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地繁花》插图6我在古老的木结构的文科楼里面午睡，秋天不张狂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我的黑色毛线背心上。我的身体暖洋洋的，我感觉到背上有细密微小的汗珠。可我的手冰冰凉的，手心是总也有滑腻的冷汗。我起身，睁开迷离的眼睛看窗外。文科楼有悠长阴冷的走廊。我穿越它，用了七十四步。我听见肚子在叽叽咕咕地叫。我还没有吃午饭。我没有钱吃午饭。本来每个月我有足够的钱。我可以每天吃饱，吃食堂里唯一可口的西芹和青菜蘑菇。我可以在饭后喝一包利乐装的绿茶或者奶茶。我可以买喜欢的正版的书和音乐CD。可是我想，可能我要一点别的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是这些。我喜欢约各种不同的女孩子出去。同班的，邻班的，别的系的，学院的。很漂亮的，有一点漂亮的，可爱的，很丑的。我在他们面前做作地抽烟，很绅士地询问她们有什么需求。我请她们去吃PIZZA，去五食堂楼上蹦的，去什么小店喝果茶，教她们做计算机习题。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约那些女孩子出去呢。我压根没想过要她们中的某一个做我的女朋友，约会时没有牵手，没有心跳，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胡言乱语。几乎每次约会都是以我的哈欠告终。当然也就不会有下次，再下次。白天偶尔见到的时候，我一脸莫名地从她们身边走过。我在路上经常遇到有女孩子带搭腔的神气看看我，我真的不认识了，只是有点面熟。我真的难以理解我为什么要把钱花在那些与我不相干的女人身上。可能我喜欢体验付钱时的那种感觉，也可能我只需要无聊的时候有人陪我说说话，走走路。于是，我不停认识各样的女孩子，买夜宵的时候认识，出去玩的时候认识，上网也会恰巧发现原来网友坐在对面。于是走出去，大家吃顿饭，以后也就难得碰到了。男人的钱都是花在女人身上的。我老早老早就听过这句话了。没钱的时候我每天就吃三块钱的饭团。早上一个咸菜馅的。中午一个砂糖馅的。晚上又一个咸菜馅的。不好吃，尤其是糯米白糖的那种。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寻找那种血糯芝麻糖的饭团。我没有力气再把这条走廊走一遍了。我已经筋疲力尽。拿出手机，想给其中一个人打电话，我想偶尔吃一顿软饭总可以吧。翻了半天电话簿，发现姓名和脸孔大都难以对号入座。我支撑着下楼，想逛逛吧，或许忘记饥饿，或许能够捡到钱包。睡觉的时候还是满天大太阳，现在却又下雨了。连天气也这么没道理地变来变去。我呆呆地站在文科楼门口，又一阵饥饿感强烈袭来，眼一黑，轰地一声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