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遥(上.下册)伯牙子期_烟水遥(上.下册)伯牙子期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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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遥(上.下册)——伯牙子期

第九章高山流水 伯牙子期 烟络柳眉一挑,不无恼怒地想,就算她只是容貌清秀,不够丰腴,却也是粉颊水眸,肤色白皙,不胖不瘦,气质淡雅的智慧女子啊,碍着谁啦? 事隔十日,长安道上仍是同样的韶光明媚,轻烟淡薄,柳色如云,桐花烂漫,艳杏烧林,湘桃绣野,燕语莺啼。只是,眼前正是盛极的景致,较她初次路经此地时愈发艳冶! 烟络百无聊赖地尾随着一群花枝招展,娉婷袅袅的盛装丽人。 本朝服饰可谓融周代服饰图案设计上的严谨、战国时期的舒展、汉代的明快、魏晋的飘逸为一体,又在此基础上更加华贵,使服饰、服饰图案达到了历史上的高峰。眼前这群贵族妇人脚下是做工精致翘圆头鞋,身着细钗礼衣,其上花鸟图饰活泼自由、疏密匀称、丰满圆润,各式云纹缠枝纹为边,帛纱轻柔的衣裳上,花团锦簇,争妍斗盛。 烟络低眉看看自己一身与之相比显得简陋无比的襦裙半臂穿戴,不禁莞尔,与身前这些贵妇一路走着,难免不会被人认做跟班的官婢。难怪苏洵要她穿那种衣裳。抬头望去,他远远地站在老皇帝身侧,卓尔不凡的容颜丰姿,一袭彰显权重的紫色官袍,加之似笑非笑的冷冽神情,教长安道上艳冶的春景全数黯然失色! 烟络吞了吞喉头的口水。周围哽咽之声,密密地飘来。她四下一扫,花痴的不止她一人。一片美人儿与她同一方向行注目礼,神情痴迷。 “敢问夫人可是苏大人府中的女眷?”一抹清脆甜美的女声响起。 烟络瞧着眼前华美艳丽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明眸皓齿,冰肌玉肤,幽香袅袅,白皙略显丰腴的身姿隐在牡丹缠枝纹的细钗礼衣之中——发育得很好!她脑海里突然冒出如此无厘头的想法。 绝色小美人眼波横溢,正期待着她的回答。 烟络无力地想,她算是那个御史大夫苏洵的女眷吗?人家恐怕从来没这样看她,可是,众美女虎视耽耽的时候,她总不能示弱吧?承认是不对,否认的话,岂不被这一群国色天香的贵妇千金小瞧了去?她意味深长地笑,只笑不语——打太极?她最擅长啦! 果然,四下一片扼腕叹息。烟络柳眉一挑,不无恼怒地想,就算她只是容貌清秀,不够丰腴,却也是粉颊水眸,肤色白皙,不胖不瘦,气质淡雅的智慧女子啊,碍着谁啦? 绝色小美人神色失落,幽幽道:“以往出游,香凝从未见大人携女眷出入,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烟络好笑,他本就没有妻室的啊。 “姐姐如何称呼?”小美人话音甜腻。 “蔽姓施,施烟络。”烟络一面回答,一面出神的想,如此风情的佳人男人应都不会拒绝吧。 “小女子姓杜,杜香凝。”美人仪态万千地微福。 烟络还礼道:“不敢当。” 杜香凝巧笑嫣然,热情地执过烟络的手,与她并肩前行,道:“烟络姐姐,可知今日有多少皇子权圣来到凤城亭?” 烟络不太习惯与陌生人过于接近,略作挣扎。 身前的女子浑然未觉,犹自拉着她的手,喜道:“香凝家法甚严,平日很少出来游玩,若不是今日皇上雅兴大发,让女眷随行,香凝怎会又见到传说中的六公子?” “嘎?”烟络一脸难以置信,古人也这么三八? 杜香凝也未太过留意她的反应,继续絮絮说道:“京城里的女子平日多是闲来无事,所以品评出了六位风姿卓绝的年轻才俊,谓之‘六公子’。” “哦?”果真是闲来无事啊! “姐姐......”美女居然羞赧地笑了。 烟络轻拂她手,慰藉道:“烟络好生好奇,妹妹但讲无妨。” 杜香凝俏脸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目光凝视前方众男子的行列,一片神往,“四亲王温和有礼,顾少监睿智风趣,苏御史冷俊神秘,秦将军矫健阳刚,八亲王,嗯,八亲王......” 烟络正在遐想,见她突然住口,问道:“八亲王如何?” 杜香凝面有难色,似在争斗,半晌才答道:“众人以为他冷酷狠辣,香凝、香凝却不苟同。” “哦?”美女也有自己的想法? “姐姐,”杜香凝抬头盯着烟络,双眸放光,神色动人, “香凝以为八亲王只是迫不得已,他本性纯良。” “嘎?”烟络不自觉后退一步,这美女八婆品评宫城里的皇子? 当朝虽立主嫡长制继承皇位,但从开国的老皇帝开始就坏了这规矩。所以眼下皇太子虽已定,其余的皇子一样有可能登上皇位。天下之争啊,亦是性命相搏,成王拜寇,说得容易,做得艰难。身为皇子,不得不具备三心。第一,野心,是要有君临天下的胆魄,敢于把命运抓在自己的手里;第二,狠心,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人越祸,在所不惜;这第三,细心,胆大心细,谋定后动,见微知著,一步百计。这样的人怎会心地纯良?即使是所谓温和有礼的四亲王,暗地里是何种姿态,谁人知晓? 此女果真天真烂漫。烟络怜惜地看着她,缓缓道:“好妹妹,六公子虽好,却不是人人可得伴其左右。妹妹若要动心,千万谨慎。” 眼前的女子一脸疑惑,烟络浅笑不语,罢了罢了,又做了一回黑脸人。蓦地记起什么,烟络好奇地问道:“妹妹刚才提到五位,还有一位呢?” “香凝糊涂,”锦衣女子莞尔,“还有一位是中书令杜槿。” “敢问妹妹中书令是几品官?”为何她总是对官阶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 杜香凝笑得轻松,“正二品,是香凝的表哥。” 烟络了解地颔首,又是一个大官!忽地,手脚一软,“诶?”这个女子刚才后面那句说了什么?他表哥? 此次出游男女眷分行,苏洵紧随皇上,位居其右,左边的男子身形高挺俊朗,剑眉如墨,鹰眸似星,身负长剑,绢甲着身,却是中央禁卫军之神武大将军秦缜。 皇上神采飞扬,谈笑风生,甚是愉悦。 苏洵一面谨慎应对,一面与群臣周旋,清冷的目光偶尔飘向远处。一支花团锦簇的女子大军里,她一身雪白淡雅的襦裙分外惹眼。 “苏爱卿?”皇上含笑出声。 苏洵蓦地心神一凛,拜道:“皇上何事?” 鹤发的皇上一身赭黄色圆领朝服,慈眉善目,却是自成一股威严。此时笑得意外地柔和,甚至——有一丝揶揄?他声如洪钟,底气浑厚,缓缓说道:“苏爱卿今日似乎心不在焉?” 苏洵跪道:“微臣——” 皇上一把扶住他,笑道:“朕并未责怪于你。爱卿何跪之有?”苏洵乃他一手栽培,他知苏洵甚深,怎会不明白苏洵此刻的恍惚是为何?“朕邀群臣京郊赏花,曾特别嘱托需携带府中女眷,爱卿年年托辞,今日却不负朕望。” 苏洵一贯的冷漠镇静,一言不发。 “朕想见一见爱卿府中女眷。爱卿以为如何?”皇上忽然对素未谋面的女子兴趣高涨,谁能引得如此苏洵亦不免劳神费心? 苏洵薄唇微启,欲言又止,沉寂片刻,终是淡淡开口:“皇上慧眼,无须微臣提醒,便可识得她。” “嗯?”皇帝挑眉,往随行的女眷中望去,一片华丽的细钗礼衣当中一袭素雅的白衣如鹤立鸡群,皇上笑得欢畅,“传朕口谕,召爱卿府中女眷上前面圣。” 苏洵敛手而立,面如寒冰,眉宇见却有极淡的忧色,她是怎样惊世骇俗的女子,言语行事永远比思考来得快,心里莫名地隐隐不安。 烟络随着宦官行至凤城亭内,俏脸迷糊,似乎还未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却不忘得体福身,优雅拜下,“民女施烟络叩见吾皇,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罢。”皇上话音慈祥。 “谢皇上。”她头未抬,复又拜道:“叩见诸位亲王、大人。”得了允可,这才起身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透着浅浅的笑意。 苏洵在看她,虽是一贯的目光清冷,却似乎有所不同。不及她细想,便听见老皇帝问道:“施姑娘,与朕的爱卿可是相知多年?” “嘎?”她小脸不雅地皱起,这老皇帝问的什么问题?她转过脸,求救地望着苏洵,他脸上竟然刻着几道黑线。这老皇帝乱牵的什么红线?算哪门子事呀?她蓦地头大,不知如何回应。“皇上,烟络可否斗胆问一句,此话何解?” 老皇帝玩味地瞧着低眉思量的女子,她似乎并不怕他?突地瞥见苏洵——一贯冷漠沉稳的人,此时面色未变,一手修长的指尖却正不自觉地轻叩身前石桌。老皇帝眯起了双眼,眉梢带笑。一直以来,无论遇上何种风浪,陷于何等困境,苏洵都将紧张担忧掩饰得极好,很少很少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反复轻叩桌子。 “姑娘,不是朕爱卿府中的女眷?”这女眷可不会是一般人物担待得起的称呼。 烟络迷惑地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洵,复又看看笑得慧谲的老皇帝,浅笑答道:“烟络流离京都,苏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烟络极是敬重大人,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嗯?”老皇帝挑眉,不置可否。 “皇上可知男子之间最难得的是什么?” “小女娃儿倒是有趣,朕愿闻其详。” “古有高山流水,伯牙碎琴之说,当年琴师向伯牙曲高和寡,却与樵夫钟子期甚为相知,然子期逝去,伯牙因痛失知音,心灰碎琴,遂成一时佳话。男子之间往往因才高气傲而难免相互争斗,更有甚者,不惜性命相搏。” 老皇帝脸色一凛,话里的深意他自然明白。苏洵淡淡地看她,黑眸愈发幽暗深邃。 烟络不予理会,只是奇怪他修长的手指干嘛一直不停地叩着石桌。“烟络以为,相处之中最为重要亦最为难得的,是相互的容忍与欣赏。各人才智不尽相同,身份亦有尊卑之别。伯牙者虽是心思玲珑、才智纵横,亦当有容人之量,用人之智,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外,子期者不尽是平庸,自有不同亮色,理应大智若愚,懂得进退,见微知著。”皇帝与皇子之间如此,皇太子与皇子之间如此,皇帝与大臣之间亦应如此。 “......”老皇帝不语,神色严肃地看着她,终于展颜一笑,缓缓问道:“小女娃倒是机灵,只是这男女之间也是如此?” “大人若是伯牙,烟络便是子期,大人若哪日倦了累了,烟络也可以做伯牙,碎琴以酬知音,但是——此事无、关、风、月!”她嗓音清脆婉转,却字字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四下一片沉静,烟络一袭白衣站定,神情柔和却坚决,水眸盈盈。 “好个无关风月!”老皇帝含笑的赞许终于响起。皇帝瞥了一眼苏洵,他俊脸苍白,身姿僵直,遇见如斯女子亦是不免动容了罢。和煦地笑看二人,皇帝愉悦地说道:“朕想去亭外四处走走,烟络姑娘一道来罢。” 烟络不解,只得快步跟上。抬脚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僵在原地,长吁一口,这算是她过关了? “苏爱卿不必紧随,大可随意看看。”老皇帝临走前突地冒出一句。 烟络幻想空中乌鸦缓缓飞过,方才为了不给苏洵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都已经讲的那么清楚了,老皇帝这算乱点的什么鸳鸯谱啊? 苏洵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前,黑眸深邃,一汪寒潭里看似风平浪静,风一过,男子的味道和着怡人的花香串上她灵敏的鼻尖。 烟络看着他顺滑柔软的紫色官袍,寒意森重的俊脸和清冷透明的眼神,虽有一腔柔软心意,却也不知所措。 他面无表情地旋身离去,嗓音清冷,“去看看罢。”留给她一个想破头也猜不出所以然的孤傲背影。 烟络尴尬地跟上去,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大、大人......” 苏洵驻足,却未回首看她,背影笔直,衣袂飘飘,却不言语。 烟络轻轻靠近,低声道:“烟络方才斗胆,无意冒犯大人。大人切莫往心头去。烟络虽然糊涂,还是明白与大人之间有若云泥之差,断然不会妄自造次。”开玩笑,就算是她喜欢他,也不要在这种没情调的时候,表白于那堆等着看好戏的人前。 苏洵纹丝不动,沉默无语。 两人遂又一前一后慢慢行去。 烟络紧跟在他身后,小脸巴巴地皱起。看来那一番话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入水无声,寂静地沉了下去,她的老大似乎对此毫无反应。愈发难堪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上空,烟络无奈地抬头望天,明明艳阳高照,她怎么觉得山雨欲来? 前方突然传来众人的欢笑,烟络立马转移了注意,好奇地盯着前方,几步跳到苏洵身侧,奇道:“大人,他们在笑什么?” 苏洵面色冷俊,闭口不答。 “嘻嘻。”她不怕他,莞尔笑道,“咱们瞧瞧去?老皇帝又在玩什么花样了?” “施姑娘!”苏洵沉声斥道,“不得无礼!”她究竟知不知道这几个字足以要了她的小命!? “不就只有你我吗?”她看了看无人的四周,不以为然地笑着,又见苏洵面有寒霜、一脸怒容,乖乖揖道:“烟络知罪,下次不敢了!” 他却毫不理会她,独自退开。 他这样明显的回避教她蓦地有一丝难堪,烟络侧头看他,眼神疏离。 “施姑娘。”一道柔和的男声飘来。 “唔?”烟络定睛看去,气不打一处来——眼前嘻笑的俊朗男子,一袭绯袍迎风而立,不正是该死的顾方之!?她瞪他,当他空气一般,犹自走过去。 果然惹火了她?顾方之含笑的双眸微微眯起,复又看看缓缓行来的苏洵。 顾方之几步飘至苏洵身前,问道:“大人,可有不适?” 苏洵居然面无表情地避过他,话音低沉冷冽,缓缓道:“不妨事。” 事实上,苏洵当时只歇了三日,第一日上朝时他脸色苍白,黑眸里虽冷冽犀利依旧,却有极力掩饰的暗哑与疲倦。顾方之当日甚至有些微怒,那女子看似温婉,药却给得忒狠了罢。就算是他设计,强迫她卷进了这一堆乱摊子,她干嘛全算在苏洵头上?只是,苏洵倒也一日一日地见好,数天之后,已经恢复如常,他也不再计较。顾方之疑惑地看着苏洵孤傲的背影,他方才板着一张迷死人的俊脸又是为何? 顾方之快步赶上,前面小小的女子走得虎虎生风,他浅笑——她在同谁闹别扭?苏洵吗?“施姑娘,”他柔声道,“方之当日得罪姑娘,不求姑娘谅解,只愿姑娘能明白一理。” “说吧。”她脚程不减,口气不善。 顾方之低眉浅笑,“方之当日鲁莽,牵连了姑娘。但如今,方之与姑娘已和苏大人祸福与共,姑娘是明白人,应当知道日后的路大不同于以往。” 烟络挑眉看他,他又为了苏洵威胁她?也真是一个死心眼的男子。当下口气微缓,道:“当日之事,烟络并未责怪任何人,要怪的话,只怪烟络自恃才高,不懂谋定而后动。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己不密,则成害。这个道理烟络还懂,顾大人不必自责,也不必费心。” “姑娘能明白就好。”他浅笑,“方之谢过姑娘。” “大人不必如此多礼。烟络久居深谷,自在散漫惯了,不免意气用事。既然事已至此,来日方长,还需大人多加提点。”一直以来,她都不爱费神谋算。 顾方之目光悠远,含笑不语。 她站定,静静地等着不远处的苏洵,那是改变了她命运的男子,她注定与他纠缠不清,不管他愿不愿意,也由不得他愿不愿意。 “大人,烟络方才多有冒失,还请大人谅解。现在可是要去皇上那边?”她俏生生地笑,神情温柔。 苏洵看着她,眼神里极其轻微地透出一丝热度,微微颔首。 这个一身紫袍、位高不胜寒的男子,他浑身透着孤傲和清冷,烟络嘴角扬起和煦的笑意,他若志在伯牙,她便只好做愚钝的樵夫,以配合他的大智大慧啦。 两人并肩而行。 熏风送爽,落英缤纷。 缓缓行去,老皇帝看着两人,笑道:“苏爱卿,来晚了一步,方才潜儿有一佳句。” 烟络见老皇帝一脸赞许,侧头看去,正有一位穿着杏黄袍衫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那男子衣饰华丽,衣角袖口皆是精致的绣纹,玉佩组绶一应俱全。长相勉强算是帅气,虽嘴角带笑,却掩不住阴冷的气息。 皇太子李潜冷眼嗫斜她,阴冷不语。 不爽堂堂皇太子拿如此阴冷的神情盯着自己,烟络低眉垂目,下意识地贴近苏洵,笑问道: “大人,能教皇上如此欢喜的,想必是精妙绝伦的诗文?” 苏洵侧头看她,并不回答。 老皇帝听闻此言,笑得欢畅,朗声道:“姑娘说‘精妙绝伦’未免夸张,不过,倒是自有一番趣味。” 苏洵剑眉一蹙,不着痕迹地将烟络隔在身后,淡淡说道:“太子向来文采横溢,得此佳句亦不足为奇。” 烟络抵着身前温暖的男性身体,嗅到阵阵清爽的幽香,禁不住失了一下神,一时竟然忘了回答老皇帝的话。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却转而对着苏洵笑道:“朕倒是很少听到苏爱卿的溢美之词啊。爱卿尚不知潜儿所做为何,竟也开口称赞?” 烟络瞧了一下双眼精光闪过的老皇帝,心想,苏洵方才那一席话明摆着是袒护她,却还老皇帝这样不依不饶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尚未想通,而另一头也未待苏洵开口,皇太子便冷冷道:“如此,本宫就再次献丑了,还望苏御史指点。”他素来费尽心力要拉拢苏洵,软硬皆施,仍是未占到任何便宜。若不是顾忌他身后党羽众多,又还有几分利用的价值,早就对他斩草除根。 “大人请听好:东城渐觉风光好,彀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云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大人以为如何?” 苏洵躬身施礼,声音清冽,缓缓答道:“微臣才疏学浅,诗词歌赋早已生疏多年。不过,太子殿下此词却是极佳,尤以‘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一句为最。” 老皇帝抚掌笑道,“此句最为豁达,朕也以为此中气度最佳。” 李潜却冷笑道,“苏御史未免太过谦虚,也未免太过抬举本宫。当年苏御史进士科进士及第是何等光大门楣之事,本宫不信以大人之能会生疏至此。” 哦?烟络看着身前男子的背影,一脸景仰,他竟然也有如此辉煌恣意的过去? 苏洵沉默不语。 老皇帝似乎也被激起了兴致,笑道:“爱卿当年确实年少才高,文彩卓绝。朕还记得殿试当日的情形。”那样清冷睿智的男子曾叫他惊为天人,更加叫人惊叹的是,苏洵不恃才自傲,亦不迷恋权势。当年的两仪殿上,他负手卓然而立的样子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 苏洵亦像是忆起了往事,眉宇间的飘忽却是稍纵即逝,平静地答道:“蒙皇上多年错爱,微臣始有今日。只是,微臣懒惰,这诗词确是荒废已久,微臣惭愧。” 老皇帝看了看苏洵身后笑意浅淡的女子,忽然来了兴致,问道:“施姑娘如此以为?” 烟络见话题莫名其妙地丢到自己跟前,心里虽然诧异,还是笑答:“禀皇上,太子殿下的文采自是不俗。苏大人也是一心为国、鞠躬尽瘁。要作诗的话,恐怕翻来覆去只有《自责》一句。”不明白为何要自己出头,她只好将这两人一人赞了一句。 “嗯?”老皇帝挑眉。 “犀带金鱼束紫袍,不能将命报分毫。”烟络浅浅笑道。 紫色之袍是官吏公服中最为贵重的一种,三品以上方能着紫。‘犀带金鱼束紫袍,不能将命报分毫’,意思说虽然受命于朝廷,担任着要职,但是却没有尽力报效——是自谦之词。他忧心国事,疲于奔命,却要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何用!? “倒像是苏爱卿。”老皇帝双眼微眯,了然一笑。 苏洵回首看她,神色凝重。 对于官场皇室,她毕竟知之甚少,当时的她确实不知这样的言词背后会有怎样的谋算? “烟络姑娘果真文采难得。”太子李潜突然开口, “儿臣有一建议。既然父皇对她甚是喜爱,儿臣宫中尚缺一位女官,不如就请烟络姑娘进宫?” 烟络闻言,不由自主地眉头一皱。她打心眼儿里厌恶皇宫那种地方,也不要跟着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心男人!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为何他们要算计她?她不过一个小小铃医,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正要开口回绝,忽见苏洵非常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一贯清冷低柔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起伏,“烟络既然有幸得太子殿下垂青,更难得得皇上赏识,乃是她的福分。烟络,”苏洵回首唤她,一如既往的冷,“去吧。” 此话一出,四下一片寂静。铁石心肠、公事公办的御史令大人,为了皇家,为了国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有什么舍弃不下的?百官皆是低眉不语。唯独顾方之笑吟吟地瞧着一脸澹然的苏洵,眼神里饶有趣味地亮了起来。 烟络一脸错愕地盯着眼前冰冷的男子。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她不由一个寒噤,是啊,她早已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男人,这一点他从未对她掩饰过,为了他的家国大事,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是那样的漠不关心! 以往的忧虑就这样实现在眼前,他果然将她送了别人!?她顿时头大,步履僵硬,缓缓上前,走到一半,蓦地驻足,素手拽紧白色的襦裙,语音低柔却刚烈,“不要!” “烟络!”身后传来苏洵的低斥。 她才不要回头看他。 正欲开口,忽地一抹修长的紫影掠过,淡淡的香气如风般飘拂。 苏洵几步上前,跪地有声,“烟络虽天姿聪慧,却在民间长大,不免闲散无礼。倘若此时进宫,怕是如今日这般,惹得皇上龙颜不悦。微臣斗胆请皇上给臣一些时日,可否待烟络略通礼数后,再商谈入宫之事。” 老皇帝含笑捋须,眼神犀利,寂然望着苏洵的背影,淡笑不语。皇太子脸色愈加阴沉冰冷。群臣更是大气不敢出。 烟络恍然大悟,怜惜地瞧着身前跪着的紫袍男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清冷孤傲如他。 烟络上前与他同跪道:“民女有幸得皇上和太子错爱,方才无礼回拒,却、却另有苦衷。苏大人亦有所不知……”说罢,她欲言又止,一会儿功夫竟像模像样地泫然欲泣。 “嗯?”老皇帝笑得高深莫测。 小小地抽泣过后,她哽咽着,低声道:“民女一直羞于启齿,此时却不能不讲明……民女一介弱女子,流落途中,曾、曾、遭人、遭人…….”她又低头抽泣,言不成句。 “哦?”皇太子语音看似讥诮。 烟络头埋得极低,盯着地面,犹自演戏,“烟络……对不住苏大人……未曾实言相告……连累了大人……”肩头抽动数下,继续制造悲凉气氛。心里却好笑地碎碎念叨,就算你要验明正身,本姑娘也有办法作假啊。 苏洵亦是沉默,不再做声,配合地盯着她,脸色怪异。 忽地,一道温和的男声随和煦的熏风缓缓拂过,“父皇,依希沂之见,烟络姑娘实已不幸,宫城规矩虽严,为难这样一个姑娘家也未免叫人笑话了去。苏大人一片苦心为国,亦属不易。” 烟络好奇地微微抬头,谁在卖苏洵的人情?那管嗓音温和动听,居然有些耳熟。 “耶?” 只见一名身着金黄色圆领宫服的年轻男子正低眉浅笑,俊逸的脸庞泛起柔和的光芒,修长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地拂去沾在肩头的花瓣,整个人就似从画中飘来的一般,她曾经以为那就是“荷衣惠带绝纤尘”的清雅脱俗,飘忽神秘。 烟络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仿佛忘了身在何处——她记得他! 记得两年前谷里的那个夏天和那个突兀出现的他;记得他虽受了伤,仍淡淡地笑,仿佛那伤不在他身上;记得他怕累着那匹跟他感情很好的马,一路牵着来,舍不得骑,因为那马也吸了瘴气;记得他忍着痛在溪边清洗那触目的伤口,无奈地浅笑……当然也记得自己曾在他的马辔上挂上解毒的桔梗花。 只是。 乖乖!怎么两年前谷里那个和气的青年突然就变成了万众敬仰的皇子?烟络心里暗自惊呼,在看清他之后,又有些伤感。 他瘦了。虽然还是淡淡地笑着,但神情里并无半分笑意,仿佛那笑容该是他一直以来的表情,所以他只是这样牵起嘴角而已。 似是知道烟络在看他,金色华服的男子转眼对她扬起嘴角,深深的笑意意外地涌上深邃晶莹的眸子。 她晕!这男子笑得如此好看!却突地浑身冰冷——那他也知道她是谁啦!老天呐!她哀叹,在心里默默祷告——千万千万不要戳穿我! 他看着她,浅笑不语。她却像被人揪着小辫儿动弹不得一般的难受! 蓦地,一道寒冰般冷冽刺骨的男声掠过,“四哥说的是。二哥,君子有成人之美,又何必强人所难?” 烟络一惊,说话的男子语气幽冷较苏洵更甚,抬眼看去,亦是眉目俊逸的高贵男子,却是寒气森重,他一开口仿佛叫阳光的温度都全数冻结。那年轻男子与李希沂年纪相仿,亦是金黄色的宫服着身,莫、莫不是传说中的八亲王? 哇!她心里惊呼,六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香凝说的极是——四亲王温和有礼,顾少监睿智风趣,苏御史冷俊神秘,八亲王果真冷酷狠辣!瞧瞧,他对自己兄长说话都是一副什么样子。 皇太子脸色阴冷,一语不发。 老四和老八平日水火不容,今日竟异口同声力保二人,却是为何?老皇帝片刻沉默,缓缓道:“苏爱卿起身罢。”复又转向眼前的女子,“施姑娘也起来说话。” 苏洵淡淡谢过,起身站定,一贯的冷漠镇定。 烟络轻轻柔柔地抽泣着——总不能太得意了罢。 果然,那管温暖和煦的嗓音再次响起,“烟络姑娘,希沂是否以前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他浅笑,似春风拂过,一身金黄华服于柳烟草色,湘桃艳杏之间,分外夺目,浑身泛起淡淡的光华。 “诶?”烟络手脚刹那一软。 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她!那日她只给了他保命的桔梗花,但他身上有伤,瘴气入血,必会留下病根。谷里瘴气如何了得,他擅闯翠寒谷没丢了小命就已经不错,她干嘛还要保他毫发无伤? 也因此烟络更加不解他为何还要出手解围。眼下看来,必定是另有所图了。 “唔?草民怎会识得您?”她挑眉,就来一同来打太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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