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欧洲的那些电影颁奖礼相比,奥斯卡的制作水平远胜一筹。从内容的安排、明星的配置到节奏的掌握,毫无疑问是世界一流。其实奥斯卡典礼的制作经费大约一千万美元,但颁奖人无需报酬(有商家奉送的价值数万元的礼品篮,不过里面多半是不能转让的礼品券,如美容、旅游等)。穿插节目一般很短,但对于期待很高的观众,令人满意是不容易的。像太阳马戏团用马戏杂技解读电影特效,舞台效果非常好,但电视画面爱莫能助,无法传递现场的奇妙感。用舞蹈或名模示范提名服装的尝试也不尽成功,倒是巫婆乌比亲力亲为不停穿戏服上场,“笑”果出奇,但那次把她累得要死。 这么一台从布景到人员都无比庞杂的演出,若在我国,起码要集体排练几个月。但奥斯卡总导演却没有那样的福气,一般情况是:获提名者事先有一场聚餐,告知他们应该如何如何(最佳外语片提名者因是外地人,通常不在被邀之列);颁奖人有一至两次走台排练,如果对主办单位撰写的简短台词不满,可以提出修改意见。这些台词都是为明星度身定做的,多数人会合作,让念什么就念什么。碰上大嘴美人就比较难伺候,这不愿那不从,某次专门为她安排从楼梯款款而下,但她出场前临时变卦,坚持要从侧台径直出来,搞得导播很被动。音乐舞蹈节目的排练时间要多一些,但很多明星经常缺席,所以整个奥斯卡排练起用大量替身。替身中很多人怀揣明星梦,希望通过接近影艺圈而有朝一日打进去,他们身上挂着印有被替者名字的牌子,比“文革”中被打倒者挂的要小些,一会儿当尼可,一会儿当汤姆。某次威尔·史密斯为颁发最佳摄影走台,打开纯粹排练用的获奖结果信封(得奖者可能是提名人中的任何一位,完全没有暗示性),念道:“本次排练,最佳摄影得主是《黑鹰坠落》的斯卡里亚。”替身米勒上台领奖,威尔突然脱离背好的台词,打趣道:“你可不是斯卡里亚呀。”米勒托口而出:“你也不是拳王阿里呀。”说完便后悔,心想这回得罪明星,准得被炒,赶快补上一句恭维话:“不过你完全能当阿里。”惹得威尔捧腹大笑。另一位替身歌喉不赖,代替席琳·迪翁排练最佳歌曲,引得全场鼓掌。次日玛莉亚·凯丽来排练,一起唱二重唱的惠特妮·休斯顿告缺,该替身顶上,唱得依然那么炫耀,结果把玛莉亚气疯了,心想:“你算哪根葱?敢抢我的风头!”结果马上让主办人把那位一心寻找伯乐的无名小卒扫地出门。(惠特妮的奥斯卡梦大概只能在《保镖》中实现了,她的两次奥斯卡出场都不顺利,跟凯丽合唱《埃及王子》插曲时,排练中竟然学不会电影版,只会唱片版;排练奥斯卡经典名曲联唱那次,则因吸毒吸得神志不清,被主办方临时撤下。) 从某种意义讲,奥斯卡奖跟一部好莱坞电影追求相似的目标:娱己娱人,在普及明星八卦的同时传递电影知识(如剪辑具体做什么),但若能让人感动得涕泪俱下,则是最高境界。你可以设计让年迈并坐轮椅的爱德华兹破墙而过,以取得令人惊呆的效果(关键镜头用了替身,不过连现场特效行家都没能识破),但要让以“扮假”为职业的人群集体感动,真是难上加难。总导演的唯一杀手锏是安排神秘人物出场,是你最想象不到的人。这些人物的联系和安排,只有一两个人知情,排练时不仅用替身,连内容也是假的。颁奖当晚,他们也不会走大门,而是中场悄悄从后门溜进来,躲在总导演的办公室,最后一刻直接登台。当他们突然出现时,全场不仅自发起立鼓掌,更如同起爆催泪弹。在过去十年里,这种情景只有两次:超人演员克里斯托弗·里弗坠马瘫痪后首次公开亮相,另一次是特立独行从不光顾奥斯卡的伍迪·艾伦在“9·11”后出场介绍“电影中的纽约”蒙太奇。整个奥斯卡历史最感人的一刻是卓别林重返阔别20年的好莱坞。这种场景可遇不可求,谁也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