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去就去,第二天少伯紧拉缰绳,心里念着施茜和郑旦,纵鞭驰骋,马蹄下的尘土四散飞扬。 纳妃许久了,不知道美人计实行得如何了,夫差有没有被她们二人迷得团团转,荒废朝政。主公入吴的原因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历史了,也不知现在的计策实行得怎么样了。少伯一边想,一边狠狠挥鞭,却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经过几天的奔波,总算是到了皇城之外。里边,有自己的主公,有吴国的大王,还有忍辱负重的妹妹和郑旦。只一墙之隔,却深藏着如此纠结的感情。他整了整衣襟,跳下马,往里走去。 伍子胥低着头,声音虽不大,却异常坚定:“主公,仙丹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已有许多大臣认为越国进献美女别有图谋,大王若执意不肯废除二女,恐增下怨。” “呵呵,孤岂不知?老相国不必担心,此二女绝无害孤之心,还望相国多多安抚大臣们。”夫差半躺在椅子上,懒散地回应道。 “主公,您先前不杀勾践,已不足以雪数年之仇,如今勾践尚在吴国,主公若为美色所迷,则吴国危矣!” “哦?”夫差只是略一挑眉,看了看伍子胥。 “九仞为山,功亏一篑,事败垂成,则后悔莫及!” 夫差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伍子胥一番,随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老相国,孤还以为宫中就你最了解孤,看来孤错了。”他说罢,笑着轻叹一声。 “主公,臣自然相信您的慧眼所见,这也是臣当初为何不反对您纳西施为妃,然而此时已不同彼时,大王恐怕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夫差眼神一闪,射出的寒光如毒蛇吐信。 伍子胥却丝毫不畏惧:“是!” 夫差哼笑两声,拍了拍掌:“来人,请西施娘娘。” 稍顷,施茜拖着湘绮裙款款走了进来,欠身道:“大王。” 夫差点头,伍子胥施礼。 夫差偏头,看了伍子胥一眼,随即疾步上前,眼神沉静,只紧紧盯着施茜:“你说给孤和相国听,孤一共去过你的寝宫几次?” 施茜看见他的眼神,蓦然一惊,这浑身的桀骜与挑衅,已经许多日不见了,今天的夫差,像极了第一日来吴国见到的夫差。她微微一笑,道:“屈指可数。” “那你就给孤数数。” “若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大王自纳臣妾以来,一共去过四次。” “那你来过孤的寝宫几次呢?” “一次。加上这次是两次。” 夫差挪开盯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看伍子胥,笑道:“老相国,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伍子胥显然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施茜和夫差,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心想,纳妃已有许多日子了,她怎么可能只被宠幸过五次?他蹙眉道:“可是,可是还有……” “郑旦?”夫差斜觑着他,笑得促狭。 伍子胥点了点头。 “她刚刚被孤免去一死,在宫中思过。” 伍子胥顿时一震,若有所思地看了夫差一眼,良久,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拱手道:“既如此,臣告退,望主公明思决断。” 夫差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 “大王,越国来使范蠡求见!” 夫差闻言,略一眯眼,两道浓眉悄然缩展。 施茜听闻,娇躯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颤,抿紧嘴唇,使劲抑制住内心的惊讶欣喜与惶然,扭头看了看夫差。 “请他到金銮殿上候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夫差唇边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 “来使可是来探望勾践的?”夫差坐在殿上,眼中透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正是!”少伯点头。 “来人,带来使去石室。” “慢着,上次蠡进献的女子,不知可令大王满意?” “哦,非常满意。看来来使也有意探望她们了?”夫差搓了搓手,淡淡觑着少伯。 少伯没想到夫差会这么说,登时一愣,结结巴巴道:“蠡只是恐她们久不听乡音……” 话还没说完,夫差笑着挥了挥手:“孤知道,孤知道,待会来使探望完勾践便可以去探望孤的两位爱妃,陪她们聊聊家乡趣事,也减缓她们的思乡之情啊,呵呵。” 少伯想不到夫差这么好说话,于是点了点头,拱手道:“谢大王。” 跟着仆从来到石室,少伯一眼便见到勾践,满脸落泊,呆呆坐在地上。 “主公!”少伯轻唤一声。 勾践听闻,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茫然地看着少伯,半晌,忽然浑身一震,跳了起来,冲上去一把捏住少伯的脖颈:“范蠡!是你!你是叛徒!你果然是叛徒!” 少伯被捏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使劲按住勾践的手,然而勾践似乎是做苦力做多了,力气大得不可想象,少伯无论如何都掰不开他的手,满面通红地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来。 这时一个身影冲了出来,一把拉?勾践,急道:“主公,你疯了,他是范蠡啊!” 少伯咳了几声,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才看了看救了自己的人,原来是文种! 勾践气得咬牙切齿,浑身似乎都冒着火:“范蠡是叛徒,是他害了孤,害了全部越国百姓!” 文种赶紧劝慰勾践,死活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最后告诉勾践,少伯此次前来,一定是带来了救他们的办法。 勾践先是龇牙咧嘴地看着少伯,渐渐地似乎被文种的话挑起了兴趣,不再盯着少伯,而是死死看着文种,再听下去,已是张大嘴巴,愣怔半晌无言。到了最后,勾践讷讷然回过头,看了少伯一眼,蹙眉道:“真的?” 少伯点了点头,轻声道:“此地不宜多说,总之蠡一定会尽力,主公只消让夫差放松警惕便可!”随后他有些犹疑地看了看文种,“文种兄,你之前一直没有替我向主公解释过?” 文种闻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少伯兄,实在抱歉,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所以……” 少伯听文种这么说,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自己这么久不出现,行刺计划又失败,文种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他笑了笑,拱手道:“也罢,蠡就此拜别,主公,文种兄,保重。”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和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的角度一闪而过。他的瞳中,倒映着少伯的一举一动,和他接下来的走向。 玩月池旁,一个娇弱的身影急急投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的怀抱。 “哥……”施茜伏在少伯怀中,百感交集。 “茜茜,你还好吗?你的皮肤……”少伯看着施茜的样子,有些讶异她怎么越来越水嫩了。 施茜不敢说自己已经吃了铅汞化合物,虽然解了一时之毒,毒素却仍然留在体内,想想古代罗马皇室的女人,自己的下场恐怕也会和她们一样吧。想到这里,她回过神来,笑道:“很好啊。” “夫差那边,怎么样了?你和郑旦妹妹有没有把他迷住?” 施茜闻言,立刻堵住他的嘴:“哥,你疯啦?我虽然支开了所有的下人,也难保没有人偷听啊!你小声点!” “哦……”少伯拍了拍头,“也对!那,你和大王的感情如何?” “还不错。”施茜想起夫差对她的种种,内心一阵怅然。看得出来,夫差已经渐渐喜欢上她了,虽然竭力抑制着,然而发自内心的紧张和关怀仍然是无法掩盖的。虽然有的时候,她也不了解夫差在想什么,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夫差确实是喜欢上了她。他本是一个聪明人,不知道是因为她而糊涂了,还是为了她而装糊涂。而她,却要利用他的糊涂来对他下手。思及此,她轻叹了口气。 少伯见她叹气,问道:“既然还不错,干吗叹气?” “哦,没什么。”她怎能告诉他,以他的睿智,要迷住他何其不易,而要加害于他,自己又实不忍下手。 “嗯。”少伯点了点头,“那你努力。对了,郑旦妹妹在哪?我去看看她。” 施茜听他问起郑旦便是一惊,赶紧问他:“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郑旦姐姐吗?” 少伯闻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支吾道:“我……我……” “那就是喜欢了?”施茜见他如此反应,心中一冷。 “嗯!”少伯点了点头。 “那你别去找她了。”施茜实在不想让哥哥看见现在的郑旦姐姐,活脱脱就是一个失去理智善恶不辨的疯女人。 少伯闻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正在此时,忽有下人来报:“郑旦娘娘到!” 施茜大惊失色,从少伯怀中挣出身子看去,只见郑旦已到跟前,浑身散着妖娆之气,眼神冷厉,似笑非笑道:“呦,你们兄妹见面果然别具一格,这样亲密无间啊!” 郑旦斜睨着少伯,心想,刚才大王到我房中,告诉我,我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玩月池,要我过来看看,哼,原来竟是你! 她别过头,把玩着手中丝带,笑道:“大王说有贵客远道而来,要我来伺候伺候,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她说罢,扭头便走。 少伯见状,闪身向前,一把抓住郑旦的手腕:“郑旦妹妹,你误会了!茜茜真的是我妹妹,你别这样好吗?” 郑旦懒懒一挑眉:“越国来使,请你自重。”说着便挣开他的手,“如今我是吴王宠妃,请你不要太放肆。” “郑旦妹妹!”少伯没想到她会这样讲,心中拧成一团,“你……你别跟我斗气了……” 郑旦猛地一个转身,眯着眼上下看他:“我跟你斗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以前伤害我伤害得还不够吗?你现在还要在我面前表演什么?我可不认识你,我只认得吴王,请你不要跟我攀亲带故的,郑旦妹妹岂是你能叫的?” “你……”少伯闻言气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施茜在一旁听得实在受不了了,站出来冷哼一声:“郑旦娘娘,既然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还是请回吧。” “哎哟哟,我跟你说话了吗?怎么,舍不得你的姘头被人说两句啊?”郑旦轻挑嘴角,视线在少伯和施茜身上跳来跳去。 少伯闻言,怒不可遏地举起了手,眼看就要挥下去了,施茜赶紧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哥,她是妃子!” “打啊!你打啊!你根本就没有关心过我!”郑旦大声喊了起来,“你从来不管我是死是活,是开心是难过,只要我顺着你的意思去做事!我在苎萝村等你十多年?换来的就是你要我来实施美人计……” 施茜闻言手忙脚乱地捂住了她的嘴。而此时,假山背后的黑影正安静地伏着,在听完郑旦的话后,他眸中露出了丝丝笑意,随即闪身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