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天进大学,我才发现被那个叫高晓松的校园歌手狠狠地涮了一把。整个高中时代都跟他唱“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结果学校的女生一个比一个恐龙,先生一个比一个色狼,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侏罗纪公园。 一个寝室住四个人。其余三个哥们来的都比我早,长的都比我高,但相貌都比我丑,一个个牛头马面,越看越不顺眼。想想要和这堆牛头马面朝夕相处四年,我就长叹短嘘地抱怨老妈怎么给我填报的志愿。 三个哥们虽然人长得丑一点儿,但是心地却是大大的好。见我最后一个来,都纷纷上前帮我搬行李收拾床铺,让我好生感激,因此我也原谅了他们的长相,长得丑不是他们的错,最多怪他们爸妈,孩子是无辜的。 睡一号床的叫赵磊,我们都叫他赵三石或者三石,东北人,说话大大咧咧,性情耿直。 胡二虎睡二号床,陕西蓝田人,成天没事就说他是蓝田人,是我们祖宗,我很想刨个坑把他埋了,变化石卖给博物馆。胡二虎在家里面排行老二,有个大哥叫胡一龙,他妈叫他二娃,我们都叫他二胡,他比较认同我们的叫法。 睡三号床的叫窦文文,我们都叫他文兄,他开始不明白文兄的意思,后来被一个女生骂了一句色狼,才明白原来他的名字是大学女生的必备品,想着女生天天把他戴在身上,文兄也很是开心。 四号床,就是一枝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在下了。 第二天上午去教材科领全班的军训教材。这个体力活我一个人肯定吃不消,拉了二胡、文兄、三石一同去。二胡等人在外面等,我在里面排队。 教材科人不少,不过秩序井然,队伍很长,在教材科的办公室里面像条水蛇一样扭来扭去。我排在队伍中间,前面正好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身材匀称,秀臂纤长,从后面看应该是个美女,不过在没看见正面之前,我不敢妄下结论。 我左转右转怎么也看不见美女的正面,正暗自遗憾,突然队伍后面有人推了一下,我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往前倒,正好扑在美女身上。惊愕之后,既而是发自内心的暗喜:天助我也!那个女生终于转过头来,我大吃一惊,果然是个在S大难得一见的美女。 美女转过头来,睁着大眼睛气愤地看着我,好像当场赤手空拳抓住了一个色狼,要是换了《武林外传》里面的郭芙蓉,肯定不由分说就是一招“排山倒海”,接着一招“排山再倒海”。 我用一秒钟整理了一下表情,从窃喜到一脸无辜,毕竟是受过多年教育的知识分子,心里面有点儿小小的内疚。我本来想道歉,但见美女气势汹汹不依不饶的样子,大有要立马把我扭送派出所的想法。我心里面有点火,道歉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下去了。 “同学,你撞到人了,也不说声道歉?” “道歉?我还等着后面的人给我道歉呢。” “你还真是奇怪,如果后面人不给你道歉,你就不给我道歉了?”女生用轻蔑的口吻问,像人民警察在看守所审犯人一样,从她表情看到的台词就是,小样,你不说照样有办法治你。 我从初中开始就是校辩论队的,大大小小辩论赛经历数十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摆事实讲道理是强项,诡辩狡辩更是登峰造极。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脑海里面闪现了数个防守进攻的方案,只等和美女唇枪舌剑了。 “同学,我也是受害者,要不是后面的人推我,我也不会撞到你;况且撞到你,以你目前的状态也没什么大碍,何必一定要计较?虽然我也很想给你说声对不起,但是一声对不起也不能挽回你什么损失,何必一定要大动干戈做这种华而不实天怒人怨兴师动众亲者痛仇者快破坏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事呢?”我强词夺理,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啪啪啪说了一堆废话,远远超过“对不起”三个字的几十倍。 美女不慌不忙,从容接招。“我不是计较,而是你作为一个S大的大学生,即使不是你的错,撞到人说声对不起也是应该的吧?这点素质都不具备,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S大的?”女生说得振振有辞,娓娓道来,依旧一副轻蔑的样子。 “这位姐姐,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事件的始作俑者,杜绝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至于我是怎么考上S大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例如我从小天资聪明过人,抑或考试超水平发挥……”我也毫不示弱,又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废话。 “对于我而言,始作俑者是谁,我不管,而撞到我的人是你,你就应该向我赔礼道歉,这是一个文明大学生的基本素质!”美女不温不火地跟我讲道理。 “知错就改,赔礼道歉,的确是一个文明大学生的基本素质,但是我没过错呀!我撞到你,主观没这个动机,客观也是由于别人的过失,因此……” 正当我们唇枪舌剑激战正酣时,发教材的老师突然大声喊:“计科系二零三班,领书!” “到!”我和那个女生异口同声地答道。 我们惊讶得面面相觑。她就是昨天班会没来的副班长?不会吧,虽然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但是真的太凶悍。我和凶悍美女对视了三秒钟,然后一起扭头去领书。 不打不相识,这个凶悍的美女就是副班长张妍,今年保送上S大计算机系。想到要和这种剽悍的美女共事,我真是欲哭无泪,还不如找个脾气好性格好的丑女算了。不过,反正这个班长也是临时的,等军训结束我就不干了,全班改选。 军训的日子漫长又无聊,不断重复机械运动,站军姿,走正步,匍匐前进……当然军训也有乐趣,就是射击打靶练习,但是学校只安排了一天时间,真是不过瘾。 我射击训练的位置在张妍旁边,是唯一和女生接壤的位置,众男生羡慕不已,纷纷提出和我交换。由于在教材科和张妍交恶,射击训练过程中,我们都视对方为阶级敌人,老死不相往来,唯一的交流就是向下传达教官的命令。 三点一线的瞄准,看得我两眼昏花,在太阳不遗余力的曝晒下,汗水从头顶不停地往下流,感觉像是洗桑拿一样。绿色的军装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出了好几层盐。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罪了,侧眼看了看,教官已经走远了,立刻偷懒换了个姿势,朝着张妍这面侧躺。匍匐了一个多小时,侧躺立马觉得舒服多了。我看着认认真真匍匐着的张妍,洋洋得意。 “吴神,你是班长,怎么能带头偷懒?”张妍不满地对我说,在我看来她是在借题发挥公报私仇。 “我喜欢,我乐意,你管不着!”我不在乎地说。我是正班长,张妍是副的,凭什么多管闲事教训我?从小学到高中我都自由惯了,要是被这小丫头给驯服了,岂不是坏了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江湖名声? “我至今都不明白辅导员为什么会选你这样的人当班长?”张妍不满地说。 “我还不想当呢?干事不拿钱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的被人数落,谁稀罕呀!” “你什么态度呀?为同学们服务是一件光荣的事,你……” 我对张妍这种极其豪迈且极具革命光荣传统的语言感到诧异和敬佩,宛如一国民党特务正在被一女共产党员训斥。要是我老妈听见肯定会说,你听听,你怎么就不能向人家学学,怎么就这么不求上进,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看见你就烦,赶紧给我滚,越远越好。 “我……我怎么了?”我换了个姿势,用手托着头,然后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张妍,张妍有点不好意思,白皙腻滑的脸上有点红红的,恰到好处妙不可言。 “看什么看?”张妍不好意思地说。 “就冲着你这觉悟,要是不入党真是我党的一大损失,”我笑着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为群众服务吗?去,给我倒杯水来,快去呀,要半温的……”我像主子使唤丫鬟一样,就是要气气她。 张妍突然扭过头,正视前方,摆出一个标准的射击瞄准的动作,紧张又小声说:“教官来了!” “呵呵,你这招不灵了,我小学二年级就不用了!”我不屑一顾地说,心想这种小儿科骗小BB还差不多,我可是老江湖。 “真的,真的……”张妍又紧张地嘀咕了两句。 “哼,要是真的来了,我天天去给你打水喝!”我明明看见教官在很远的树阴下乘凉,还想骗我,我得意地笑了笑。 突然我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你,出列!”一个严厉的声音在我后面大声喝道。 我扭头一看,傻了,教官的确在乘凉,连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队伍的后面去了,真是声东击西。我赶紧站起来,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首相好!”全场一片哄笑。 “去,围着操场跑五圈,然后去前面抬一桶水过来!”连长命令我说。 “抬水?我一个人怎么抬!”我有点犯难地问。 “你没看见操场上还有两个人在跑,就你们三个!”连长严肃地说。 我一看,果然有个两个哥们在操场上你追我赶,跑得正欢,我这一下去跟他们汇合,正好“锵锵三人行”。我扭头看了张妍一眼,她笑靥如花,不知道多开心。 跑了五圈,再走三里路去抬水,我整个人差点虚脱了,还被张妍这小丫头嘲笑了,真是点儿背到家了,回到寝室我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神童,你今天怎么被连长给逮了?”二胡一回屋就迫不及待还略带一点幸灾乐祸地问我。刚到没几天,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绰号,我运气还不错,得了神童的称谓。 “别提了,还不是被张妍那小丫头给害的!”我气愤地说。虽然这事不能全怪张妍,而且她还好心提醒我,但是年轻人总是喜欢强调客观原因,把责任都推到别人的头上。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只顾着跟美女聊天,忘乎所以,难怪,难怪!”文兄也不甘寂寞地打趣我。 “丫的,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你们下午喝的水都是我抬的,还一个一个幸灾乐祸,早知道扔两包泻药在里面,拉得你们全身脱水才好!”我恶狠狠地诅咒说,幻想着二胡、文兄现在都蹲在厕所里面翻江倒海。 “没事儿,就当是锻炼身体加为人民服务!”三石安慰我说。 “对了,神童,你旁边那个女生是叫张妍吧,我们班的副班长?”二胡贼眉鼠眼地问。 “是呀,怎么?你有企图?”我问。 “你这么紧张干吗?反正都是一个班的,迟早会认识,先打听打听又不犯法!”二胡被我揭穿了,心里面非常不爽。 “看过《倚天屠龙记》没?记不记得殷素素临死前给张无忌说什么?这样的女生不能惹,那天我还在教材科和她吵了一架!”我现身说法警告二胡。 “神童,你也太过分了,这么漂亮的女生,你都舍得跟她吵架,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什么叫爱花护花?”文兄也跳出来指责我了。 看来美女的魅力真的很大,还不认识呢,文兄和二胡这两个意志薄弱的同志,就放弃了对自己人生观、世界观的改造,成了“与党和人民背道而驰的叛徒”。还好三石保持中立,否则敌人的势力也忒强大了,我暗自庆幸。 “这样的女生虽然漂亮,貌若桃李,可心如蛇蝎,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信誓旦旦地说,就差当场立字据要和张妍划清界限了。虽然用心如蛇蝎来形容张妍有点过,但的确对她没什么好感这是不争的事实。 “神童,你要是不追我就不客气了!”二胡一边摩拳擦掌,一边乐呵呵地说,好像土匪窝里的二大王,听说土匪大王不要抢来的民女,就立刻蠢蠢欲动。 “二胡,是兄弟你就不要和我抢。”文兄赶紧跳出来制止二胡。 “什么跟你抢,现在名花无主,公平竞争,正好试试那招围点打援看好不好使!” “丫的,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早知道就不告你了!”文兄愤怒地说。 看见这两个家伙吵得不可开交,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红颜祸水,什么兄弟情深全是鬼扯。 2 学校组织在军训结束前搞了一次文艺演出,主题是军民一家亲。 什么军民一家亲?要是一家亲的话就不会罚男生在太阳下曝晒一小时站军姿,教官自己躲在树阴下和女生谈笑风生拉家常,有异性没人性,见色起意的家伙。我们一直在呼吁学校安排几个女教官,学校每次都是虚与委蛇说考虑考虑,军训快结束了都没见过人影。 教官重女轻男赤裸裸的性别歧视的行径引起了群众,尤其是广大有志气的男性青年的强烈不满。听说要排练节目,兄弟们纷纷提议要排一个小品来讽刺教官重色轻友,见色忘义。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我从小就善于揭露社会的黑暗面,为这事没少被老师批评,但是屡教不改,至今还延续着这一光荣传统,且丝毫不减反而有发扬光大愈演愈烈的趋势。 以张妍为首的女生坚决反对,的确,教官平时对她们照顾有加,现在正是她们挺身而出捍卫教官的尊严知恩图报的时候。 在以张妍为首的女权主义者的淫威下,兄弟们终于屈服了但不无腹诽,牢骚满肚。我现在总算看出来了,丫的,这个社会男性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什么妇女权益保护法都是那些女权主义欺压广大善良无知男性堂而皇之师出有名的保护伞,真是没天理了。 晚上张妍带了几个女生过来找我谈排练节目的事。 我们班的女生除了张妍,降低一点标准来看,还是有几个比较漂亮一点的,这次全到齐了,还凑合比其他班稍稍好一点,就好比吃惯精米面粉的人饿极了也会觉得玉米粉是美味佳肴。 文兄、二胡等人在军训的时候就对张妍等几个女生垂涎已久,这次听说要和女生一起排练节目更是争先恐后,踊跃报名,我经常提醒他们说我们班的女生不能碰,他们还是如英雄烈士一样地勇往直前,蹈死不顾。 “神童,帮兄弟一把,无论如何你也要让我演第一男主角!”二胡恬不知耻地来找我。 “这事看你自己的造化,你要就是一跑龙套的料,我也没办法!你以前演过小品没?”我笑着说。 二胡想了想说:“演过,以前我们中学排白雪公主的话剧,我演森林里的一棵大树!” “靠,连小矮人也没混上一个?有七个呢!”我笑着说。 “靠,选拔的时候,我排在第八名,刚好没选上!”二胡遗憾地说。 “神童,这男主角还是我来吧?”文兄赶紧把二胡挤到旁边,“我以前是校话剧团的‘头牌’……” “哦,”我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文兄,不像呀,虽然不是口歪眼斜,但是无论以何种审美观来看,也不觉得文兄英俊潇洒,正气凛然呀。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问文兄。 文兄讪讪地笑了笑,“不过都是反派……所以我一直找机会寻求突破演一个正面角色!” 只有三石比较羞涩一点,虽然很有想法但就是开不了口。 二胡、文兄已经为这个男一号争得面红耳赤了,二胡说文兄人模狗样,文兄骂二胡牛头马面,两个人互相揭老底,差点大打出手,再次证明了红颜祸水真的一点都不假。 张妍和众女生已经商议过了,准备把电影《小花》中刘晓庆和陈冲抬唐国强的片断改编成话剧,说这个最切合军民一家亲的主题。我一听傻眼了,虽然这个剧对男生没什么要求,躺在担架上慢慢享受就是了,但是这个剧情估计现在的大学生没几个人爱看。 “我觉得这样不好!”我立马跳出来表示反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头没脑的就来一段抬伤病员上山下乡的情节,谁看得懂呀,况且,现在的大学生有几个人看过《小花》?” “我就看过,这么经典的电影,你该问有几个人没看过!”张妍针锋相对地说。 “文兄,看过《小花》没?”我问文兄,文兄摇摇头。我又继续问二胡,二胡也说没看过。前后问了七八个男生,没一个人听说过这个电影。 张妍有点失望了,排这个话剧的念头有点动摇了,况且想想两个女生拼死拼活地抬个男生,倒转来这个男生还是主角,的确有点让这些女权主义者难以接受,只好另外想剧本。 商量了半天,我胡编了一个剧本:现代版的《唐伯虎点秋香》。 大概情节是:唐伯虎喜欢华府娱乐有限公司CEO华老板的女儿秋香,但是华老板嫌弃唐伯虎没钱没车又没房,坚决不答应他们俩在一起。唐伯虎在挫折中奋起,在绝望中爆发,发愤图强,励精图治,考TOELF、GRE拿了全奖,去美国读了MBA,回国后闯出一番事业,最终跻身福布斯富豪榜,华老板终于对唐伯虎另眼相看,把秋香嫁给唐伯虎。 情节虽然比较老套,但整个小品都是传承周星驰的“无厘头”路线,中间穿插了很多“包袱”,可以让人从头笑到尾,堪称喜剧小品中的经典。我琢磨着要是找几个名角来诠释,没准还能上央视的“春晚”。 秋香的角色非张妍莫属,众人没有异议,而且二胡、文兄他们就是冲着张妍来的。问题是谁演唐伯虎,大家莫衷一是。 看见文兄、二胡等一群男生饥渴的眼神,我知道全场男生除了我,每个人都跃跃欲试,自认是唐伯虎最适合的人选。丫的,张妍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真是群贱骨头!我心里面暗骂。 张妍周围围了一群贱骨头,各个在努力讨张妍欢心。张妍也非常得意,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只能怒其不争。 “为了保证小品达到预期的效果,唐伯虎这个角色一定要一个演技好的男生,不如我们找段台词,让各位帅哥试试,先到先演,择优录取!”张妍旁边一个胖胖的女生说。丫的,像商场大促销买一送一似的,要不要再加一句“先到先得,数量有限,送完为止”啊。 我看了那个胖妞一眼,为虎作伥,待会儿就安排石榴姐的角色给你。 “好呀!”众贱骨头齐声应和,各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无不渴望在张妍面前献殷勤。 胖女生把一段台词拿去复印了几份,众贱骨头一人一份,不亦乐乎地在一旁准备。看着一个个奴颜媚骨的样子,我痛心疾首,义愤填膺,真是红颜祸水人心不古呀,这么多大好青年就彻底堕落腐化了! 张妍和几个女生在一旁扎堆,对着二胡、文兄等人指指点点,笑得花枝乱颤。 二胡第一个上。 “秋……秋……秋……香……姐……”二胡可能是太紧张了,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了。 二胡呀,二胡,说你什么好?你话都说不清,还学别人出来泡妞,回寝室把舌头嚼利索了再来,实在不行学周杰伦唱RAP算了,别在这儿瞎掺和。 二胡灰溜溜地下来了。 第二个是文兄。 “秋香,嫁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文兄说得咬牙切齿,慷慨激昂,好像要跟秋香拼命一样。 你丫是来追女生还是来追命的?老大,追女生要温柔一点,你是在求婚不是在找扁。 文兄也被淘汰了。 第三个出演的是钟国强。我们班的小白脸,军训时就开始追张妍,屡战屡败,被张妍拒绝得灰头土脸的,不过到现在也没放弃。 “秋香妹妹,嫁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你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钟国强一脸淫笑地说。 我觉得这厮演西门庆更合适,寻思着下次是不是给他安排个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段子。 前前后后有七八个男生来试演,张妍都不太满意,横挑鼻子竖挑眼,反正就没一个看得上的。我有点挂不住了,丫的,全班男生稍微有点人形的都来了,你还挑三拣四?简直不把这帮兄弟放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张妍,你也不要太挑剔了,我觉得他们个个都演得不错!”我一脸严肃地说。 “拜托,这还叫不错,你有没有演过小品呀?”张妍指了指二胡他们,不屑一顾地说。 “姐姐,麻烦你不要质疑我的职业操守。我是没演过小品?但初中的时候就通读过俄国戏剧大师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我更加严肃了。 张妍对我能流利地说出史坦尼斯拉夫斯基这个名字非常诧异,不过即刻就又恢复了平常冷漠的表情。“那,你这个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高徒就给我们表演一下,让我们长长见识!”张妍摆我一道,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史坦尼斯拉夫斯基,也只是从周星驰的《喜剧之王》上听说史坦尼斯拉夫斯基写过《演员的自我修养》。丫的,这个狡猾的女生,真的要和我耗下去让我出丑,好呀,看谁怕谁。上高中的时候,我是校话剧团的团员,有三年的团龄,但是从来没有演过男一号,甚至也从来没有反串过女一号,经常是做没有台词的宋兵乙、路人甲,凭着我对话剧艺术的执著追求,我死皮赖脸,在话剧团待了三年直到毕业。虽然没有演过主角,但是我对表演艺术的悟性还是很高的,像今天这种小场面,我见得多了,没吃过猪肉难道我还没见过猪跑?上就上! 我一出马,立刻显现出大家风范。诚恳的脸庞,憨厚的笑容,发自肺腑的表白,把一个落魄的人穷志坚天赋超人的青年唐伯虎刻画得淋漓尽致,众人看罢无不入戏三分,小泪纵横。 “停!”当众人还沉浸在情节中,我大叫一声。 张妍不得不佩服我的演技一流,不住点头。在众女生的一致认同和坚持下,我从导演沦落到男一号。真是运气不好,只听说过炒股炒成股东的,还没听说过导演导成打工的,真是导演界开天辟地第一回。 在众贱骨头的惋惜声中,我心不甘情不愿,荣膺男一号角色。 文兄恶狠狠地对我说:“神童,敢情你是有备而来,把我们一帮哥们拉来当陪跑的?” “你以为我想跟一个凶神恶煞的秋香演对手戏?”我瞟了眼张妍。 文兄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自己缺少文艺细胞,但是凭着他对小品艺术的一腔热情,出于照顾,我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祝枝山的角色。文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演正面角色,虽然是配角,但也感激得涕零。 3 学校的安排很搞笑,一边口口声声说让我们排练文艺节目活跃校园氛围,一边又说马上要准备英语的分级考试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考试就安排在军训的某一天,到时候在学校门口贴通知。众人立刻对排练的事兴趣减半,放下剧本天天抱着英语书狂啃。 英语虽然是我所有科目中最不受重视的一科,但是从初中时起我的英语总是能考全年级第一。我学英语从来不背单词,但是得益于我平时的博闻广记,词汇量一直和我当年的英语老师不相上下。 有一次有个老外来我们学校考察,学校安排了一个互动小游戏,让老外和学生比拼词汇量,这明显是给对方一个人前显胜的机会。外语老师想了半天,决定派我去挑战老外,后来证明这是个绝对错误的决定。我那会儿年轻气盛,不明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比赛精髓,更不明白老外不远千里跋山涉水穿山越岭地来中国传播友谊火种的崇高精神,一上台就准备好了要全力相搏,扬我国威,当时我脑子里面只记得两个人:霍元甲和李小龙。 一开始我和老外旗鼓相当,互动了六十个回合不分上下。随着比赛的进行,老外开始着急了,有点招架不住了,要是栽在一个小毛孩手上以后就没得混了,汗水涔涔向下淌;我却越战越勇,出题迅速,答题敏捷,逐渐占据上风。校长一看情况不妙,看了看表,然后给我做了个手势,示意让我认输,赶紧结束比赛。但是我恰恰会错意了,以为时间不早了,校长让我赶紧把老外“干掉”。我绞尽脑汁,扔了十个单词给老外,老外傻眼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生僻的单词,一张烧饼大脸憋得跟猪肝一样红,最后非常尴尬地认输。我一战成名,从此全校同学看见我,都叫我“金山词霸”。 有压力才有动力,平时晚上训练完都猫在寝室玩电脑的三石、文兄,这几天不知道从哪个旮旯翻出来几本单词书,天天上图书馆自习。二胡一直英语不好,高考英语也是勉强及格,索性破罐子破摔对分级考试也不抱任何希望,乐得清闲。 考试定在上午九点,三石、文兄早早出门,估计是想去挑一个好座位,考试的时候也可以相互照应。二胡昨晚玩了一通宵的游戏,放弃考试待在寝室里面睡觉。 三石、文兄出门的时候,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瞧见床头的闹钟才七点半,考试还早,于是又闭上眼继续做我的美梦。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我,睁开眼一看二胡一张老脸突兀地矗立在面前,吓得我睡意全无。二胡问我,是不是已经考试完又回来睡觉了?我说没有。二胡问我是不是弃考了,我说怎么可能。我恍然大悟-睡过头了,一看表十点半了,糟糕,还有半个小时考试就结束了。 我头没梳脸没洗,连滚带爬,豕突狼奔地跑到考场,所有的人都在埋着头做题,我还看见三石和文兄在最后一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监考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一看就知道快退休了。 “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我歇了几口气说。 “考试马上就结束,你就不要考了!”老头很不客气地说,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我是直接上四级班了?”我也觉得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不过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毕竟我高考英语是满分,全省就这么一个满分。 我的话却引来所有人的哄堂大笑,敢情这帮家伙一边做题一边还耳听八方,文兄和三石趁混乱又交换了几次答案。 “你有这个本事吗?”老头不屑一顾地问我。 老头鄙夷的表情明显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气,我火直往上撞。“这个考试算什么?不看题目答题,我都能及格!”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头不客气我也不用给他面子。 被我回敬了两句,老头明显没有心理准备,一脸的惊愕,我估计教了几十年书的他还没有见过这么狂妄的学生。“黄毛小子,竟然在老夫面前如此嚣张?你要是不看题目都能及格的话,老夫就辞职,这个外语系的系主任我也不当了!”老头也是性情中人,被我的话刺激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老头还这么老当益壮,争强好胜之心一点不输给我们这些年轻人。 哦,这老头是外语系系主任?外语系的主任姓黄,在S大以治学严谨闻名,有一次为了查一个单词的确切含义,硬是花了几十美元托人从美国买了一本原装的韦氏字典。 我当然不会被他恐吓就退缩,都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了,我要是退缩岂不被老黄小看了?无论如何都要硬撑着。“好呀,我要是不及格,我就退学,明年再考回来!”老黄都已经破釜沉舟了,我也断了所有退路,立下军令状。 老黄吃惊地看着我,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有骨气,赶紧找了一个年轻老师来监考,把我单独带到外语系办公室。 “小子,一言为定!真的要退学可不要哭鼻子!”老黄冷笑着说。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信誓旦旦地应承。 考试的方法很简单,老黄只念候选项,我做选择,旁边有个老师记录答案。老少二人,一问一答,像是表演相声一样。 语法题做完,老黄比较了一下我的答案和标准答案,表情有点惊愕甚至还带着些许惶恐,汗水涔涔往下淌。我坐在旁边,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阅读理解做完,我笑嘻嘻地问老黄,是不是已经及格了? 老黄始终保持惊异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我十遍,眼睛都直了,半个字都没说。他的表情告诉我不光及格了,而且还考得很好。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老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吴神,计科系二零三班。记得把我分进四级班!”说完,我就起身准备出办公室。 其实我也是有备而来,才敢给老黄夸这种海口。有一次我英语考试迟到了,只剩下二十分钟的答题时间。我急中生智,只看候选项就做题,十分钟完成了一百道题,心想这次歇菜了。没想到拿到成绩,分还挺高。后来,很多无关紧要的英语考试我都如法炮制,久而久之我竟隐约摸到了出题人的思路,英语成绩也是越来越好。 “不可能,不可能!”老黄呆呆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对了,黄老师,我敬佩你治学严谨,等教完我这一届,你再辞职吧!”我补充了一句。 分级考试成绩下来了,我顺利进入四级班,张妍也进了。她居然考了全校第一,让我非常意外。 考试结束,排练继续进行,为了提高大家的参与热情,我重新改编了剧本,增加了很多跑龙套的角色。四大才子被我们屋包揽了,张妍她们寝室的四个女生承包了华府春、夏、秋、冬四个丫鬟的角色,上次那个为虎作伥的胖女生夏小菊被我钦定扮演石榴,和三石演对手戏。三石虽然不愿意,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好从了。 张妍很要强,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做到完美,包括和她演对手戏的我。我经常不买账和她唇枪舌剑。我是班长,她是副班长,每次吵得面红耳赤,但最后都是我举手投降。丫的,真是个剽悍的女生,谁娶了你谁倒霉。 转眼,文艺演出就要开始了,我们的小品也日臻完善。辅导员看了看,觉得很满意,又让系主任来审查,同样是赞不绝口,连连夸我和张妍办事得力。 开演那天,毕竟是第一次在全校师生面前露面,每个演员都特别兴奋,全情投入。演到悲伤处,所有观众都潸然泪下;情节发展到搞笑的地方,全场又笑得人仰马翻。整个演出获得空前成功,掌声经久不息,我第一次在大学感受到成功的喜悦。 最后评比结果,我们的小品获得评委会特别奖,还有两千块奖金,据说这是计算机系建系以来第一次获此殊荣,前几任系主任当天也到场观看比赛,激动得老泪纵横,相互拥抱庆祝,激动人心的场面丝毫不亚于当年申奥成功。 系里面决定一分钱也不截流,把这两千元作为经费,请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出去玩一天,地址定在城东的光明农场。 光明农场以前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场,主要以养鱼种果树为主,偶尔养些家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农村的经济也搞活了,现在大力开展旅游业。看见农民都富裕起来了,我也感到欣慰,要是毕业找不到工作来光明农场打临工也凑合。 这里游玩的项目比较多,钓鱼、骑马、模拟野战还有去果园摘水果。我们一行上午十点驱车到了光明农场。一下车,三石、二胡等人就拉了一干人去模拟野战了。穿上迷彩服、戴上头盔还真的有点像特种兵,不过就是高矮胖瘦太杂,怎么看也不像能征善战的样子。每个男生带一个女生,成立一个分队,目标是去搜索林中的一个密室。 我前天踢球脚受伤了现在还隐隐作痛,打仗这种体力活就免了,只好安静地待在池塘边,假模假样地钓鱼。鱼可能都饿坏了,一看见鱼饵来了,都像恶狗扑食一样地围抢,不一会儿就钓了十条鱼,太无聊了。我准备走人,干点别的。 我把这些弱智鱼都倒回池塘,站起身正好看见张妍迎面走来。我和张妍结下的梁子并没因为小品的成功演出而化解多少,反而由于演出中的小摩擦还愈演愈烈,我招呼都不打就从她身边过去。 “怎么,见我来了就怕,怕我吃了你?”张妍叫住我,冷冷地说。 我环顾四方,除了我和她没旁人:“你在对我说?” “除了你,这周围还有别人吗?”张妍还是冷冷的。 “我没有怕你,只是钓鱼很无聊,我准备玩点别的新鲜的!”老黄我都不怕还怕你这小丫头。 “我有事想问你。”张妍终于说到主题了。 “什么事?不用拐弯抹角!”我像是一个被特务识破身份的地下党员,坚毅而又勇敢地应对,一定要和敌人斗智斗勇。 “你上次考英语明明迟到了,都没有考试,后来怎么又混进四级班呢?”张妍又摆出审犯人的架势,好像我要是有半句假话立马酷刑伺候一样。 我早就发现分班的名单下来以后,张妍就像婆婆挑媳妇一样横竖看我都不顺眼,只是一直没逮到机会。现在小品也演完了,军训也结束了,地主老财终于要秋后算账了。 “我咋知道,又不是我分的班,你应该去问外语系呀!”我没好气地说,一边说一边往果园走。果园的苹果差不多都熟了,又红又大,看着就想啃几口,我准备摘几个带回去。 “哼,你肯定是走了后门!没想到学校还真的有你这种人!”张妍愤愤地说。张妍就是一小孩脾气,特别善于把内心的想法写在表情上,而且是毫无保留的,甚至还加点夸张,生怕你看不出来。 “哪种人?我行得正,坐得端,一没偷,二没抢,咋了?”我一脸惊愕故作无辜状看着张妍,典型的从周星驰片子里学来的表情。在经历过和张妍的多次正面交锋之后,我总算找到对付张妍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她越是急我越不跟她急。 “你,你……我有个同学本来可以进四级班的,就是被你挤掉的!”我这招果然见效,张妍立马急得脸都红了,气急败坏得好像即刻就要跟我拼命一样。 “被我挤掉了?你不要信口开河,我可以告你诽谤!你怎么知道是我挤掉的,我还可以说是你挤掉的呢。” “我和她去外语系问过,本来是有她的,结果老黄硬是把你插到四级班,就把她分到普通班了!” “你都说是老黄干的,那你应该找老黄呀,找我作甚?”我一边和她搭话,一边摘苹果,我压根儿就不想把进四级班的真实原因告诉她,反正说了她也不信。 “况且,要是她多考几分,被挤掉的就不是她了,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实力不济,怎么能怪别人?”本来就是,要是我都不进四级班,那外语系的老师真是有眼无珠。 张妍见说不过我,恨得咬牙切齿,恨恨地看着我,好像怒视着有深仇大恨的阶级敌人一样。我才懒得理她,不过我觉得美女生气都特别好看,张妍也不例外,小脸气得通红的,我忽然发善心了。 我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擦了擦,递给张妍说:“要不要?吃个苹果消消火!” “不要!”张妍像个小孩一样,气得嘟哝着嘴,怨妇一样的眼光像要杀死我而后快,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毛骨悚然,赶紧把苹果收起来。 “唉,现在外语系都已经决定了,你要我怎么办?况且进不了四级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这么耿耿于怀,年轻人嘛,要有一颗平常心!”我一副老道的口吻说。本来也是,上四级班又没什么补助,唯一的好处就是早半年参加四级考试,何必一定要争得你死我活伤了和气? “老实说,你到底耍了什么诡计进四级班的?”张妍学着电视里面的国民党特务,终于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真的没有用诡计,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进去了,说不定是老黄搞错了!”我只好胡乱编个理由,搪塞张妍。不过这理由也忒牵强了,傻瓜都不会信,更何况张妍。 “不可能,老黄特意把你放进去,怎么没有放别人?”张妍继续声色俱厉地问。 “说不定他看了我高考的英语成绩,我英语高考可是满分!”我也继续负隅顽抗,坚决不说实话只说假话。 “少胡说八道,谁信呀!”张妍瞅了我半天,打死也不信我高考英语是满分。我倒是奇怪,这高考分数倒是从相貌上也能看出来?不知道怎么定标准。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走到果园深处。张妍还是执著地想知道我进四级班的隐情,但是我死也不说。 走着走着,张妍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虽然心里面幸灾乐祸,心想恶有恶报,老天开眼呀,但还是要表现出绅士风度关心一下。 我忽然看见张妍脚下有块撬起来的石碑,上模模糊糊有几个字“……建炎元年……江宁……赵明诚……” 我特别兴奋,像强盗发现了宝贝一样,赶紧蹲下来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把石碑面上的泥土刨了刨,以便把石碑上的字看得更清楚点。 张妍吓了一跳,以为我中邪了,问:“你在干吗?你……” “我看这块石碑呀?”我开心地说。 “一块路边的石碑有什么看头,不要转移话题!”张妍觉得我在耍她。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研究这块石碑。从上面的字迹判断,这块石碑应该是当年赵明诚在南京当江宁知府的时候留下来的,没想到居然现在当石板铺路,真是明珠暗投。赵明诚是李清照的丈夫,古代著名的金石学家,不过现在知道李清照的人远多过知道赵明诚的。 呵呵,我想趁机耍耍张妍,说:“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用了什么诡计进四级班的吗?看在你今天让我发现这块石碑的分上,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要是答对了,我就告诉你!要是答不出来,你也不要再烦我了!” “哼,你终于承认你有猫腻了!”张妍好像一个老公安审了一通宵终于从嫌犯口中找到线索一般兴奋。 “你要是想知道,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用命令的口吻说。 “要是你问我这块石碑哪年刻的,谁刻的,我怎么知道?”张妍不满地说。 “呵呵,这就是第一个问题,答不出来,那就算了,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我笑嘻嘻地说。 “不行!……这样吧,你出三个问题,要是我回答出来一个,你就老实交待!”张妍真的把我当犯罪分子了。 “一个?不行!……这样,一人让一步,三个问题你要是回答对了两个,我就说!” “成交!”张妍信心十足地说。 我指着石碑上的字,说:“这个赵明诚的老婆是谁?” “他老婆?脑筋急转弯呀?……我想想……呵呵,对了她老婆肯定就是赵氏了!”张妍笑着说。 我差点昏倒了,张妍虽然没什么文学常识,人倒也不傻,还知道古代姓赵的人娶个老婆叫赵氏,不知道她以后叫什么氏。 “昏倒,我是说叫什么名字?” “吴神,你也太八卦了,别人老婆关你什么事!” “不要废话,赶紧回答!”我催促她。 张妍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计算机系的人,文科都比较薄弱,像张妍这种外语比较好的,十有八九都是准备要出国的。 “给点提示好不好?”张妍终于改变一贯冷冰冰的样子,开始有点像个小女生了。 她要一直都这个样子,我觉得娶她做老婆也不错呀……想远了,我赶紧打住。 “不知道,我就出下一道了,不过下一道更难!”我威胁张妍说。 “不行,等等,我再想想……”张妍又想了老半天,我等得不耐烦了。 “语文学得这么差,我都不知道你是用什么诡计考上S大的!”我要按照鲁迅先生的指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吴神,你不要睚眦必报!”张妍又故态复萌了,恶狠狠地说。 “给点提示,给一点!”张妍立马又变脸了,摆出小女生的可爱,女生真是善变。我心瞬间就软了,好像气又消了一半。 “好吧,她老婆是宋代词人,我们还学过她的词!”我终于给了一点提示。 张妍还是想不出来,我都开始着急了。 “猪呀,宋代的女词人,你就知道一个,还猜不出来?”我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以前学古文,哪管作者是男是女?”张妍说得振振有词,好像一切都是语文老师的错。 “那首《如梦令》,‘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谁写的?”送佛送到西,我忍不住又给了一个提示。 “争渡,争渡……啊,我想起来了,是李清照,对了,是李清照!”张妍高兴地说。 看着张妍像小孩一样拍着手掌高兴得跳来跳去,我真的想笑,很难想象这是今天的大学生。不过,我发现张妍骨子里还是很单纯可爱的,虽然有时候很凶,但是性子却是率真质朴的,因此对她的反感少了很多,好感多了很多。 “算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这个最简单的问题都想了老半天,后面的问题基本就没可能了!” “对了,我可以电话求助,打电话问别人!”张妍从包里面掏出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明显是向我示威。 丫的,我这里又不是CCTV开心词典,是不是最后一个问题还可以让所有人来举手表决? “No way!我是考你又不是考别人!”我坚决不答应。 “你自己没有把规定说清楚,怪不得别人!” 丫的,这个小姑娘还这么蛮不讲理。 “赶紧发问,我等着后面两个问题呢!”现在张妍变主动了。 好呀,看来我不用必杀技是不行了,这可是你逼的。 “赵明诚的老爸是谁,在哪个皇帝身边当什么官?” 张妍赶紧拨通了电话,和对方嘀咕了几句。 “赵挺之,宋徽宗崇宁年间宰相!”张妍重复电话那边的话。 遇到高手了,我有兴趣和他较量较量。 “赵挺之死后,赵明诚遭蔡京诬陷,赵明诚和李清照到什么地方屏居,屏居了多久,这是哪年的事情?” “到了青州,屏居了十三年,这是大观元年也就是公元1107年的事!” 我有点吃惊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张妍笑盈盈地看着我,一副稳操胜券的得意样子。 我继续发问,已经忘了是三道题了。 “李清照后来为了悼念赵明诚,写了一首《孤雁儿》,这首词词调本名是什么?” “《御街行》,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张妍答出来了,还吟了两句,当然都是幕后军师指点她的。 张妍已经转述得不耐烦了,说:“吴神,你自己说的三个问题,现在四个问题了,我都全答对了,你该遵守诺言吧!” “老黄是我爷爷的学生,那天我迟到了,我叫我爷爷给老黄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把我弄进四级班!”丫的,你找个高手来支招,也叫遵守诺言?你不仁我也不义,我胡编了一个理由,我又按照鲁迅先生的指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哼,就知道你是开后门,我要去外语系检举揭发!”张妍一脸正气地说。 “呵呵,你去呀,赶紧去,你要是不去我还跟你急!”我笑着说。 “吴神,你,你,你应该改名叫无赖!”张妍气急败坏地说。 “无赖就无赖。好了,你也知道原因了,不要来烦我了!”我没好气地对张妍说,虽然我也觉得这样对一个美女实在是缺乏怜香惜玉的人文关怀。 “我偏要来烦你,你,你最好去外语系坦白从宽,否则我去揭发你后果更加严重!”张妍学着成年人的口吻恐吓我,但说来说去都是那两句。 “坦白从宽?我就不去,你能把我怎么的?”我嬉皮笑脸地说,居然现在还有这种老土恐吓人的方式,警察都不这样说了。 张妍说不过我,屡次恐吓也无效,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可能是气急败坏,也可能是果园的路不好走,张妍走在路上脚突然崴了一下,“哎哟!”张妍痛苦地叫了一声。 刚才在气头上,我没有怜香惜玉,现在却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 我连忙跑过去,看见张妍扶着一棵果树站着,脚好像痛得很厉害。 “伤到哪儿了?”我关切地问张妍。 张妍指了指左脚脚踝,痛苦地说,“这里,刚才崴了一下!” “别动,我帮你看一下!” 我蹲下去准备看看张妍的脚踝到底伤得如何,正要握住她的脚,张妍不好意思地把脚往后缩了一下。我抬头看了张妍一眼,张妍的脸又微微泛红,娇羞不可方物,看得我有点心猿意马。 张妍迟疑了一下,又把脚伸出来,轻轻放在我手上。张妍的脚很小,却长得很精致。我小心地把鞋脱掉,把脚上的短袜往下褪了一点,露出雪白腻滑的脚背。 我看了看,脚踝有点红但是没有肿。我踢球的时候经常崴脚,根据我的经验,张妍的脚伤不严重。 “还好,只是轻轻扭了一下,没太大问题,揉揉就好了!”我说。 “你帮我揉?”张妍有点犹豫地问,第一次和男生肌肤相亲,张妍丝毫没有思想准备。 “我们家祖传的吴氏推拿术,专治头疼、腿疼、腰疼、膀子疼、食积、奶积、大肚子痞积,百病全治,有病推了保健康,无病拿后保平安,扎针奉送,开方子不要钱了……”我学着江湖上卖狗皮膏药的胡诌了半天,逗得张妍哈哈直笑,问我:“什么是‘大肚子痞积’?” 我轻轻握着张妍的脚,感觉非常光滑,不由心神一荡,又赶紧回过神来:可不能假公济私。我揉了几下,张妍好多了,没刚才那么痛了,可以走路了。 我刚帮张妍把鞋穿好,突然四周一阵骚动,二胡、文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钻出来,拿着相机咔咔直按快门,我和张妍一脸惊愕。 即使如此,我还是大义凛然,光明磊落地扶着张妍出了果树林。 今天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毕竟是上大学第一次公款游山玩水。太阳下山了,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光明农场。 回去的车上,文兄坐我旁边,一直喋喋不休地讲他上午如何如何智勇双全,如何从后面偷袭二胡,如何和曹敏一起发现森林中的暗室。才一天,文兄好像就和曹敏勾搭上了。曹敏和张妍一个寝室,是个温柔的女生,难怪文兄这么快就堕入曹敏的情网。 文兄正讲得口沫横飞,张妍从后面走过来,要和文兄换座位。班长要换座位,文兄哪敢不从?况且张妍原来坐在曹敏旁边。文兄乐得屁颠屁颠地换过去。 “你过来干吗?”我毫不客气地问张妍,刚才虽然帮她揉脚,但也只是江湖救急,助人为乐而已,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过来和你聊聊不行呀?”张妍毫不介意地说。 “聊公事,上课再说;要是私事……我们好像没有什么私事好聊!” “吴神,你是怎么知道那些八卦的?”张妍没有理会我,问。 “什么八卦?”我一脸困惑。 “就是什么李清照的老公是赵明诚……” “姐姐,这些可不是什么八卦,全是史实!”我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把张妍的高中语文老师揪出来问问,怎么教出这种学生来的。 “好好,就算是史实。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讲来听听!”张妍立刻换了种调调和我说话,好像我是说书的一样。 坐在前面的钟国强转过头来,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我和张妍谈笑风生,让他妒火中烧,毕竟他现在还贼心不死,老是惦记着张妍。丫的,你越是不爽我越要表现得和张妍亲密一点。 “呵呵,想听是吧?” “对呀,对呀,好有趣,快讲!”张妍表现得像个要听童话才肯入睡的小姑娘。 我清了清嗓子,说:“听好了,赵明诚是今山东诸城人,他老爸赵挺之在宋徽宗手下当宰相,相当于现在的总理。赵明诚在太学读书时就和李清照结婚了,那时候他才二十一岁,差不多大三快毕业了。要是放在现在肯定是要被勒令退学的,不过在当时已经算非常晚婚了。” “哈哈,胡说,那时候哪有什么晚婚。” “不懂了吧,那时候女生差不多十五六岁就结婚了。要是把你搁在宋朝,现在肯定都当妈了!” “呸,瞎说!”张妍脸一下子红了。 “后来赵明诚的老爸去世了,赵明诚又遭蔡京诬陷,就和李清照隐居青州。再后来赵明诚又出来做官。宋高宗建炎元年,赵明诚就到南京当市长了,那时候南京叫江宁府,也没有市委书记,赵明诚就是最大的官。” “赵明诚是个很小资的人,每到冬天南京下雪,他就和李清照跑到郊外去约会!”我接着说。 “胡说,都是夫妻了还去约会!?” “哎呀,反正就是两个人跑到郊外去郊游,美其名曰,循城觅诗!” “哦,那她们是不是经常跑到这里来写诗?才子佳人,循城觅诗,真是好浪漫……”说着说着,张妍一脸羡慕的样子,只可惜她不会吟诗。 “唉,可惜,可惜……”我叹了一口气说。 “可惜什么?” “好景不长,没多久赵明诚就病死了。” “胡说,你肯定又在骗我!” “哼,你要认为我是胡说,我就不讲了!” “好,你继续讲,反正我到时候也可以回去问别人,要是你骗我,我饶不了你!” “上午问你那首《孤雁儿》就是赵明诚死后,李清照某年冬日赏梅,触景生情,想到亡夫,有感而发写的。中间有两句我很喜欢:‘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念着念着我也不禁有点伤感,为什么完美的事总是这么短暂?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唉! “哦,小子,你还懂得真不少!”张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哇-”张妍正好拍到我肩膀的一处暗伤,我大叫一声。张妍吐了吐舌头,冲我做了个鬼脸,算是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