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初,通常会收到不少电影评奖函件的提醒,准备又要作一次全年检阅的工作,但电影评审工作往往以奖项为基础,目标就是要定出得失成败——至少要在不同奖项中找出第一所属。当然,奖项是对不同岗位的电影工作从业员的肯定机会,近年由鲍起静到张家辉,都充分说明实干式的努力付出,终会得到回报的全民赞赏。对于整个工业而言,有时候现象的探讨反而来得更有意思。2009年的电影工业于我而言,其实也有几点值得思考。 未见前瞻式领航例子 首先,过去十年八载,香港电影一直处于被上世纪80年代黄金制作方程式所捆绑的困局,其实仍然继续延续。由《家有喜事2009》、《大内密探零零狗》到《扑克王》等主流喜剧的经营模式,由衷而言不过大同小异,只不断在固有范畴内,寻找局部更新的方法而已。此所以《家有喜事2009》有一半以上的情节已在内地发生,又或是《扑克王》适时地把流行的德州话事啤玩意引入题材,都是类近的努力尝试。那当然是稳中求胜的策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为香港电影寻找更广阔的领域天空,大抵仍要作出更大步的尝试才有黎明的契机。 当然,每年数出的内地与港台联合制作大片,由年初吴宇森的《赤壁——决战天下》到年底陈德森的《十月围城》,均属行内行外、全民瞩目的“实验作”。“实验”意思固然非形式上的探索,而是大家都在不断诘问:究竟有什么方法可以令香港电影在内地及本港均可同时风行? 我承认以上为理想化的命题,而且即使不少著名的香港导演(如陈可辛),在访问中也不介意直指香港电影的存没其实已去到无足轻重的地步,整个大市场早已肯定是以北向为务,再眷恋什么香港电影的主体性,相信只会沦为不切实际的学究想象,只不过我认为背后除了向内地市场示好的策略外,更重要的是探寻大家也委实摸不清成败得失的手段为何——就今年而言,谢立文的《麦兜当当》在内地扬威(甚至用上先在内地上映才回流香港的策略);刘镇伟的《机器侠》也在内地有不俗票房,然而同在香港遇上惨痛的滑铁卢。反之最保守及创意欠奉的《大内密探零零狗》,竟然在两方均得到冷落的肯定——那么依据黄金方 程式不是最好的生存策略吗?背后究竟反映出什么问题?我的回应是其实都仍然一起瞎子摸象,可以做的就是事后孔明的解说,说到底前瞻式的领航例子至少到目前为止仍未出现。 本地独立制作 也正因为此,所以2009年香港的本地独立制作,可以说也受益其中,从而得到更多的上映机会。云翔的《永久居留》、翁子光的《明媚时光》、张经纬的《音乐人生》及何宇恒的《心魔》等,某种程度都是乘势而上的易帜作品。而张经纬更俨然成为香港文化界版的《海角七号》——同样在港、台两地赢尽口碑,当然限于纪录片的类型掣肘,在票房的收益上不可能与《海角七号》相较,但由衷揭示回归本土正视社会现实情状的殷切关怀倾向。 尤其在社会纷扰,媒体上环绕由高铁触发的世代论争无日无之的大气候中,《音乐人生》所呈现的正好是曲折地交代了第二及第四代人的爱恨纠结——甚至解读成弑父神话也绝无夸饰之辞。我被《音乐人生》所深深打动的,正是纪录片文本内的多重阅读空间能量——本来属艺术探求又或是家庭冲突的素材,在透视出香港社会发展背后的黑幕矛盾。当父辈享受社会流动的优良条件而上向流动后,一心企图把香港作为阶级流动的社会,逐步更易为阶级遗传,黄家正凸显的矛盾在于眼前面对承接阶级遗传的指令,还是改弦易辙“弑父”自立。他所呈现的更大张力,在于他的优越出身背景,用另一个角度看——他作为音乐天才的历史也是被父亲“制造”出来的,所以才出现更深刻的世代冲击。 我不认为《音乐人生》属什么惊世骇俗的超凡杰作,但它的确切切实实的提醒了我们:我们在经济高度蓬勃的背后,委实用不同的借口去掩饰了太多的阴暗角落,而不去理清潜藏的阴影部分,又怎去觅寻重新上路的方向呢? 由《家有喜事2009》、《扑克王》到《大内密探零零狗》等主流喜剧的经营模式,依然大同小异,只不断在固有范畴内,寻找局部更新的方法而已。 汤祯兆/文