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Ⅳ北落师门_沧海Ⅳ北落师门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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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Ⅳ——北落师门

北落师门口一松,前爪忽挑,将那枚紫芝远远挑出。只听嗤的一声,蛇头骤晃,向紫芝噬到。 北落师门忌惮蛇头高昂,不易跃上,有意抛出紫芝,诱那蟒蛇低头。蛇头甫低,它便跳将上去,挥爪要抓,狂飙忽起,粗大蛇尾疾扫而至,北落师门立足未稳,便被千钧之力远远抛出,凌空翻身,悄然着地,身如弯弓,发出尖声厉叫,湛蓝双眸迸出灼灼凶光。 嗤的一声,怪蟒忽地转头,盯着谷缜,嗤嗤尖啸,大有愤怒之意。 谷缜猜到怪蟒此来,必和北落师门及紫芝有关,不由瞪了那猫儿一眼,心中大骂。原来他所服紫芝,本是一件异宝,禀受山水灵气、日月精华,经历数百岁月始才成形,能够益气轻身,固本培元,治不治之症,愈不愈之伤。因其神异,芝成之日,禽兽觊觎,一场争斗下来,终被这怪蟒所占据。 北落师门亦是灵兽,得知紫芝所在,仗着小巧多智,趁怪蟒外出觅食,前往偷食。怪蟒先时不觉,岂料北落师门贪得无厌,不但自吃,还带回送人。紫芝本就稀少,不出数日,所剩无几。怪蟒知觉之后,怒不可遏,不吃不喝,终日潜伏在巢窟附近,北落师门再去,立时与之遭遇。 怪蟒千年寿元,灵异无比,北落师门使尽解数,也难取胜,但这猫儿行事强梁,不占便宜决不罢休,既然不能取胜,便于蛇吻下掠走一枚紫芝。怪蟒不肯罢休,一路追来。谷缜亦曾服食紫芝,沾染紫芝香气,怪蟒嗅得,愤怒欲狂,巨口张大,露出长剑般一对尖牙,蓦地将头一晃,闪电般向谷缜噬来。 谷缜忙使“猫王步”,闪开蛇吻,翻身跃上蛇颈,大喝一声,伸拳要击,不料那蛇将头一甩,谷缜如遭电击,似乎浑身上下几百根骨头都要散架,身不由主跌出两丈。所幸他多日磨炼,矫捷许多,落地一滚,又闪过蛇尾扫击,尚未起身,蛇口又至,腥风毒气,中人欲呕。 一声厉叫,北落师门跃上蛇背,猛抓蛇身,但那蛇鳞坚厚,只留下五道淡淡白痕。但怪蟒对这灵猫十分忌惮,霎时弃了谷缜,头尾齐至,北落师门不敢硬当,纵身跳开。 双方疾如旋风,往来缠斗,那蟒力大无穷,攻守灵动,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而这三者之中,又以谷缜最弱,屡屡遭受惊险,不由得心念疾转:“《孙子兵法》云:‘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皆至’,这条蛇大约就是‘率然’之类,所盘蛇阵暗合兵法,首尾呼应,十分难以对付。当务之急,便是破掉它的蛇阵。”目光一转,忽见那枚紫芝就在不远,怪蟒和北落师门相持,不及夺回。谷缜想了想,举目再看,遥见一株参天桧树,三人合抱,高出林表,大有凌云之势。 谷缜心念疾转,忽使“猫王步”,贴地抄起紫芝,直奔桧树而去。怪蟒发出嗤嗤怒啸,奔行如风,随后追赶,但北落师门从旁袭扰,怪蟒且斗且走,追到桧树下方,谷缜早已爬到树腰。怪蟒缠绕树干,急游上树,谷缜在前攀爬,耳听得嗤嗤蛇啸,越逼越近,不由得手足发软。这时忽听一声猫叫,北落师门跳上蛇头,只一爪,怪蛇左眼便流出血来。 原来怪蟒盘绕树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首尾不能呼应,蛇阵顿时被破,蛇阵一破,既不能摇头甩掉对手,也不能摆尾攻敌,要害处尽皆暴露在北落师门爪下。它左眼受损,一时痛极,逆转身形,欲要退回,不防北落师门将口对准眼角伤口,身子鼓胀数倍,雪白长毛根根耸起,旋即收缩如初,乍胀乍缩,将一口气吹入伤口之中。怪蟒头上应势鼓起一个大包,抑且越胀越大。怪蟒尖啸不已,拼命扭动,俨然遭受极大痛苦。 谷缜瞧得暗暗称绝。原来那蛇年岁已久,鳞甲坚厚,北落师门纵有裂骨分筋的手段,也难伤它,此次能够抓破蛇眼,全因为蛇阵被破,出其不意,一旦怪蟒闭上双眼,落回地面,决计伤不了它。不料北落师门别出心裁,由细微伤口鼓入空气,顷刻间竟令怪蟒皮肉分离,遭受重创。 只听呼噜呼噜之声不绝,北落师门有如一口风箱,身子忽胀忽缩,将气不住鼓入蟒蛇体内。那蟒眼瞧着膨胀起来,倏尔松开树干,重重跌落地面,激起泥土四溅。北落师门得势不让,任它如何翻滚,始终抱住蛇头,大力鼓气,那蟒身亦是越胀越粗,纵然落地,也不能如以往一般扭曲翻腾,体内痛苦难当,恨不能一死了之,更不用说盘成蛇阵了。 不多时,那蟒胀粗了一倍有余,腹大如鼓,眼珠迸出。北落师门这才跳开,蜷缩一旁喘气。谷缜却怕怪蟒临死反噬,不敢向前,过一个时辰,见其不动,始才滑下树来,拨弄蟒身,却已死去多时了。 谷缜望那死蛇,只觉不可思议,又想这几日与禽兽为伍,离尘绝俗,颇得隐士之乐。然而沉冤未洗,陆、姚二人生死不明,实在不是逸乐游玩的时候。如今“猫王步”小成,又有灵猫相助,上古异蛇尚且授首,各方强敌,何足为惧。 想到这里,谷缜豪气陡生,稍事歇息,将北落师门挑在肩上,向南方大步走去。 行走一夜,鸡声报晓,晨曦初露,天地在蒙蒙微光中慢慢变亮。谷缜立在山口,极目眺望,平林漠漠,烟云如织,茅庐炊烟淡如水墨,在穹隆中画出数点苍痕,阡陌水渠则如棋盘纵横,将原野分割成无数细小方块,一望无际。 谷缜数日来首次见到尘俗景象,心中忽生感慨:“这大千世界何尝不就是一方广大棋盘,其中的芸芸众生,不过是造物手中的双陆棋子,任由摆布罢了……” 叹息一阵,下了山冈,摸索身周,分文也无,敢情被擒之后,随身物品均被白湘瑶搜去,所幸谷缜早有防备,将传国玺诏、财神指环藏在别处,才没落入对方手里。谷缜询问路人,得知桐城就在不远,不由忖道:“这几年桐城赵守真、江船之、姚中行,个个大发横财,老子若不打打秋风,岂非不讲义气。” 一念及此,微微一笑,沿路前行,不久便入桐城,来到城东“真字绸庄”之外。这货栈是桐城首富赵守真开设,从生丝到绣货,无不收罗转卖,方圆数百里的蚕农织户均知赵大官人的大名。此时绸庄门庭若市,客商进出,落到谷缜眼里,这些客商仿佛不是真人,而是一个个硕大元宝,骨碌碌滚进庄内,叫人瞧着,十分惬意。 谷缜正要入内,门首伙计见瞧他衣衫脏破,当即拦道:“叫化子,做什么?” “能做什么?”谷缜笑道,“自是买绸缎了。”那伙计瞧他一眼,心中狐疑,说道:“本庄只做大买卖,少于一百斤生丝、五十匹缎子的生意,断然不做。若要买缎子做衣服头巾,奉劝你沿街直走,转过街角,左边正数第三间便是绸缎铺子。” 谷缜见这伙计眼角势利,不由笑道:“狗眼瞧人低,你怎么就知道爷爷不做大买卖?”那伙计鼻子里哼了声,神色冷淡。谷缜看他一眼,径直入内,那伙计伸手去拦,谷缜将身一晃,伙计拦空,谷缜已到他身后,蓦地跳起,大喇喇往柜台上一坐,叫道:“掌柜,掌柜。” 这一下满堂皆惊,一众伙计掌柜叫骂起来,尽往前拥,谷缜一只泥脚踩住柜台,高叫道:“怎么,这是卖缎子的铺子,还是打架的武馆?”众人均是一愣,那掌柜分开人群,上前道:“阁下要买缎子?”谷缜笑道:“不错,先买五万匹缎子来揩脚。” 那掌柜面露愠色,喝道:“你这人好无礼?别说小庄没有这么多存货,就算是有,哪有拿来揩脚的道理?” “到底是小本经营!”谷缜摆手道,“也罢,不为难你了。如此吧,我买一匹缎子,你怎么也要卖我。”那掌柜不耐道:“好好,伙计,给他一匹,打发他出门。”果然有伙计拿来一匹彩缎,谷缜瞧也不瞧,丢在一边,笑道:“打发叫化子么?我要的缎子,与众不同。” 那掌柜见他衣衫虽破,言谈举止却不同凡俗,微觉奇怪,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同?”谷缜道:“我要的缎子,长五丈,宽四尺,重半两,你庄里有么?”那掌柜脸色一变,目光闪烁,蓦地摇头道:“哪有这种缎子?五丈长,四尺宽,少说也有一斤来重,若说只重半两,闻所未闻;敝庄店小货贫,更无这等宝物。” 谷缜笑道:“你没有,赵守真有啊。” 那掌柜脸色又变,迟疑道:“敢问足下是……”谷缜笑道:“你管我是谁,只管告诉赵守真,有人向他讨‘天孙锦’来了,若不给,便拿二万两银子出来。” 那掌柜心中七上八下,好生惊疑。原来赵守真确有一幅“天孙锦”,长五丈、宽四尺,丝质奇特,不足半两,织造之美,巧夺天工。赵守真引为镇宅之宝,极少人知,这人公然来讨,要么是仇家,要么便是赵守真极要好的朋友,若是朋友,得罪不得。掌柜不敢怠慢,忙道:“足下不报身份,我怎么禀告主人?”谷缜笑道:“你只管跟他说,八字头的爷爷来了。” 掌柜不知谷缜底细,不敢怠慢,找来一名伙计,低声交代两句。 那伙计去后,谷缜仍跷腿坐在柜上,笑嘻嘻的,绸庄内外,凡人均比他矮了一头,就如柜台上供着的一尊菩萨。 谷缜闹了一阵,正觉无聊,忽见门外进来三人,老少不一,三人见谷缜坐着柜台,均是愕愕,随即微微皱眉,其中一人叫道:“店家,拿六十匹上好彩缎。” 谷缜眼利,瞧见三人腰上均绣了三道银线,正是先天“乾”卦的图案。谷缜认得这图案是西城天部的标志,但凡西城弟子,部主以下分为金银紫青四品,这三人带绣银丝,品位不低。 思量中,掌柜已调来锦缎,那三名天部弟子匆匆付了帐,将锦缎搬上马车,打马去了。谷缜心中好奇:“天部买这么多缎子作甚?急匆匆的,似乎赶着去做什么坏事。”当下跳下柜台,纵出门外,忽见一骑飞来,骑士高叫道:“谷爷,谷爷。”谷缜闻言笑道:“你这么叫,令爱怕是不大高兴。”原来那人读音不准,谷字读成平声,听来就如“姑爷”一般。 那人啼笑皆非,跳下马来,骂道:“你这人真是天生的强盗,又要我的宝贝,又要我的银子,如今还打我女儿的主意,可惜这主意岔了,赵某连生三个,都是儿子。”庄内的掌柜伙计闻声,都从堂中出来,向那人行礼,来人正是绸庄主人赵守真。 谷缜摆手道:“宝贝、银子暂且不说,先借你马匹一用。”说罢夺过缰绳,翻身上去,笑道:“二万两银子且记下了,待我忙过这一阵,再来领取。” 赵守真目定口呆,张口欲问,谷缜早已挥鞭打马,比箭还疾,驰出南门,遥见那辆马车奔驰正急。谷缜远远尾随,行了约莫五十里地,马车停在道边,道旁苍松错列,绿意森森,林前聚了二三十名天部弟子,为首一人正是沈秀,他脚伤未愈,左手拄杖,右手摇着一把羽扇,左右麾指,念念有词。 谷缜远远下马,藏在草中,暗骂道:“这龟孙子羽扇纶巾,当自己是诸葛孔明么?”心念未绝,忽见一名天部弟子疾逾奔马,沿官道奔到沈秀身前,诉说几句,沈秀将手一挥,天部弟子呼地散入两旁松林,立时大道空旷,寂无一人。 谷缜正奇,忽听鸾铃声响,转眼望去,远处道上来了一行人马,居中是一辆华丽马车,两名驾车男子均是东岛弟子,施妙妙、谷萍儿各骑白马,一左一右,护着马车。 谷缜恍然大悟,沈秀率人埋伏,必是针对这东岛一行,而瞧目下情形,施妙妙等人全然不知危险将近。谷缜心念疾转,寻思倘若露面提醒,不啻于自投罗网;留书提醒,眼下又无纸币。施妙妙虽然无情,谷萍儿纵是无义,但眼睁睁瞧着二人落入沈秀陷阱,谷缜又觉十分不忍。 车马逼近,谷缜心念电转,忽将北落师门放在一边,低声道:“贼猫儿,躲好了,不要出来。”那猫理也不理,蜷在草中,眯眼瞌睡。 谷缜见它貌似听从,舒一口气,跳入附近水田,只一滚,满身满脸都是污泥,又将头发披下,搭在脸上,而后跳至道中,哇哇大哭,边哭边滚,裹得一身泥灰,益发脏污难辨。 东岛诸人吃了一惊,一名弟子喝道:“臭乞丐,疯了么?”谷缜披头散发,浑身泥浆,绝似落魄乞儿,只是哭着翻滚,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始终占住道路,不令东岛马匹经过。 那弟子大怒,取鞭欲抽,忽听施妙妙道:“住手。”纵身下马,看看谷缜,皱眉道:“你这人,哭什么?”谷缜听她语调温柔,不觉心头一暖,嘴里却大叫道:“我不活啦,不活啦!” 施妙妙怪道:“好端端的,怎么不活啦?”谷缜道:“我爹妈死了,媳妇儿跟人家跑啦,妹子不给我饭吃,赶我出来……”他初时不过作戏,说了几句,想起这些年的遭遇,凄惨处犹有过之,竟尔引动衷肠,真个泪如泉涌,放声大哭。 施妙妙听得心酸,叹口气,取块银子,塞到谷缜手里,说道:“乖乖的,别哭了,来,给你钱。”谷缜左手攥住银子,右手擤把鼻涕,止住了哭,憨道:“姐姐,这个白花花的,我家也有,能换好多果子糖吃……”施妙妙见他傻里傻气,不觉哑然,谷萍儿却冷笑一声,说道:“这人分明是个傻子?无怪丢了媳妇,还被妹子赶出来。哼,他若也算男子汉大丈夫,我就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呢。” 施妙妙听得满心不是滋味,转身道:“萍儿,他这么可怜,你还笑他?”谷萍儿噘嘴道:“他自己傻,怪得了谁?妙妙姐,你心肠好,换了我呀,先给他两个嘴巴子,将他打清醒些。” 施妙妙心中有气,扬声道:“萍儿,你心有怨气,冲我来便是,干么撒在别人身上?”谷萍儿眼圈儿一红,蓦地高声道:“我有怨气又怎的,哼,他,他若有个长短,我作鬼也不饶你……”施妙妙脸色发白,朱唇颤抖,睫毛一颤,忽地滴下两点泪珠。 忽听马车里有女子温言道:“好啦好啦,有什么好争,趁早赶路才是。”谷萍儿没好气道:“赶什么路?找了三四天,连人影儿也没有……”说到这里,小嘴颤抖,妙目一瞬,也流下泪来。 白湘瑶撩开车帘,将谷萍儿搂在怀里,叹道:“他或许逃进深山,不敢出来……”谷萍儿经她一劝,越发哭得厉害,伏在白湘瑶肩上,呜咽道:“山里那么多野兽,他又没本事……”施妙妙听得心中酸溜溜的,蓦地赌气道:“那种人啊,被野兽吃了也活该……”谷萍儿转过头来,狠狠瞪她,施妙妙并不回避,四目相对,似有火光。 白湘瑶微露浅笑,说道:“萍儿别淘气啦,咱们再找一天,找不到,那也是天意。”施妙妙闻言,黯然低头,谷萍儿却瞪着母亲,柳眉挑起,噘着小嘴,眉间神色极是倔强。 忽听一名东岛弟子怒道:“臭乞丐,拿了银子,还不快滚?”谷缜道声“好”,却不动弹,忽地笑道:“你要去玩藏猫猫么?”那弟子更怒,骂道:“我藏你爷爷……”谷缜道:“我爷爷藏在一个土包包下头,你藏那儿,别人一定找不到。”东岛弟子道:“什么土包包?”另一个弟子笑道:“杨青,这傻子咒你死呢,土包包就是坟墓,他爷爷早死啦,你藏土包包下面,哈哈,有趣有趣……”杨青恼羞成怒,抬脚便踢,施妙妙伸手扣住他肩井,杨青脚在半空,竟踢不出去。 施妙妙向谷缜道:“这位大哥,你让开路,我们要过去。”谷缜道:“你也玩藏猫猫?”施妙妙见他缠夹不清,渐感不耐,说道:“我们不藏猫猫,你也别胡闹。”谷缜道:“你们不玩,过去作甚?前面的人玩得好好的,你们去了,就藏不成了……” 施妙妙莫名其妙,白湘瑶母女却饶有心机,闻言心凛,谷萍儿抹泪笑道:“这位大哥,你说前面有人藏猫猫,是些什么样子的人……”话没说完,谷缜却怕她走近瞧破,又故意撒疯,滚来滚去。谷萍儿连问几句,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中有气,与白湘瑶换了一个眼色,蓦地叫道:“哪方同道,何必藏头露尾的,不妨出来一见。” 一声叫罢,前方仍是寂然。谷萍儿冷笑道:“妈,有道是‘逢林莫入’,前面这么大一片林子,咱们不如绕道而行……” 话音未落,忽听哈哈一笑,沈秀率领天部众人从林中奔将出来,缎匹展开,五颜六色,斑斓夺目。 谷萍儿见了沈秀,便想起“五谷通明散”来,抿嘴一笑:“唉,又是你呀?”沈秀见她玉雪肌肤,媚态入骨,心头一阵痒痒:“我阅女无数,如此妖媚女子却是少见,姚师妹也算美人,但说到‘媚’字,这小妞儿却更胜一筹。”当下摇扇笑道:“小子沈秀,忝为天部少主,谷夫人与小姐国色天香,小子心甚向往,只恨福缘浅薄,卒难亲近。今奉家父之命,与二位相会此间,可谓天赐巧缘,还望夫人与小姐屈移芳驾,盘桓数日,以解小子渴慕之情。” 他言辞轻佻,语含猥亵,谷萍儿笑容一敛,眼中透出冷洌之色,白湘瑶却是眉飞眼动,脉脉含笑,惹得沈秀神为之飞,但听她笑道:“沈舟虚是你爹?”沈秀忙笑道:“正是家父。”白湘瑶点头道:“沈瘸子奈何不得神通,便让你为难我们这些妇孺,扰乱他的心神,是不是?” 沈秀笑笑,不置可否。一转眼,忽见施妙妙目光冷冷,素手把玩两枚银鲤,便道:“施姑娘的‘千鳞’纵然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施妙妙哼一声,蓦地抬手,满天银雨,射向沈秀。沈秀笑摇羽扇,身旁却抢出两名弟子,抖出锦缎,结成大幕,银鳞射在幕上,簌簌而落。 沈秀摇扇笑道:“柔能克刚,施姑娘不知这个道理么?”施妙妙咬咬嘴唇,一张手,四枚银鲤射出。四名天部弟子应势涌上,手中彩绸翻飞,哪知立足未定,两名弟子失声惨叫,丢了绸缎,栽倒在地。原来鳞至半空,施妙妙潜运磁劲,若干银鳞绕过锦缎,射中持缎弟子。 沈秀俊脸陡沉,叫道:“布好阵势,勿要轻敌。”天部众人应命散开。施妙妙见其三三两两,错落有致,暗合先天义理,分明是一路奇门阵法,不觉心头凛然,握住六枚银鲤,扬手打出。 天部众人随沈秀呼喝,或是前奔,或是后退,或是高高纵跃,或是滚地向前,各以绸缎遮蔽同伴,“千鳞”之术纵然奇诡多变,但对方遮拦严密,鳞片即便绕过一道锦障,后续锦障也会立时补上。 施妙妙再三无功,篮子里银鲤渐少,不觉额间见汗,望着锦浪翻腾,缓缓逼来 “施姑娘,阵法如何?”沈秀呵呵笑道,“这‘天机云锦阵’本是家父创来对付‘千鳞’的。只可惜阵法虽成,‘千鳞’之术却后继乏人。想当初,东岛一代之中,‘十鲤”高手便不下十人,万鳞齐发,何其壮观。现如今人凋零,竟只剩下一个仅会‘六鲤’的小女孩儿了。” 他故意出声扰乱施妙妙心神,施妙妙抿着嘴,默默听那声音来处,蓦地飞身跳起,抖手发出“六鲤”。锦障纷纷拦至,但施妙妙这一击去势惊人,嗤嗤射穿两层锦障,始才衰弱,叮叮叮落在沈秀身前。 沈秀迸出一身冷汗,后移两步,冷笑道:“施姑娘好本事,可惜‘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再说了,姑娘这一轮下来,篮中的‘银鲤’怕亦不多了。” 施妙妙挥袖飘落,神色淡然,轻轻一掠秀发,说道:“杨青、郑自然。”二名东岛弟子答应,施妙妙道:“你们两个,护送夫人小姐先走。” 二人惊道:“施尊主。”施妙妙道:“事关我岛兴衰,不得抗命。”她语调虽然平和,神色间却自有一种威严,叫人无法抗拒。杨、郑二人钢牙紧咬,流露悲愤之色。谷萍儿忽地冷笑道:“妙妙姐,你不要小瞧人了?”倏地掠出,双手一分,撒出两把“无相锥”,趁天部弟子移阵抵挡,奔近锦障,左手白光一闪,嗤的一声,一幅锦障裂成两半。 沈秀吃了一惊,只见谷萍儿掌中一口短剑寒气森森,沉如秋水,知是宝剑,若任她一路划来,必将这‘天机云锦阵’割得七零八落。当即隐身一幅锦障后面,张手射出一蓬银丝。 谷萍儿胆识虽佳,江湖阅历却浅,一时赌气,闯入阵中,但见锦绣翻飞,五光十色,顿觉目不暇接,心神迷乱,那银丝又是无声而至,谷萍儿猝不及防,顿被裹住,心中慌乱,举剑便划,她掌中短剑名为“分潮”,分涛裂浪,锋利绝伦,只一划,便划断数十茎蚕丝。沈秀却不容她宝剑再挥,“天罗”又发,缠住剑柄,运劲一拽,谷萍儿短剑脱手,眼前银丝流动,第三张“天罗”压顶罩来,将她层层缚住。 谷萍儿又惊又气,奋力挣扎,不想那张网越挣越紧。沈秀哈哈大笑,正要擒捉,眼前银光忽闪。沈秀吃惊,放开天罗,疾往后撤,身旁弟子见机奇快,锦障掩至,嗤嗤几声,拦下数百片银鳞。 施妙妙逼退沈秀,俯身扶起谷萍儿,谷萍儿喜不自胜,叫声“妙妙姐”,便流下泪来。施妙妙见她泪脸,亦气亦怜,目光转动,但见锦障蔽天,丝光起伏,形如湖波纵涌,海涛倒立,心知自己若在阵外,凭借“千鳞”远攻,虽不能胜,也不会败,一旦入阵,不啻于自投罗网。 忽听沈秀笑道:“施姑娘,进阵容易出阵难,还是乖乖投降的好。”施妙妙不做一声,凝神寻他藏身之处,但沈秀学乖了,使出“流音术”,声音忽左忽右,难以捉摸,正觉心急,疾风陡来,两面锦障如两道软墙,翻转逼来。 施妙妙扬手撒出六只银鲤,左方锦障后一声闷哼,有人受伤,来势一缓,右面锦障却如云坠天倾,直直压来。施妙妙心知一被罩住,大势去矣,挽着谷萍儿,飞身后掠,不料两幅锦障从后挡来。施妙妙反掌劈中锦障,却觉柔韧万端,似有一股潜劲,将她掌劲卸开,施妙妙吃了一惊,娇叱一声:“周流天劲?” “周流天劲”为天部神通之源,如非禽兽毛发、蚕丝蛛缕不能传递,这些锦缎均是蚕丝织成,运用者又是天部弟子,“周流天劲”注入锦中,将这数十匹锦缎化为一张张“天罗”,柔韧无比,无怪以“千鳞”之利,也难攻破。 施妙妙明白此理,心下微乱,寻思谷萍儿若有“分潮”剑在手,尚可一战,如今又被沈秀夺去,真可谓智力俱穷。思忖间,左冲右突,均被锦障拦回,不多时,二女香汗淋漓,娇喘微微,四周彩浪翻滚越急,腾挪间隙更加仄小,忽听沈秀又笑道:“二位姑娘美如天仙,我见犹怜,何苦冥顽不化,若然有个好歹,伤着二位凝玉般的身子,沈某于心何忍……”他心中得意,一面指挥围堵,一面风言风语,扰乱二女心神。 施妙妙果然中计,越听越怒,忽地纵起,径向声起处奔突。一不留神,沈秀觑空儿发出“天罗”,施妙妙避让不开,竟被缠住脚踝,不及挣脱,眼前忽暗,一面锦障凌空罩下,将她裹住。挣扎片刻,锦缎掀开,忽见沈秀眼神猥亵,望着自己,笑道:“施姑娘,幸会幸会。”说着竟伸手来摸她脸。施妙妙怒极,迎面啐了一口唾沫。沈秀让过,笑嘻嘻地道:“姑娘不让我摸,我偏要摸一摸。”故意慢慢伸手,双眼却一霎不霎,凝视施妙妙。 施妙妙望着那只臭手,羞怒已极,眼前一阵昏黑。沈秀见她神色,越发得意,正想大施淫猥,身旁一名衣带绣金的老者忽道:“少主,部主命我等擒拿谷神通的妻女,却没吩咐少主别的。”沈秀眉头大皱,瞥那老者一眼,再瞧其他弟子,大多数一脸不以为然,当即眼珠一转,笑笑起身,说道:“吴长老,我与施姑娘闹着玩呢。”说着转过身来,笑嘻嘻地道:“谷夫人,可只剩你啦。” 施妙妙闻言一惊,转眼望去,但见谷萍儿也被几匹缎子裹成粽子,见她望来,落泪道:“妙妙姐,只怪我害了你。” 施妙妙见她自责,暗自苦笑:“这会儿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怕只怕,落到这姓沈的恶人手中,便求一死,也不得清白……”心头蓦地闪过谷缜的笑脸,胸中剧痛,两行热泪滚落双颊。 两名东岛弟子武功不弱,较之施妙妙却差了不止一筹,此时对视一眼,均起拼死之心,各自拔出刀剑,护在白湘瑶两侧。白湘瑶忽地摇了摇头,说道:“杨青,郑自然,放下兵刃。”二人一愣,大觉不解,但既有令,也不敢违背,当啷两声,抛下刀剑。 沈秀亦是奇怪,笑道:“谷夫人要亲自出手?很好很好,沈某正想领教。”白湘瑶笑笑,摇头道:“哪里话,沈公子少年英俊,奴家一介弱女子,岂敢冒犯虎威。” 众人越觉糊涂,沈秀笑道:“小子愚钝,还请夫人明言。”白湘瑶笑道:“还用说么?事已至此,奴家也只有任凭沈公子处置啦。”说着眼波流转,水光涟涟,沈秀瞧在眼里,痒在心头,听到“任凭沈公子处置”一句,更觉筋骨酥软,身子也轻了几斤,当下摇扇大笑,说道:“夫人果真长了几岁,见识不凡。” 白湘瑶微微一笑,说道:“奴家虽凭处置,却有一言相告,沈公子要不要听?”沈秀笑道:“请说,请说。”白湘瑶笑道:“拙夫性子不好,若我娘儿们受了委屈,只怕不但天部覆灭,西城除名,沈公子想得一具全尸,也不容易。”她神态温柔,言语淡然,却不知为何,话中之意却令沈秀心子一跳,干笑道:“夫人言重了,谷岛王威震寰宇,小子素来敬畏,只要夫人小姐不与小子为难,小子又岂敢让令母女受半点委屈。” “好!”白湘瑶笑道:“我随你去见沈舟虚便是。”杨青、郑自然闻言大惊,失声叫道:“夫人。”白湘瑶摇头道:“眼下形势,敌强我弱,你二人速速离开,告知岛王,神通自有主张。” 杨、郑二人均露出悲愤之色,站立不动。白湘瑶秀目一寒,忽地叱道:“还不快走?”二人泪如雨落,双双一揖,转身便走。沈秀有意让消息传出,震慑东岛,故而笑吟吟任其离开,也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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