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王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_契丹王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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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王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该死!她摸摸自己滚烫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挥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又担心起来,阿志他们送来了杨家军的布阵图,倘若两军交战,那么杨家岂不是完了!四郎,七郎,还有一向疼爱她,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的杨夫人和杨元帅。 她不能等下去了,这样白白等四郎来救她,会让辽国有很多时间准备的!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倒在床上呼呼睡了。 他真的不怕她会去杀了他?德锦闷闷地想,为什么和自己的敌人共处一室,他还可以睡得这么安心?好像一点儿防备也没有。 她悄悄走过去,站在床边,仔细看着熟睡中他的样子。 果真是少见的英俊呢,丝毫没有半点儿阴柔的俊美,完完全全属于那种北方男子的阳刚美,脸上的线条有如刀削般刚毅。 怪不得海姐姐那么快便深深爱上他了。 她托着腮看着他的脸,心中忽然流过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她诧异时,耶律寒突然睁开眼睛,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被笑意取代。 “啊!”德锦吓得喊了一声,转身想跑,而他则轻轻伸出手臂便抓住她,拉进怀里,双手圈着她,把她的脸摁在他的胸口。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德锦惊慌地挣扎,天哪,她真丢人! “嘘。”他在她耳边轻轻吹着气,“睡觉。” 他抱着她转了一个身,让她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搂着她不让她逃开,然后闭上眼。 德锦僵硬地不敢动,他有力的心跳在她耳边有规律地跳动,像催眠曲一样,让她突然觉得眼睛好困。 她才刚刚睡醒,她发誓,她根本就不想睡,但是,在他的怀里,她却无法自拔,那么自然,慢慢睡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找到了!”她眼睛一亮,看见他从水中捞起她的布娃娃,开心地跳起来。 他把布娃娃递给她:“以后小心点儿,别再被抢了。” “谢谢你,四哥哥!” 她蹲在湖边,他站在水里,正好面对面,她美丽清灵的大眼睛对着他,她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睁着眼睛看着她,而她却笑得无比灿烂:“我住在‘景安宫’,四哥哥一定要来找我哦。” 他点点头,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眼睛,看着她站起来,转身跑了一段路,又转过身,对他挥挥手,然后消失,消失…… 他站在冰冷的水中,秋夜的风寒冷刺骨,而他却只感到心中缓缓流过一股奇异的暖流。 〖1〗〖1〗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天亮时,德锦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因为一直保持一个睡姿,所以身体好疼,她艰难地伸伸懒腰,床上,他已经不见了。 她轻松地呼了一口气,揉揉眼睛,走出大帐。 外面依旧艳阳高照,远处的沙漠金灿灿的。 “公主。” 德锦脸色顿时阴郁下来,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阿志,淡淡说:“你还想做什么?” “杨四郎今晚就会到这边了。” 他的声音细不可闻,然而德锦还是听见了,她不禁喜上眉梢! 四郎终于来了! 她可以回家了! 看到她开心的样子,阿志更加难过了,他背叛了她的国家,背叛了所有大宋子民! 德锦欢喜地跑进林海柔的帐篷里,见她孤单地坐在床边,心事重重,她忍不住上前抱住她:“海姐姐,今晚我们走吧,我们一起走。” 林海柔轻轻推开她,没有看她,“我不会走。” “为什么?”见她冷漠的样子,德锦有些伤心,“你不想离开那个恶魔吗?” “离开?”她冷笑,“离开他,我能去哪里?如今我这残花败柳之身,就算回到大宋,又能怎么样?” “可是总比留在这儿受苦好啊。”德锦不明白她话中深藏的弦外之音,依旧很高兴,“四郎会来救我们的!” “锦儿,不要管我,你自己走吧。”她留下这句话,一个人走出去,留下德锦一脸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似乎,似乎变了…… 接近黄昏,德锦才又看见耶律寒带着部下归来,被众人簇拥的他,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任何女子见了也会怦然心动。她也忍不住心怦怦地跳。 该死! 她转过身,快步走到一边。 耶律寒大步跨上来,一把从后面抓住她,“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我只是随便走走……”德锦随手指指,打算掩饰脸上恼人的红晕。 见她一脸羞红,娇美如桃花,他忍不住笑了,拉过她,在她耳边说:“见了我害羞吗?” 德锦的脸“唰”地红到脖子,“说这种话也不知道害臊!” 他笑着放开她,“饿了吗?” “不饿。”她倔强地偏过头,可是那不争气的肚子却在这时候咕咕叫了两声,然后大唱起空城计! 她的嘴角狠狠抽搐,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不饿吗?”他话中带笑。 “饿也不吃你的东西。”德锦捂着几天没吃饱的肚子,暗自叫苦,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从来没有一顿吃饱过,这样子肚子咕咕乱叫也不是头一次了。 他的眼珠转暗,盯着她,“这是你自己说的。” 德锦转转眼珠,马上说:“是啊,我自己说的,我死也不吃你们契丹人的东西!” 耶律寒捏住她的下巴,眼中有危险的光透出,“别怪我!” “不会!”她倔强地回答,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生怕真的惹恼他,被他一刀杀了。 他扔下她走进大帐,部下个个面面相觑,大王在生气吗?生一个女人的气? 德锦瞪着他们,“看什么看,滚开!” 那些契丹人互望一眼,各自走开,有的嘴里还不满地抱怨:“要不是大王说过不许伤害她,我真想一刀结果了她,嘿!胆子不小,敢对老子大呼小叫!” “小声点儿,上次奚里多喝醉了调戏她,被大王一掌打得现在还爬不起来呢!” …… 德锦看着人都走远了,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笑起来,傻瓜! 也许他认为她已经乖了,竟摘了她手上的铁链,而现在居然大意得没让人看住她!这不等于给她逃走创造了绝对有利的条件吗?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耶律寒在大帐里没有出来,而那一边士兵们围着篝火喝酒,估计这会儿正是在兴头上呢,没有人会注意她,巡逻的士兵虽然减少了,但似乎这些人都是平时训练有素的,一点儿也不松懈,反而更严了! 但是,德锦笑了笑,人少的话,不管再严,她一个人只要够机灵,就能逮到空隙逃跑! 她拔出小腿上的匕首拿在手里,灵活地从暗处闪过,娇小瘦弱的身材给了她极大的便利,至少可以从很小的地方轻松穿过,她嘿嘿轻笑了一声,然后迅速转过一个帐篷,来到马厩。 雪儿! 她一眼看见自己的白马,顿时兴奋无比。 白马一看见自己的主人,立刻雀跃起来,然而下一瞬间,又安静下来。 一个喝醉的契丹人摇摇晃晃来到马厩里,看见雪儿,便开始大声胡言乱语:“什么鬼马!不跑也不叫!大王抓了你回来不是白白养你的!你要是想过好日子,就得让大王高兴,嘿嘿……听说你是那个漂亮小女奴的马。”他想靠近雪儿,却被雪儿扬起前蹄吓开了,他摸摸鼻子,眼睛红红的,“不识好歹!你跟那个女奴一样,只会让大王生气!迟早有一天我把你宰了!” 说完,他摇晃了两下,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德锦走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叫你骂我的雪儿,你敢宰了它,我就宰了你!” 雪儿温顺地用耳朵摩挲着她的头,分离多日,马儿也学会了撒娇。 “嘘。”德锦对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雪儿,我们走。” 她解开缰绳,拉着雪儿悄悄走出去。马厩就在整个营区右侧,这边防守很松,德锦跨上马背,雪儿带着她越过木栅栏,落在黄沙上,一分钟也没停留,飞快奔跑起来。 再见了,她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营区,看着那座关了她快三个月的牢笼,心中的阴影还未散去,雪儿奔跑的速度很快,呼啸而过的风让她的大脑无比清楚。 海柔,保重了! 耶律寒放下手中的卷宗,看了看紧闭的门,站起来,端起桌子上的一盘鹿肉走出去。 眼光一凝! 那个阴暗的角落! 空空如也! “来人!”他扔掉手中的盘子。 “大王。” “给我把那个女奴抓回来,就算伤着她也没关系,只要不让她死!”他眼中射出精光,双手握紧,关节泛白。 “是!” 大队骑兵开始出去,耶律寒跨上马背,慕胤也跟着上了马,他知道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个血腥之夜,他还没看他这样暴怒过!而今天,锦儿却轻易让他动怒了!他预感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马蹄阵阵,踏破了浓重的夜色,一排排火把在天地之间排起一条长龙,所到之处一片光明。 被风吹得晃动不已的火光映出耶律寒冷漠到可怕的脸,显出一种妖异的感觉,他像是穿过地狱而来的魔鬼,在天地之间驰骋! 该死的女奴! 脑海中闪过她泪眼朦胧看着他,对他说:“我会听话。” 那一刻的她,让他完完全全失去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从心里疼惜她,想要好好爱护她,而没想到她那所谓的乖巧可怜,只是为了夺取他信任而装出来骗他的把戏! 身体里,有个地方狠狠地躁动着! 他发誓抓到她后绝不心软,他再也不会可怜她,更不会让自己相信她! 德锦公主,今生今世,你都难逃本王的手心! 雪儿的步伐加快了,德锦看见后面明亮的火光,照得天地间一片光辉! 这一次,她不会再被抓回去! 她催促着雪儿快跑,他们人多,在这样一望无垠的沙漠中追她一个人也不太容易,所以她完全有可能逃走,只要她努力! 雪儿敏感的耳朵感觉到前方同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不由得绷直了身体,警觉地竖直了耳朵。 德锦也听见了,她害怕地抓紧缰绳,难道他们竟会赶到了她的前方! 勒紧缰绳,德锦停下来,既然前有猛虎,后有追兵,那她跑有什么用! “锦儿!” 当她听见这声音时,也看见了前面的人! 那么熟悉的脸,那么熟悉的声音! “四郎!”她滑下马背,踏着黄沙,冲进那个温暖熟悉令她日夜思念的怀抱! “四郎,四郎,我好想你……”她扑在他怀里大哭,千言万语都化作泪水流淌,她有太多的话,太久的思念想对他倾诉,这一刻,她感觉这些日子所受的苦,全都消失了。 “乖,别哭,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锦儿……”杨四郎搂着她,她在他怀里,感觉是那样的真实,不是梦境,他真真实把她搂在怀里! “四哥,后面有很多人,我们快走。”杨五郎策着马赶来,看着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两人,虽然不忍心打扰,但是留下来真的很危险,后面那些都是骁勇善战的契丹人,他们这里只有三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锦儿,我们回家。”杨四郎抱着她坐同一匹马,他不会再放开她,无论将来的路是怎样的坎坷不平,他也绝不会放开她! “嗯!”她用力点头,靠在他的胸口,感觉很安心。 他们一路狂奔,却还是跑不过契丹人彪悍的马,五郎大声对四郎说:“擒贼先擒王!” 四郎回头,一眼便看见为首的契丹男人,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那种隔了很远都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让他心里一紧,低头看着怀里的德锦,她脸色苍白,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似乎吓坏了! 这些日子,她究竟是怎样过的?他心里好疼,那契丹男人的眼光像鹰一样锐利,即使在浓重的夜色中也依然让人心寒,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一切,更能杀死人! “锦儿,搭箭。”四郎挽起弓,她知道她眼力很准,他们只有一个机会,一箭不中,便是敌人的万箭穿心! 德锦点点头,看着在远处的耶律寒,打了一个寒战,拿起箭,眼睛瞄准。 耶律寒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德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握紧拳头,他要死!一定要死!不管海柔会不会伤心,他是大宋的敌人,迟早有一天,他会毁了她的国家,她不允许! 耶律寒的眼睛对上她的,精光一闪,他轻蔑一笑,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寒冷无比。 她居然还有同党!而抱着她的那个男人他似乎很熟悉,他眯起眼,看着他们互相配合准备射杀他时,他的心脏剧烈疼痛! “射!”当箭对准他的心脏时,德锦毫不留情地大喊,四郎立刻放箭。 那支箭如破空之光,嗖嗖划破空气。 耶律寒冷笑,不避不闪,依旧泰然若素的表情,似乎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保护大王!保护大王!”他的部下开始从四面八方冲上来替他挡箭,然而那支箭速度之快却也是超乎人的想象的,只听见一声肌肉撕裂的声音,耶律寒的身体震了一下,停下马,他捂着左肩,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汩汩流下,他看着越跑越远的德锦,嘴角扯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说:“记住了,这是你给我的印记,将来,本王一定会还给你!你是我的!”最后一句,他狠狠捏紧手指,坐在马上,目送着她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离他越来越远。 我会再抓到你的,小女奴,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她听见了!她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在那支箭没入他肩膀时,她感觉心狠狠疼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四郎:“四郎,他会死么?” 四郎低头看她,一脸疼惜:“不会,你没杀人,别害怕。” “真的么?”她靠在他胸膛,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碰到袖口中藏着的白玉佩,像丢了什么东西…… 半路上,七郎迎了上来,看见德锦回来了,不禁兴奋得大呼:“哇!哥,你们真的救回锦儿了!太好了!锦儿,想我了吗?!” “想。”德锦流着泪看着他,心里暖暖的,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想害她,还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 “好啦好啦,你别哭啊,好不容易回来了,应该高兴才对啊!”杨七郎扬起少年英俊的脸,“四哥,五哥,前面快到幽州了,我们是不是先去那里?” “不,后面还有契丹人,说不定跟着我们呢,我们还是连夜赶回去。”四郎低头看着德锦,对她温柔地笑。 “好吧,那快走,快马加鞭,也还有好几天的路呢。”七郎调转马头和五郎平行,“五哥,我们跟在后面。”他调皮地眨眨眼,五郎无奈摇摇头,和他一起退到后面。 四郎抱紧德锦,两人一同奔驰,跑了一段路,他才问:“锦儿,那追你的男人是谁?”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她小心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只要脑子里再想起那个人,她还是忍不住心底一片冰冷,他是真正让她恐惧的魔鬼! “我想他是土匪,因为他的部下叫他大王,可是又不像……”她也说不出来他浑身上下那种掩饰不住的王者气息究竟该算做什么?他仿佛手中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 四郎也不禁在心里疑惑起来,那样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土匪,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即使相隔百米,他依然感觉得到。 “好了,现在没事了,不要再想了。”他轻声安慰着她,并让自己不去想他那如鹰的眼神。 德锦抱紧他,生怕这是个梦,一觉醒来,便什么也没有了。 景安宫。 “娘娘,娘娘!” 香灵上气不接下气跑进屋里,见到又坐在床边出神的柔妃,立刻跪下来,眼泪刷刷地淌着,脸上却带着喜悦的笑容,哭笑两种矛盾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她稚嫩的脸上,似乎有种凝重的感情在流露。 “怎么了?”柔妃心不在焉看着窗外,没有目标,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什么地方,漫无目的搜寻远处的景物,有什么地方,是德锦曾经去过的呢? “娘娘,公主回来了,公主真的回来了!”香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刚才在外面,老远便看见杨家四少爷和七少爷带着一个女孩进来了,她一眼便看清那个女孩,又惊又喜,慌忙着就赶进来报喜了,“朗少爷把公主救回来了!” 柔妃像突然被电击到,身子直立,脸上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表情,是该惊讶?是该高兴?是该哭?是该笑? “娘,娘……”门外传来那一声日夜思念的喊声,那是每晚午夜梦回耳边的幻觉,这时,竟真真实实在她耳边响起来了! “香……香灵……你也听到了是吗?我的德锦回来了?”她不敢相信,耳边回荡着那一声带着思念和哭腔的声音,她终于哭出来了。 “是公主,公主回来了!”香灵哭着笑,她也好高兴,盼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终于到头了! “锦儿!”柔妃边哭边跑出去,她的女儿,她惟一的牵挂,她不能失去的一切啊! 门口,德锦扶着门框,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美丽的眼睛盈满泪水,却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这一切都会消失,她承受不起。 当看到从内屋哭着跑出来的娘时,她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娘……”她的声音哑在喉咙里,哭着跑上去,扑进柔妃的怀抱里。 这是真的,是真的!那一场噩梦,已经醒了! “锦儿,锦儿,真的是你吗?我的锦儿,这不是娘在做梦吗?” “我是锦儿,娘,我回来了。”她有一千万个对不起,有一千万个思念,有一千万个委屈想要倾诉,而这时都变成了泪水流出来。 柔妃搂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要她回来,她什么也不求了。 七郎背过身,年少的脸上写满了感动,他也好想哭啊,早知道就不跟着进宫来了,丢脸!他悄悄用袖口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四郎笑着拍拍他的背,“走吧,是不是也要四哥安慰你啊?” “什么安慰?我才不需要什么安慰呢!”七郎红着脸远远跑开,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调皮地笑着跑开。 四郎看了一眼她们母女,舒心地笑着走了,她回来了不是吗? “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去那种地方,我要你一辈子呆在大宋!”晚上,柔妃好不容易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她保证不再去冒险。 “娘……”经历了这样的事,她虽然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太天真,然而那个根植于心中的梦想却不能轻易就放弃。 “我要你发誓!一辈子不去涉险!”柔妃看着她执著倔强的眼睛,一定要让她承诺,“否则,我不会认你这个女儿。” “娘!”德锦哭着拉她的手。 “快答应我,永远不离开大宋!”柔妃甩开她,坚定地说。 德锦跪下来,流着眼泪抬起右手:“我德锦发誓,这辈子绝不离开大宋,否则……” “否则就永远失去我这个娘,失去所有你爱的人!” 德锦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涌出来,“否则永远失去我娘,失去所有我爱的人!” 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这个誓言,将会一辈子跟随她…… 户部尚书林大人听说德锦公主已经安全回来,带上夫人,第二天就进宫,却没见到公主,只好先去天波府打探消息。 两位老人坐在天波府的客厅里,惶惶不安,自从听说海柔出了事,他们就没过过一天安心的日子,要不是皇上降下圣旨,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将海柔送去辽国,有谁会不知道辽国是什么样的地方,甘愿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冒险! 原先,皇上是希望潘丞相的女儿潘影去,哪知道潘丞相却极力劝说皇上下旨送他们的女儿!他们一家和杨家走得近,潘丞相明摆着是有私心,而皇上却对他言听计从! “林老,四郎他们去时只看到德锦公主,情况危险,只能先救了公主回来。”杨元帅惋惜地叹口气,世事难料,原本所有人预料回不来的肯定是身为公主的德锦,林家小姐只是作为礼物,那些契丹人也不会太为难她,想不到…… “哎,我们就只有海柔这么一个孩子,她就是命苦啊!”林夫人捂着脸哭起来,海柔从小乖巧懂事,虽然是去辽国那种地方,她却没有一句抱怨,她当时就心疼啊,相隔千里,她这做母亲的怎么能安心,现在她又出了事…… 德锦跟着四郎快马加鞭从宫里出来,刚进天波府,便听见老远的传来哭声,她心里难过,急忙跑进去,见到林大人和林夫人,她二话没说,双腿一屈便跪了下去,“伯父,伯母,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海柔,她没跟我一起回来。” 林老爷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她,“这不能怪你。” 林夫人的声音像突然老了几十岁,“那她……好吗?” “她……”她眼中泪光闪闪,她想告诉她们海柔不好,非常不好,可是她又怕伤了两位老人的心,于是说,“她没事,那些契丹人对她很好,海姐姐那么聪明,人又好,他们都很喜欢她,还有契丹人的首领也很喜欢她……” 林夫人听了后眉头微微舒开,“只要她没事就好。” 德锦心里难过,不敢正眼看他们,低着头,她一定要想办法救回海柔。 所有父母都是一样的吧,就像娘一样,消瘦了那么多,也仿佛老了好多。 大辽。 “大王,德锦公主已经回到大宋。” “那天带走她的果真是杨家的人?”耶律寒半眯着眼睛,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他赤裸着上身,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那一箭射得真深! “是杨家四郎和五郎。” “杨四郎。”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她口中喊的,就是这个“四郎”?他想起那天抱着她离去的那个男子,一身白衣,温文儒雅,只是离得太远,他没能看清他的脸。 “大王。”部下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王妃问您什么时候回去?”部下小心地说。 “她?”耶律寒漫不经心地说,“她要本王回去做什么?” “过几天是小太子满百日的庆典,大王应该参加。” “知道了,下去吧。”他靠坐在铺着兽皮的软榻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张小脸,他笑了,我们会再见面的,公主,你是我的! 他刻意忽略,然而此时却阻止不了,那种想起她的感觉,就像望着遥不可及的梦想,心疼却充满期待。 他已经陷进去了,自从她让他喝了她的血之后…… “四郎,你觉得我骗他们好吗?”德锦靠在杨四郎肩膀上,想着林老爷和林夫人听完她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他们是那么信任她,而她却在骗他们。 “有时候,我们是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来欺骗别人的,因为我们不能让他们伤心。”四郎轻轻握着她的手,他知道她善良,不忍心去欺骗任何人,然而善良如她,怎么会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险恶。 他执起她的双手,放在胸前,“锦儿,答应我,别再去涉险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她望着他,突然不知如何开口,脸上红红一片。 四郎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别让自己太苦,你还小。” 德锦突然扑进他怀里,流着眼泪说:“你知道吗?我被他们抓了的这段时间,我有多害怕,我怕他们杀了我,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我天天盼望着你来救我,每一天晚上,我都会看着天狼星,想着你一定会来救我。” “别哭,我不是来了吗?你现在没事了,我们还可以一起过中秋节,对吗?”他心疼地抱着她,知道她从小吃了很多苦,她虽然坚强,却也是最脆弱的,她胆小,却要装得天不怕地不怕,来掩饰自己让自己不被欺负。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的她,那么惊慌,那么脆弱,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他一直想知道,是什么让她改变,然而他一直都不敢问。 她抹抹眼泪,从怀里掏出两个金色的小铜铃,递给他一个,“这是阿志给我的。”提起阿志,德锦忽然脸色苍白,“四郎!” “怎么了?”见她突然脸色大变,他也不禁担心起来,“不舒服吗?” “那几个人,阿志,他们原来是偷偷把杨家军的布阵图送给了契丹人!四郎,快去告诉杨伯父!” 四郎也感觉事态严重,沉吟片刻,说:“我让七郎来陪你。” “不用,我自己会回去的,这是大宋啊!”她对他眨眨眼,要他放心。 “小心点儿,知道吗?”他有些不放心,这里虽然是大宋,可是自从她回来后,他就有一种感觉,她似乎随时会消失。 “是是是,我会很小心,很乖,不会在街上玩,我会直接回宫,不让你担心。”她调皮地笑着,然后对他吐吐舌头,一蹦一跳跑进人群,跑了一段路,回过头来,见他还在原地没动,德锦使劲朝他挥挥手,“快回去啊,我走了!” 幸好是在白天,他也不用太担心,回去的路她走了五年,应该不会出事,他这才放心地转身回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她一个人背着诗,娘说,她要学会好多诗词以后才会嫁个好人家。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后面的句子被人轻松接下了。 德锦好奇地转身,却只看到一个奇怪的笼子,她本能地挥出一拳,只听见一声惨叫,地上已经横躺着一个人。一个精致的鸟笼子在地面上打滚,笼子的小门开了,一只彩色的小鸟飞上了天空。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有人想要偷袭我,真的对不起!” 那人捂着眼睛,疼得直叫:“姑娘,你下手可真重啊,在下只是见姑娘在吟诗,想上来打个招呼,没想到……” 德锦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我真是不小心的。” 那人邪气地一笑,捂着眼睛喊着:“真的好疼啊,不会瞎了吧?” “啊?”德锦听见她说眼睛会瞎了,吓得差点就哭了,“让我看看,要不我们去看大夫吧。” “还是不用了,姑娘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事。” “哦。”她轻轻拿开他的手,看见他被打得青肿的眼睛,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手慢慢碰了一下,“疼吗?” “疼啊!”他夸张地惊呼一声,心里暗笑,眼睛不由得打量她美丽的容貌,果真是貌美如花啊! “我给你揉一揉哦,你不要喊疼。”德锦小心地揉着他的眼眶,动作轻柔无比,看着他的眼神那么担心,那么认真。 他的心忽然一动,避开她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德锦问:“现在好点儿了吗?我不会揉,怕你又痛,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不用了,区区小伤,何须看大夫!”他站起来,一甩头发,俊朗的脸庞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敢问姑娘芳名?” “德锦。”她不假思索就回答,笑容灿烂地说:“谢谢你不怪我,你可以叫我锦儿。” “德锦?”他思索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那你呢?”她等着他回答。 “在下潘豹。” “潘豹?”她也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潘豹盯着她美丽的大眼睛,觉得好美,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 “在下以后还有荣幸再遇见姑娘吗?”他有些可惜地问。 “当然有,我常常出来玩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我啦。”她毫无防备地对他笑。 “真的?”他惊喜得眼睛一亮。 “对啊,以后我出来呢你就会见到我啊。” “太好了!”他高兴得重重拍了下手。 德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看他的样子不像坏人,身上的衣服都很名贵,就是像个花花公子,她在心里干笑。 也不知道是怎么和那位潘豹分开的,德锦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么熟悉的感觉,嘈杂,混乱,却很温暖,这就是她的家,她要一辈子呆着的家。 终于逃出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她不仅仅是高兴而已。 她已经答应了娘,不再去想什么权利,什么纷争都跟她无关了,从此以后她德锦公主只是一个等待出嫁,等待相夫教子,平平凡凡过一生的普通女孩。 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她慢慢走在大街上,脸上带着平和安静的笑容。 慕胤,也许我们今生都不能再见了,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回到景安宫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挂在天边,院子里的花草全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嫣红,美丽极了。 “公主!”香灵放下浇花的工作,蹦跳着来到她面前,“今天可以教我耍杨家枪了吧?” “当然可以了,只是你的基本功练得怎么样了?”德锦装出一副“严师”的样子,手背在身后,“打两下我看看。” “我早就练得很熟了。”香灵说着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棒,在院子里打起了半熟不熟东拼西凑的招式。 德锦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这些虽然都是她教的,可是她也还在学习当中啊,能把她教成这个样子就已经不错了! “不准学!”柔妃严厉的声音打断德锦的笑声,她转过身,看见柔妃板着脸站在身后,“以后这些打打杀杀的武功都不准学了!你们是女孩子,不该学这些。” 德锦回来后,柔妃变得小心极了,她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学的该是女红刺绣,琴棋书画,而不是这些害人的武功,她要不去学武功,也不会有那一劫! “娘!”德锦拉着她的手撒起娇,“我还没学会杨家枪呢。” “以后我会教你读书刺绣,你不准再碰这些东西了!”柔妃不为所动,依旧板着脸。 香灵吓得把木棒放下,乖乖站好。 “是。”德锦答应,反正她以后也不用为了那些根本就得不到的东西费心了,又何必再学这些东西呢?她只要有现在的武艺足够让她不被欺负就好了。 “进来吃饭。”柔妃转身先进去,她知道要她放弃这么多年的追求是很困难的,但她只想要她平平安安,平凡地过完一生。 德锦和香灵对望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大辽,皇后萧氏顺利产下太子,百日之时,举国同庆,北院大王耶律寒被任命为太子太师,辅佐太子成长。 皇上龙颜大悦,下令罢朝三天,庆祝太子满百日,三日之内,朝中一切大小事交给北院大王耶律寒处理,他有绝对的权利决定任何大事。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拟定了精密的攻宋计划,秘密派出使者前往大宋,收买大宋丞相——潘仁美! 他不会只靠那卷杨家军布阵图就来指挥他的军队,他要的不只是正面瓦解大宋势力,还要让它从内崩溃! 遥辇部并不支持攻打大宋,若是此次真的一举拿下了大宋,那往后大辽就是迭剌部的天下,虽八部中有不少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然而绝大部分却是绝对忠诚于耶律寒的! 慕胤来到皇家的广场,这里正在为太子满百日举行宴会,皇上和皇后都在,文武百官,分两列按官职高低列席而坐,独耶律寒,坐在皇上旁边,一身黑色装束,穿戴的是正式的礼服,更衬托得他威严如天神,睥睨苍生! 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他依旧冷眼旁观,没有丝毫表情,下面坐着的还有众多的皇亲贵族,官宦千金,她们以敬慕爱恋的眼神望着他,那一双双灼热的目光射在他身上,他亦没有多余的神情。 慕胤来到他身边站立,他望下去,见遥辇部族长遥辇晔康也来了,入了座,同样冷冷淡淡。 然后,还在襁褓中的太子接受巫师的祝福,皇后站起来,款步走向耶律寒,把太子交给他,“请北院大王带太子祈福。” 耶律寒抬起眼,冷冷看着她,然后站起来,从她手中接过太子,走到高台中央,原本喧闹狂欢的广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转向他,无比的崇敬。火光跳起,映出他俊毅的轮廓,他双手高高把太子举起,以一种俯视众生的姿态,“我耶律寒对天下苍生起誓,定当全心全意辅佐太子成长!他日必使我大辽强盛繁荣!”他太明白皇后的用意了,大权在握,有谁不会怀疑他的心,她要他起誓,他也不怕,因为他要的,不是王位,而是天下! 皇后萧氏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略微失神。皇上则满意地笑着,他虽从来不怀疑他的忠心,然而他却要让大辽子民都相信他! 文武百官齐齐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一时间空旷的广场上空,山呼万岁! 耶律寒把太子交给皇后时,他对她冷冷笑了一下,拿起宫女端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闭上眼睛问慕胤:“大宋那边怎么样了?” “潘仁美已经同意帮助我们,但是他希望……”慕胤顿了顿,然后说,“他希望大王更有诚意。” 耶律寒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嘲弄又不屑的表情:“他配吗?” 慕胤跪下来,“请大王恕罪!” “本王会有足够的诚意。”他抬头看着远处朦胧的山脉,半晌才说,“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去大宋。” 慕胤有些不可置信:“大王要亲自去?” “若不亲自去,怎么显示出本王有足够的诚意呢?”他慢悠悠说着,脸上却不经意露出轻柔的笑容,他,忘不了她了,那个倔强的小公主! “是。”慕胤不去揣测,他是别有用意的,他知道。 好苦啊!!德锦放下手中的书本,托着腮帮子看着外面悠然的白云,清澈的蓝天,她多么渴望,去看看啊! “公主。”香灵无奈地看着她,她最清楚她的个性了,才不会对这些琴棋书画乱七八糟的感兴趣呢!亏得她还乖乖在这里坐了半个月! “哎,我快发霉了啦,连太阳都不让我晒一晒。”德锦趴在案桌上,想起以前在外面的日子,真的是比天堂还让她留恋! “明天是中秋节了。”香灵提醒她,每年的中秋节,公主都和朗少爷一起出去,不知道今年要怎么过了? “我知道啊,可是娘不让我出去,我见不到四郎了。”她用书本盖着头,她好不容易逃回来,就是想和四郎一起过中秋嘛,可是现在她连门都不能出。“怎么办啊?” 香灵挠挠头,一脸无奈。 “锦儿,锦儿!” “七郎!”德锦像突然来了精神,一跃而起,却不料被刚进门的柔妃看见了。 柔妃板起脸,“女孩子蹦蹦跳跳像什么样!” “是,锦儿以后不会了。”她低下头,眼光却瞟见了跨进门的七郎。 “柔妃娘娘,我娘说,明天是中秋节,所以想让德锦去我家,明天四哥送她回来。”七郎一改往日调皮捣蛋的样子,彬彬有礼地对柔妃又鞠躬又行礼的。 柔妃想了想,说:“好吧,不过中秋节晚上一定把她送回来。”她看了一眼德锦,然后转身去忙了。 七郎对着她眨了一下右眼,调皮地拉起她的手,“走吧,爹和娘都等着你呢。” 香灵羡慕地看着他们,为什么她不能出去呢? 德锦笑着拍拍她粉粉的脸蛋,大眼睛水灵灵扑闪扑闪地说:“我回来给你带冰糖葫芦,你要好好照顾我娘哦。” 香灵点点头,目送他们远去。 “不是你娘想我了吗?”德锦歪着脑袋看着兴致勃勃在大街上的七郎,知道他又耍诡计了! “不这样说柔妃娘娘怎么会让你出来。”七郎笑嘻嘻地说,一点儿也没有愧疚感。 德锦撇撇嘴,也觉得没什么,反正她早就想出来了! 阔别几日,着街道似乎又热闹了好多,大概是要过中秋吧,街道上熙熙攘攘都是人,人山人海,举步维艰。 “哇,好热闹!”她拉着七郎的手,一起逛着。 “套中什么就送什么!一文钱一个圈……” 七郎像听见了什么兴奋地拉着她跑过去,原来是用竹圈套东西,看起来很容易,可是想要真正套到什么东西,却是要一定的技术的。 “七郎,那个小金鼓漂亮吗?你套来给我好不好?”德锦指着摆在最里面的金色拨浪鼓。 “好啊,不过……”七郎坏笑着说,“你得叫我一声哥哥!” “为什么?你明明比我小啊,小一个月呢!”德锦不服气地看着他,她才不要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哥哥呢! “那我们走啦。”说着,七郎拉起她便要走。 “好啦好啦。”德锦看了一眼四周没有认识的人,轻轻叫了一声,“七哥。” 七郎眉开眼笑,递了十文钱给老板:“给我十个!” 老板笑呵呵给了他十个竹圈,他回头对着德锦眨眨眼:“看好了。” 围观的人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不大相信他可以套中什么。 可是,只是一眨眼,都没有人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德锦已经拍着手笑起来:“套到了,套到了!七郎好厉害!” 就连老板也不太相信,可是还是把那个漂亮的小金鼓拿来递给他:“公子好厉害啊。” 七郎拿着金鼓给德锦,“看吧,那一声哥哥没白叫吧,嘿嘿,再叫一声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这回德锦见识了他的厉害,高兴地又叫了一声:“七哥,我要那个瓷娃娃!” 七郎笑着又是一个圈,便套中德锦要的瓷娃娃。 旁观的人开始对着个少年刮目相看了,年纪轻轻身手如此了得! 德锦拍着手欢呼雀跃,那笑声动听异常,让热闹的大街上仿佛进入了鸟语花香的花园中。 谁也没注意,对面的酒楼里,临街的窗口,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射在街道上那个又蹦又跳开心得像只小燕子的女孩身上,久久地停驻。 原来她也有这样天真的笑容! 她在人群中的笑声像挂在春风里摇晃的风铃,清脆悦耳,没有一丝做作,那么无邪,仿佛全世界都没有忧愁。 这才是真实的她,快乐无忧,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的小公主。 “大王,是不是现在就去见潘仁美?”慕胤推门而入,看见他在窗边远望,不由得抬头看了眼,这一看,他笑起来,是她! 耶律寒转过头,看见他脸上那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温柔的笑,嘴角一勾,“走吧。” 慕胤低下头,跟在他身后出了门,用斗篷披在身上,遮盖住身上明显的契丹人特征。 “公子,这只是小本生意,您手法神准,我这小摊子怕是……”老板带着虚假的笑,上前捏住七郎的手腕。 七郎反手甩开他,不服气地说:“不是说套中什么就送什么吗?我的圈还没用完呢!” “要想再套,就得再付一两银子,否则就走!”老板撕破面具,威吓他。 “要是我不付钱呢?”七郎挑衅地问。 “那就别怪我了。”老板拍了拍手,立刻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抱着手看着七郎。 德锦上前拉住他的手,悄悄说:“四郎说不能在外面惹事哦。” “那……”七郎眼珠转了转,突然调皮地一笑,拉起德锦,“我们跑吧!” 说着,两个灵活的身影已经钻出了人群,在大街上飞跑起来。 “给我追!他们拿了那么多东西,我要他们赔钱!”老板气急败坏地大叫,指挥着两个人去追。 德锦银铃般的笑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空被传得很远,七郎拉着她的手,像两只快乐的燕子,德锦手中的拨浪鼓轻轻摇着,发出一声一声悦耳的声音。 她回过头对着后面的两个男人吐吐舌头:“追不到追不到,哈哈哈……。” 却没料到前面的街口突然走出两个一身黑色的高大男人,德锦没留神,一头栽进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怀里,拉着七郎的手也被狠狠甩开。 “啊!”来不及喊痛,便见后面的两人已经追过来了,她只得捂着头不断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对不起……” “锦儿,快走,他们追上来了!”七郎又跑回来,拉起她的手继续跑。 耶律寒弯下身,拾起地上躺着的金灿灿的拨浪鼓,嘴角浮起一抹轻柔的笑。 她竟然在跟他说“对不起”。 忽然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窜进心里,德锦回头看了看刚才撞到人的地方。 那边人山人海,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迹。 天波府。 四郎小心揉着她撞得肿起来的额头,板着脸说:“谁让你们去街上乱逛,还惹事?” “是我让七郎带我去的啊,我好久都没出来了,想去玩玩嘛。”她撒娇地靠在他的怀里,对一旁的七郎坐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又说,“可惜那个小金鼓掉了,要不然就给你看看。” “以后小心点儿,知道了么?”四郎宠爱地揉揉她的头发。 “今晚你住我家,看来你跟八妹一起睡好了。”七郎歪着脑袋想着。 “不要,我要跟四郎睡!”她笑呵呵扑进他的怀里。 “我四哥才不要跟你睡呢!小姑娘不害臊!”七郎拉开她,挡在四郎面前。 “哼!杨七郎不要脸!欺负女孩子!”她皱着眉跑出去,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扮了个鬼脸,才一路笑着跑开。 “你也去睡!”四郎拍拍七郎的脑袋。 “是,四哥,明天中秋节你要带着我哦!”他扔下这句话,也蹦蹦跳跳进房睡觉了。 月光皎洁,十四的月亮,也是圆得没有一点儿瑕疵。 人月两团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望着残缺的月亮,思念不知在何方的她,而现在,真的团圆了。 他感到无比的幸运,上天待他不薄,至少,没让她从他身边永远消失,上天把她送回来了,就不能再带走。 闭上眼睛,他的思绪飞到和她初次相遇的那个晚上。 那一天也是中秋节,宫里大肆庆贺,皇上恩准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携家眷进宫,他从来不喜欢跟着爹娘去什么地方,特别是皇宫那种复杂又拘束的地方,可是这次皇上下旨杨家上下都必须去,他只得跟着去,而他没想到,这一去,他便遇到了这一生中都无法忘怀的人,他这一生的牵挂。 宫里喜气洋洋,天空中绽放着七彩绚丽的烟火,所有人都集聚在御花园里陪同天子观赏烟火,独他没有丝毫兴趣,那些东西虽然美丽,却只是昙花一现,短暂的美丽。 一个人站在荷花池边,波光粼粼的湖面被远方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烟火洒上点点金光,闪闪烁烁,清凉的风吹拂着他漆黑如墨的长发,上下飞扬。 “还给我,还给我……七皇姐,还给我……” 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若有若无。 “就不还,这是我的了!”一个稍微大一点儿的声音霸道地说。 那阵哭声渐渐大了,“那是娘给我的,七皇姐……” “不准哭!”那个霸道的声音大喊起来,“好呀,要我还给你也可以,但是你必须跪下来,手上捧着这个求我!” “啊!” 只听见一声恐惧的惊叫,他顾不得许多,跑过去,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孩手上拿着一个漂亮的布娃娃,一脸得意又骄傲的笑,后面跟着一大群同样穿着华丽的男孩女孩,她旁边有一个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竹篓,精致的竹篓口,伸出一颗丑陋的蛇头,褐色的身子,吐着长长的蛇信,瞪着地上跪着的一个瘦弱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看起来才不过五六岁,有点脏的脸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扑闪扑闪。 太监低着头,颤抖着双手把那个竹篓里的蛇放在小女孩伸出的小手中。 她的手好小好小,苍白纤细,庞大的蛇身在她小手里更显得狰狞恐怖。 她大概吓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她的小脸滚落下来,眼睛却只能呆呆望着手中恐怖的东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哈哈哈……”以那个稍大的女孩子为首的一群孩子看着她吓坏的表情,爆发了一阵比一阵高的笑声。 可恶! 他忍无可忍,冲上前去,把她手里的蛇拿起来,一把扔给那个笑得最开心的女孩! “啊!”她惊叫着,身后的孩子吓得退得远远的,只看着那条蛇在她身上蜿蜒爬行,个个吓得脸色苍白!太监连忙上前,把那条蛇拿下来放进竹篓里。 “你是谁!?竟敢把蛇仍在本公主身上!”她野蛮地叉着腰,瞪着眼睛大喊。 “我是杨延朗!”他抬眼望着她,“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你……”她指着他,气得直跺脚,把手里的布娃娃扔进荷花池里!“死德锦!就算你求我我也不还你!”然后,她带着所有的人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女孩! 他把她扶起来,擦了擦她脸上挂着的泪珠,问:“为什么不反抗?” 她的嘴一扁,眼泪又掉下来:“七皇姐会打我,我怕。” 他心里紧紧的疼,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别哭了,我把她们都吓跑了。” 她抬起眼睛望着他,盈着泪水,那双眼睛就像沾了露水的水晶葡萄,好看得不得了!“可是她把娘给我的布娃娃扔进水里,怎么办?” 他转头看着闪着金光的荷花池,说:“我帮你捡回来。” 她蹲在湖边,歪着头看着他:“我叫德锦,你叫杨延朗对吗?” 他轻轻一笑,没想到他只说过一次她就记住了,好聪明!他点点头,“对,杨延朗,我是杨家的四郎,你可以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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