有回应,视线迷失在远方。她坐到他旁边等待,然后握住他的手。 “玛丽亚?” “是的,外公。” 外孙女双手的触感把他从深不可测的深渊带了回来。 “你怎么没说话就进来了?” “我不想打扰您。”她说了谎。 两人都安静下来。 “您知道我是谁吗?”隔了五分钟后,玛丽亚开口问。 “我知道,孩子,我知道。我不是一直都那么笨,只是有时候会变呆而已。”外公开玩笑地说。 “您要我给你念什么东西吗?” “不用。我有件事要对你说。但你先告诉我,你有男朋友吗?” “有。” “他叫什么名字?” “米格尔(Miguel)。” 外公几乎跳起来。 “就是这个名字!Michael!”他大声念着这个名字,“就像屠龙猎人11 西方语言中有很多人名都来源于《圣经》,例如“Michael”:它本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天使长”(archangel),《圣经》中以希伯来语译作“米迦勒”,但作为普通人名字却译成“迈克尔”,德语拼写与英语相同但读音不同,通常音译为“米歇尔”或“米切尔”。西班牙语则拼写也略有区别,作“Miguel”,音译为“米格尔”。而此处的“屠龙猎人”即是指天主教神话中的Saint Michael,中世纪神话中曾杀过恶龙的圣人。一样!他是做什么的?” “他不是杀龙的,外公,如果您担心这个的话。”玛丽亚开玩笑。 “好吧,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我要对你说的就是这个。告诉我他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爱你吗?” 她沉默了几秒钟,每次他都会问相同的问题。她深深呼吸了一下,给他相同的答案: “他很爱我,外公,他很爱我。”她差点要加一句:“和您一样。”但忍住了,“他是数学家。他在大学教书,而且一边做研究。”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四年前他拿到菲尔兹奖22 Fields Medal,据加拿大数学家约翰·查尔斯·菲尔兹的要求设立,每四年颁奖一次,以表彰卓越的年轻数学家,得奖者须在四十岁以下。那个奖相当于数学界里的诺贝尔。那时候他三十六岁……可是,他真的爱你吗?” 玛丽亚对这种回光返照的记忆已经不会感到讶异了,她试着继续跟他说下去。 “他研究什么?” “呃,他想要解出千年来七大数学难题的其中一项。他整天都在算一些我不懂的东西。几何化猜想和理论。可是您别以为他是图书馆里的书虫。他很风趣,而且有很多爱好。听音乐啊、看书啊。反正,米格尔是活在现实里的人。” “一定是这样的。如果没有视野的话,在任何一方面都不可能行。我的老师说大自然会给我们最好的答案,问题是要知道怎么去观察……他真的理解你吗,他真的爱你吗,玛丽亚……我是说你有没有想结婚的事,成家……我又老又病,我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一起的男女朋友,没有约束……每个人各行其是、自由自在、独立,只想工作的事。”     玛丽亚去美国前还为了这个和她外公争论过几次,但她今天很高兴,她本以为他的情况会更糟。和外公说话可以让他远离他的黑洞,可是多久以后他又会再掉回去呢? “你能够为他放弃一切吗?你的男朋友呢?他能不能为你放弃数学,他的学业,就只是因为他爱你?” 说完这些话,外公转过来看她。玛丽亚颤抖了一下,她很高兴外公头脑清晰灵敏,就像她记忆中的样子。但他的这个问题让她有点疑惑。她真的做得到吗?那他呢?米格尔会为了她放弃一切吗?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又是什么?一个好工作、在专业领域受人肯定、不错的房子、舒适没有波折的生活,还有……还有什么? “这很重要,你要跟我说实话……” “外公,我们……我们不想互相约束……我们互相吸引,但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独立的成年人,您要了解。这个世界已经和您年轻时大大不同了。我们的工作很重要。我们互相尊重。我们不想成家,我们相爱,而且……” 外公摇头阻止了她的话,然后又把脸转向窗子,望着街上的扰攘。 “没关系,我们别为了这个吵架,但我觉得很奇怪……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可能会永远改变你的一生。我会害怕,是因为我要告诉你的事,只有真正相爱的人才能了解。只有他们才会为了爱放弃一切,不求回报。你如果找到一个能这样的人……你如果能找到一个为了你放弃一切的人,那样的话就会有奇迹。我知道这种想法已经落伍了,可是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爱是什么,是很悲哀的……” 玛丽亚不知如何回答。她被米格尔吸引,他们有一些共同的兴趣,他们会出去吃饭,常常碰面。可是两人都很自由,也并没有互相承诺过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从没有让外公失望过,以后也不会:她是一个信仰深厚的人,同时也尊重和珍惜外公的教导。 老人又转过头来,看着他的外孙女。她从他的眼中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清醒,似乎已经恢复了记忆,虽然她知道这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幻觉。他随时都可能再度跌回深渊。 “别伤心,玛丽亚。有一天你会找到那个我对你说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人,一个信任你的人。不管你们是否结婚、生孩子、住在一起,那些都不重要。但一旦你找到真正所爱的人,就算他在很远的地方,你也会一直把他放在心里,而且你会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一颗眼泪滚下玛丽亚的脸颊。外公伸出一根手指,温柔地接住了泪滴,然后透过窗户的光,看着那滴眼泪。在那天下午的暮色中,一道金色的光照亮了那滴眼泪。 “你看到了吗,玛丽亚?整个宇宙都在这里面……我的老师一直对我说……在一个人的生命里,所有的人类都在里面。在这小小一滴眼泪里,我可以看到整个宇宙、时间、生命、星星……就像一面镜子。是啊……” 老人有几分钟陷入了沉思,玛丽亚以为那就是他最后的清醒时光。她的喉头像是打了个结,因为外公选择了最美的方式向她永别。但时间还没到,老人突然问: “你知道我的老师是谁吗?” “不知道,外公。” 玛丽亚一直不知道外公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一直说的老师是谁。她记忆中外公年纪很大、很快乐,身旁总是有许多关于建筑的书。 “他是谁?”玛丽亚好奇地问。 “安东尼奥·高迪。” 对于这句话,她不难相信。她心算了一下,高迪逝世时外公还只是个小孩。他一辈子都非常景仰这位天才建筑师,而这样的景仰也遗传给了她。同时外公对高迪的认识也超乎寻常,也许外公那句话的意思是他认识几个跟高迪合作过的人。她可以确定的是,她对高迪的所知都来自于外公的教导。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她问他是不是认识高迪,他就回答:“总有一天,孩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一天似乎到了。     “好,让我告诉你。现在我记得这些事,但也许过一会儿我就会忘记,你知道我的记性是来来去去的……尤其是当它消失的时候。我今天必须告诉你。你一定要知道,这很重要。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知道我要死了。” “外公,您别这么说。” “我知道。” 老人越来越激动。玛丽亚握住他的手。她已经很久没在外公的眼里看到激动了,至少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激动。 “他们杀死高迪的时候,我和他在一起。” 4 玛丽亚很伤心,她发现外公完全糊涂了。刚才外公对她说的那个关于爱、关于生命、关于眼泪里的宇宙的宝贵片刻,可能是他神智清楚的最后一刻了。外公用一句诗向她告别。现在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他仿佛受到了天启似的说个不停,几乎连一眼都没看她。 外公抓住一个个他自以为是他自己的记忆,仓促地凑出一个奇幻故事,有时连玛丽亚自己也不禁怀疑这是否真实。但不对,这一切是不可能的,他的头脑坏了,她心情沉重地想着。与此同时,外公不断要她注意听他的每一个解释,而她却尽量不让眼泪滚落出来。 不过这一连串不可能的幻想,却似乎又与历史吻合。外公对他祖父阿方索·吉维尔的叙述让玛丽亚很吃惊。他住在里乌同斯11 Riudoms,位于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自治区的小镇,有学者认为那是高迪的出生地。距离雷乌斯(Reus)五公里远,至今高迪出生于Riudoms还是Reus的争论依旧不休。,是高迪的朋友。外公也谈到两人早期在巴塞罗那的事。一个病人怎么会编出这么疯狂的故事,把现实和幻想混在一起?但之后的事让她更加迷惑。 “你在说什么,外公?安东尼奥·高迪是被电车撞死的。”当外公的故事又回到这一点上时,玛丽亚开口了。 “答对了,孩子。在白连街和法庭街口被撞的。法庭街现在改叫法庭大道了。我刚才对你说过,那时我和他在一起,那时我十一、二岁。是1926年6月7日的下午五点半。但那不是意外。” “别这样,外公。” 同样的故事玛丽亚不想再听一遍了,什么书报摊、杀手、逃亡、必须要隐藏的秘密、那时出手帮他的大个子今天又回来了……别再说了,已经太多了。但出于同情,她还是得听着。不然她又能做什么呢? “我去参加了葬礼。人群站在圣家堂旁的墙边,我藏在人群里。我知道我有危险,他们可能会在那里等我。我花了很多时间才说服大个子让我去。但我一定要去见大师,告诉他我做到了。然后我就去了。我看到他们……可他们没看到我。他们的首领我只见过一次,可我立刻就认出他来,还有他的副手。我知道是他们,因为大师在圣家堂里留下了他们的样子。他把他们雕刻在石头上。邪恶的面孔总是一样的。你记得梁托会的人吗?” “那个坏人吗……?可是,外公,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你那时是个小女孩,你会害怕,但你总是想要看。” “对,我记得,刻在圣家堂念珠门廊的梁托上,那个手上拿着手榴弹的无政府主义者。”玛丽亚接着说,“它象征人类的诱惑。神话中的妖怪在人背上跑,它会给人类力量,把人推向邪恶。我都背出来了,外公。” 是的,她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去参观过无数次圣家堂。 “你要小心……!真的有这个人……你要记住他的脸,那是邪恶的脸,它会重复……邪恶会复制,也会换来换去,有时它会伪装……不要相信任何人!我告诉你,那个从黑暗里来的,脸被刻在圣家堂的邪物,就在那里,他在参加葬礼的人群中找我。” 老人安静下来。他一脸惊恐,仿佛在房间里看到了那个他提到的坏人。 玛丽亚想,就算那个坏人还活着,也不能对外公做什么了。已经过了八十年,他应该和外公一样,垂垂老矣。岁月不饶人,对坏人也一样。 “然后怎么了?”她想让老人继续说话,于是开口问。 “然后我的同伴就把我藏起来。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们,不是全部都认识。”     “什么同伴?” “团的骑士。” “什么团?” “是的,我在十一岁时加入的。负责照顾看管大秘密的七骑士,大宗师高迪交给我的秘密。” “你是说高迪是共济会11 于1717年诞生于英国,由中世纪的石匠工人行会发展而来,是世界近代以来最大的秘密社团。共济会的思想建立在会员平等、社会启蒙和公共慈善事业基础之上,能与各种宗教、哲学思想并存。它把上帝视为“伟大的建筑师”,追求“心灵教堂”的建设和道德的“自我完善”。的会员吗?而外公您就是某个秘密结社的成员?” “天啊,不是的!你一点都没听懂!高迪不是共济会的人!他信耶稣基督、他信我们主的神圣。他发誓要遵守谦卑、顺从、贫穷的守则。 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他都过得像圣方济各11 San Francesco(1182—1226),是动物、商人、天主教教会运动以及自然环境的守护圣人,也是方济会(又称小兄弟会)的创办者。一样穷。共济会成员认为耶稣是好人,伟大的领导人,伟大的先知,可就不过如此了。而我们相信,我们也知道他是神子。” “你说的‘我们’是谁?” “对,我们,摩利亚骑士。”老人停下来,大概是因为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会让孙女变得亢奋起来,“我是最后一个摩利亚骑士的大宗师。安东尼奥·高迪是我的前任宗师。” 玛丽亚觉得这样的告白已经超出可以忍受的范围,外公的疯言疯语已经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她很有耐心地装作对第一次听到摩利亚的名字而惊讶。她对她外公说:“外公,摩利亚骑士是什么人?您在说什么?” “你没有听到我刚才对你说的事吗?几世纪以来,我们这七个骑士代代传承,保护基督教最大的秘密。我们不只要提防敌人,还要提防教会自身里面的一些成员。基督自己的教会啊……我知道很多不同教派的传闻。那些教派会采用一些仪式,一身全套的中世纪、密教行头,但那一点都没有意义。那些全是迷信,他们都是一些骗子。只有我们这些真正的骑士才知道有一个真理,一个重要的天启。我们心中的旧我逝去,才能让新我重新诞生,这样的经验在我们心中留下了永远的烙印。在这世界上,我们七骑士是有任务要完成的男女,我们混在无名的人群里,这是我们最好的保护。我们七个人一直警惕着,保管着秘密。现在,你,玛丽亚……你就是要完成任务的人。谜之镜,这个符号就在你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与你同在,你相信吗?” 不,玛丽亚无法相信这一切。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认不出外公了。老人仿佛被一股无名的强大力量附身般,滔滔不绝。可是,在他的话里却有一股坚强的信念,那么热情……但虽然如此,她还是问道: “外公,您说您是摩利亚骑士,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最后一个摩利亚骑士的大宗师。” “您是说您是个僧侣吗?” “僧侣战士只是个神话。我们摩利亚骑士不是僧侣战士,哪怕我们打扮得和他们一样。我们是身经百战、忠于基督的骑士,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生命……事实上,从好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与邪恶战斗,以保持这个世界的平衡。现在我们可不能输。” “输给谁?” “输给一个邪恶的结社:梁托会。他们是共济会的邪恶支派,他们使用共济会的符号及仪式,但却赋予它们邪恶的意义。他们亵渎圣体、残杀小孩、举行血腥仪式、崇拜巴风特11 Bafomet,传说中是中世纪的圣殿骑士团崇拜的偶像,其形象或为一个长髯人头,或为一个羊头人身有翅之怪物。,是一群恶魔化身的杀手……” “这和大家对邪教的说法一样。”玛丽亚无聊地说。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不怪你。如果有人过来对我说这样的故事,我也不太会相信,尤其是当这个故事还是从一个记忆里的空洞比奶酪里的洞还多的病老头嘴里说出来的。”他很遗憾地说道。但过了一会,他又鼓起精神补充,“可是你还是应该相信我,因为这关系到你的性命。从你出生以来,我就一直在保护你。但他们又回来了,我知道他们已经找到我了。所以我们必须完成我们的使命。”       “谁找到您了?什么使命啊?外公?” “杀了大师的人。那些人也会想要杀了你。” 外公的话让她吓了一跳。为什么有人要杀她?她为什么会被选上? “听我说!我们没时间了!他们把他杀了!你听懂了吗?他们把他杀了……秘密被诅咒了,所以隐藏秘密的人都有危险。一直是这样,一直是这样,直到你……”外公开始变得口齿不清,他断断续续地说: “他们联络过高迪……年轻的时候……他说不要……邪教的人……又回来……魔鬼再临……可是不行……穷人的殿堂……” “外公,我听不懂您的话。” “我和高迪在一起……他们杀了他的时候……” 她决定让外公说下去,而不再打断他,过后她再自行把他的话拼凑起来。 “他带我去看魔法屋。” “森林里的那一间房子?” “对啊,玛丽亚……我以前住在那里……一开始……之后……工作室……他对我说,这个城市就像一座森林。他……画路……用石头……房子……隐藏的……终点……他给我密码……你要看,知道透过谜之镜怎么看……就在你身上。” 外公安静下来。他的眼神空荡。 “告诉我啊,外公,我还在听您说啊。我们在这里,就像我小时候您跟我讲故事一样。” 她的最后一句话像是惊醒了外公。他开始说话,但并没有看她。 “是这样的,孩子,就像《格林童话》里的汉赛尔与格莱特一样。” “您每次都会乱改那个童话结局。” “本来就应该这样……你记得猜谜游戏吗?给你猜猜是什么……” “您藏起来的是什么,外公?” “我藏起来的是什么?”他重复道。老人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他再度陷入沉默。玛丽亚等着,她知道她必须等待。在外公的病体内,一场大战正在肆虐。 “骨头啊,骨头啊!”他开始大吼,一边要把衬衫上的纽扣扯开。 老人的手指笨拙地在脖子周围搜寻。 “骨头啊,骨头啊!”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我来帮您,外公。” 可是没有必要。老人抓住孙女的手,把刚才还挂在他脖子上的东西放在她的手里。他把她的手合起来,然后紧握着她的拳头。 “这是什么?” “孩子,是一支骨头。每天我都把骨头放在栏杆间给巫婆看。她以为我很瘦,就多给我吃一些东西。只要我长得够胖,她就要吃我。就像游戏里一样……我必须解开谜题……现在它是你的了……可是大天使必须先杀了第三道门的野兽。他必须先杀了和他在一起的野兽,然后看星星。你会完成地图……一切在你……拿着骨头……记得。”然后外公用颤抖的声音,说出那个童稚的谜语:上面硬, 下面硬, 蛇的脸, 木棍腿。“乌龟吗?” “对了!”外公很满意,又说,“聪明的女孩,乌龟!你最喜欢的……有两只……蛇的脸和木棍腿。” 她小时候常和外公玩猜谜游戏,外公甚至还做了一个类似于西洋棋棋盘的东西,每一个格子里都有一个图案。然后他发明了一种猜谜游戏,只有当她猜中谜语,才能把巫婆塞进炉灶,汉赛尔与格莱特才能把宝藏带回家。七彩颜色变变变, 蜥蜴却不叫蜥蜴。 她想起很多外公教她的谜语。她最喜欢的是这个: 住在格子里, 来回花丛间, 用针不用线。 可是,这些谜语跟他说的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骨头……在乌龟里……蛇的脸……木棍腿……有一天α(阿尔法)会救你的……在圣家堂……第一个谜题……然后乔纳会帮你……我要去看乔纳……你要说:‘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他们会回答:‘在上面的,和在下面的一样。’……比赛从乌龟开始……没有多少时间了……日子所剩不多……别让他们抓到你……” 他如念经般一直重复着最后这几句话。 玛丽亚很伤心,眼泪让她美丽的双眼笼罩在雾中。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的外公了。黑夜无可避免地来到。玛丽亚起身开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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